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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11 还有每刻大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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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13 拜命运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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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15 让我由衷地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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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17 存在与占有的差别本质上并不存在于东西方文化之间。它们的差别实际上存在于以人为中心的社会和以物为中心的社会之间。以占有为导向是西方工业社会的特点,对金钱、名望和权力的贪恋是生活的绝对主题。在一些异化程度较低的社会里,比如中世纪社会、祖尼族印第安人社会以及尚未被现代“进步”思想影响的非洲部落,他们都有自己的“诗人芭蕉”。也许经过几代人的工业化,日本人也将拥有自己的“丁尼生”。并非西方人不能完全理解东方的思想体系,比如禅宗(荣格是这样认为的),而是现代人无法理解不以财产和贪欲为中心的社会精神。实际上,尽管埃克哈特教士的思想跟芭蕉和禅宗一样艰深晦涩,两者却是共通的,埃克哈特和佛教思想就像同一种语言的两种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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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19 占有还是存在 [:1702477998]
1702478320 惯用语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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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22 近几个世纪以来,存在和占有模式的消长变化很明显地体现在西方语言当中——名词的使用增多,而动词的使用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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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24 名词是对一个物体的特定指称。我可以说我有一些物品,比如一张桌子、一幢房子、一本书和一辆车。对一个行为或过程的特定指称方式是动词,比如我是、我爱、我想要、我憎恨,等等。但更常见的是一个行动以一种占有的方式表达出来,即使用的是名词而不是动词。将占有与名词连用以表达一个行动,这是对语言的谬用,因为过程和行动是不能被占有的,它们只能被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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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26 曾经的评论:杜·马雷(Du Marais)和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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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28 人们早在十八世纪就认识到这种混用的恶果。杜·马雷在其去世后发表的《语法的真正原则》(1769)中对这一问题进行了精辟的论述。他写道:“在‘我有一只表’这个例句中,‘我有’应从本意上去理解;但在‘我有一个主意’这句话中,‘我有’只是对前一种说法的模仿,是一种借用的表达。‘有一个主意’指的是我‘想到’或‘以某种方式想出’;‘我有一个向往’意思是我‘渴望’;‘我有意愿’指的是我‘想要’,诸如此类。”(我要感谢诺姆·乔姆斯基博士,我是从他那儿了解杜·马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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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30 在杜·马雷观察到这种名词对动词的替代现象一个世纪之后,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神圣家族》(The Holy Family)中讨论了同样的问题,但立场更为激进。在针对埃德加·鲍威尔(Edgar Bauer)的“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驳中,他们有一篇关于爱的短小却十分重要的论述,他们在其中引用了鲍威尔的话:“爱情女神十分残忍。像所有神一样,她希望得到一个男人的全部,除非这个男人献出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否则她不会满足。膜拜爱神就是忍受痛苦;膜拜的顶点就是自我献祭,就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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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32 针对这一言论,马克思和恩格斯写道:“鲍威尔让爱情化身为‘女神’,通过把爱着的人或人的爱情变成爱情的人,爱情化身为‘残忍的女神’。他把爱情同人分开来,让爱成了独立的实体。”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里指出了名词代替动词的关键因素。名词“爱”是对爱这种行为的抽象,是跟人分离的。爱着的人变成了爱情的人,爱变成了女神,成了人投射爱恋的偶像。在这一异化过程中,人不再体验爱情,他只有完全拜倒在爱情女神脚下才能获得些许爱的能力。他不再是一个有感觉的活生生的人,而是异化成了一个偶像的膜拜者;一旦失去偶像,他便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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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34 今天的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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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36 杜·马雷之后两百年过去了,名词代替动词的用法愈演愈烈,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举个今天的语言当中典型而又稍许夸张的例子。假设一个人去找心理分析医生看病,他会这样开始对话:“医生,我有一个难题;我有失眠症。虽然我有漂亮的房子、可爱的孩子和幸福的婚姻,但我有很多焦虑。”几十年前,病人不会说“我有一个难题”,而会说“我很困扰”;不会说“我有失眠症”,而会说“我睡不着”;不会说“我有幸福的婚姻”,而会说“我结婚了,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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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38 现在的语言风格表明当今社会已高度异化。通过用“我有一个难题”来替换“我很困扰”,主体的体验被消除了,“我”的体验被替换成了可被占有的“它”。我的情感转化成了我所拥有的东西——一个难题。但“难题”是各种困难的抽象表述。我不可能占有一个难题,因为它不是可以被占有的东西。相反,它能占有我。也就是说,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难题”,然后被自己创造出的“难题”占有。这种表达方式透露了潜在的、无意识的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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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40 当然,我们可以说失眠就像嗓子疼或牙疼,是一种身体症状,因而一个人完全可以说他有失眠症,就好比说他有嗓子疼的症状。但两者存在差别:嗓子疼或牙疼是剧烈程度不一的身体感觉,而不是心理上的感受。一个人有嗓子疼的症状,因为他有喉咙;一个人有牙疼的症状,因为他有牙齿。然而,失眠不是一种身体感觉,而是一种精神状态,是睡不着觉的状态。当我说“我有失眠症”而不是“我睡不着”,我泄露了心里的一种愿望,即希望把让我睡不着觉的焦虑、不安和紧张一扫而光,然后像对待身体症状一样对待这个精神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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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42 再举一例,说“我对你有强烈的爱”是毫无意义的。爱并不是一个可被拥有的物品,爱是一个过程,一种让人身不由己的内心活动。我可以去爱,我可以沉浸在爱情之中,但是在爱里我不占有任何东西。事实上,占有得越少,就能爱得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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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44 占有还是存在 [:1702477999]
1702478345 词语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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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47 “占有”是个貌似简单的词语。每个人都拥有某些东西:身体(3)、衣服、住房,到如今人们拥有汽车、电视、洗衣机,等等。生活中不拥有任何东西是不可能的。那么为什么占有是有问题的呢?“占有”一词的语言发展史表明,这个词语确实存在问题。对于那些认为占有是最自然的人类生存方式的人来说,当得知有些语言当中没有“占有”一词,会感到非常吃惊。比如在希伯来语当中,“我有”必须用间接形式“jesh li”表达,意思是“对我而言”。实际上,用这种方式表达占有的语言占大多数,它们都不是直接说“我有”。有趣的是,在很多语言的发展过程中,“对我而言”的结构逐渐发展为“我有”这一结构。埃米尔·本韦尼斯特(Emile Benveniste)指出,这一演变顺序不存在相反的情况。(4)这个事实表明,“占有”一词的发展是随着私有财产的发展而来的;而在功能性财产占主导的社会,拥有财产只是为了日常使用,因而“占有”这个词语是不存在的。这个假说是否正确或在何种程度上正确,将有待于社会语言学家们继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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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49 如果占有是个相对简单的概念,那么存在,或者它的动词形式“是”(be),理解起来要困难和复杂得多。它有几种不同用法:(1)用作连系动词,比如“我是高个子”、“我是个穷人”、“我是白皮肤”,在语法上意指某种同一性(许多语言没有这个意义上的“是”;西班牙语中表示主语本质属性用“ser”,表示主语临时特征用“estar”,二者是有区分的);(2)用来构成动词的被动态,比如“我被打了”(I am beaten)表示我是他人行为活动的对象,而不是我的行为的主体[如“我打人”(I beat)];(3)用来意指存在。本韦尼斯特认为表示存在的“是”与表示同一性的系动词“是”完全不同,“虽然它们一直共存并仍将共存,但它们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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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51 本韦尼斯特的研究对作为实义动词的“是”作出了新的解释,而不仅仅把它当作连系动词。在印欧语系当中,“是”通过词根“es”表示,意思是“在现实中存在”。存在和现实被定义为“真实、可靠、确实的东西”。(梵语中,sant表示“存在的、好的、真实的”,最高级sattama表示“最好的”。)因此从词源词根上看,“是”不仅仅表示主语和特点之间的同一性,也不仅仅是用来描述某一现象,而是意指某人或某物的真实存在,用来表达他/她/它的真实性和确实性。如果说某人或某物是实在的,我们指的是其本质而非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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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53 对“有”和“是”词义的初步探讨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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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55 1.我所说的“有”和“是”并非指的是独立于主体的特质,如例句“我有一辆车”、“我是白皮肤”或“我是开心的”。我指的是两种根本的生存模式,是对待自我和世界的两种不同取向,是两种不同的性格结构;而占支配地位的性格结构能决定人的总体思维、情感和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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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57 2.在占有型生存模式中,我跟世界的关系是一种占有和支配:我想把一切据为己有,包括我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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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8359 3.在存在型生存模式中,我们应该认识到存在的两种形式。一种与杜·马雷所说的占有相对,指的是与世界鲜活、真实的联系。另一种存在与表象相对,指的是人与物的真实本质和现实,而不是欺骗性表象,正如本韦尼斯特在探究“是”的词源时所指出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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