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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尤努斯开始试验将钱借给贫困人口的想法,当时正值孟加拉国面临严重的饥荒。他开始做得很小。他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856塔卡,相当于当时的27美元,借给了乔布拉小镇上42个勤劳能干的编筐妇女。妇女们用这些钱购买原材料,在附近市场上出售自己的产品。她们希望能挣足够的钱来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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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在很短的时间内,42个妇女都做起了自给自足的小生意,并且全额偿还了贷款和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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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困扰着尤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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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和放贷者收取高昂的利息,按照这些有经验的人的观点,把钱借给穷人很危险。因为他们没有资产,所以很可能把钱挥霍一空然后不还贷款。所以当妇女们很快把钱还给他而且向他表达感谢时,尤努斯开始质疑这个长期以来的看法(文化基因)——不能把钱借给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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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看法对吗?人们不还贷款的唯一理由就是害怕失去资产吗?一个群体渴望成功,渴望自给自足的欲望有没有可能也是强大的还贷动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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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1983年,尤努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包括金融专家、政府、银行、私人贷款人),本着“团结各界”的原则创办了孟加拉乡村银行(Grameen Bank)。除了不要求为贷款提供抵押物,这家新银行的政策是为5~8个人组成的群体提供贷款。贷款额度非常小,期限也非常短——大约是6个月。另外,任何一个人拖欠贷款,群体每个人的信用记录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如果其中一个人无力偿还,别人会帮他还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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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运用社会压力代替抵押品,尤努斯洞悉了一个强大的生物现象:人类联合起来组成小团队来取得成功的史前本能。这正是我们的祖先得以在野外生存下来的关键,事实证明这种本能如今还存在于我们的基因构成中。我们人类这个物种天生喜爱群体,并依赖群体而生存:只要观察和我们最接近的物种——倭黑猩猩的行为,就能证明这个事实。所以当我们的生存受到极端贫困和潜在饥荒的威胁时,联合起来战胜逆境的倾向和重新获得家园的欲望一样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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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谈不如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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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为止,孟加拉乡村银行借给穷人的贷款中,按期全额偿还的超过97%。700多万不符合其他银行贷款条件的穷人获得了贷款。他们分布在美国、法国、加拿大在内的58个国家和孟加拉的78000个村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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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97%的还款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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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世界最大最先进的金融机构中,还没有一家接近过这个数字。而且根据尤努斯报告所述:“自开业以来,乡村银行总共贷出了60亿美元。银行在财务上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从1995年起就没有再接受捐款。”他接着说:“与银行合作过5年以上的贷款者中,64%已经越过了贫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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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重要的是,孟加拉乡村银行的成功引起世界范围内小额贷款组织的发展。小额信贷专家苏·惠特(Sue Wheat)在其文章《小额贷款的力量》(Small Loans Empower)中说:“小额信贷现在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扶贫战略,现在全世界有7000多家小额贷款机构,客户达到1600万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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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特指出,最新统计数据显示,全世界超过15亿人口每天的生活费还不足1美元。所以像印度自雇妇女协会(SEWA)这样的组织——与尤努斯的乡村银行一样,发放的短期贷款最低只有1.5美元——对数以千计的妇女摆脱贫困起到了关键作用。自雇妇女协会的资料显示,印度高达94%的妇女经济上非常困难,因为她们“几乎没有自己的资本或生产工具,也接触不到现代技术和设施”。小额贷款已经成了让竞争环境公平化的高效方式——通过鼓励群体合作,给弱势群体一个奋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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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努斯和五大超级文化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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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额贷款之所以能成功,不仅是因为尤努斯深知人类共有的现有生物本能,也是因为他克服了五个根深蒂固的超级文化基因——阻碍现代社会进步的根深蒂固的强大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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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努斯克服的第一个超级文化基因是:对穷人会偿还无抵押贷款这个看法的强烈反对。按照银行家们的说法,没有抵押的贷款是有风险的。尤努斯还不得不面对那个长期公认的看法:借钱给穷人不会对他们的处境形成任何实质性的改善。人们普遍认为,穷人之所以受穷是有很多原因的,缺乏资本并不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人反对贷款给一群人,他们认为应该让个人而不是群体承担责任。出于这一点,银行只贷款给个人和企业,不会贷款给一群人。还有人反对以这么低的利息提供贷款。放贷者确立的规矩是无抵押贷款的利息比正常利息要高,为什么不多收点钱呢?尤努斯可谓处处碰壁,周围都是反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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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努斯最终做了几百个案例分析来证明为穷人提供小额贷款是可行的方案,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等了10年才得到资金支持来开办银行。超级文化基因异常顽固,不会轻易屈从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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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努斯回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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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会以为,这个正面记录会让传统银行家改变看法,愿意借钱给穷人。但是他们没有丝毫变化……他们表示毫无兴趣。他们有很多理由相信我们现在拥有的成功肯定会走到尽头。他们不能相信穷人会偿还贷款。“你服务的对象肯定不是真正的穷人,”有些人这么说,“要不他们怎么会有能力偿还贷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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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起去他们家里看看,”尤努斯回答说,“你会看到他们绝对贫困。他们连一件家具都没有!他们靠每天辛勤的劳作来偿还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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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努斯必须克服的第二个超级文化基因是指责个人。金融机构的普遍看法是: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弱点——判断失误,乱花钱,懒惰或教育水平低,所以他们在商业竞争中处于弱势。这些不正确的看法导致金融机构将穷人视为不合格的借款者,他们的所有遭遇都是咎由自取。而尤努斯却不这么认为。他相信穷人只是没有机会。如果可以选择,没人会愿意坐以待毙。尤努斯并没有指责受害者咎由自取,而是在实际工作中仔细考察系统的力量。如此一来,他得出了一个洞见:穷人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错误的看法让他们与机会失之交臂。要想取得实质性的进步,首先就要打破这些不正确的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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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努斯击败的第三个超级文化基因是自称能证明穷人有还贷不良记录的假数据,即假关联。没有资产和拖欠贷款是一对假关联。然而即使在今天,主要的金融机构还是认为这种关系是被普遍接受的事实。事实上,随着美国的住房贷款违约率达到历史新高,借款人的压力更大了,不仅要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资产来抵押贷款,而且还要证明自己有固定收入。仅仅有资产已经不能抵消贷款风险了——即使你拥有几百万美元的房产、股票、债券或不负债经营的公司。突然间,没有工资单就意味着没有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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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尤努斯用了十几年的时间积累足够的实证数据来反驳假关联这个超级文化基因,这个假关联的理论基础是错误的数据、研究和专家建议,它们都是为了证明,向穷人提供无抵押小额贷款是不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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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努斯战胜的第四个超级文化基因是筒仓式思维。尤努斯从两方面对付它:首先,他并不认为金融机构的目标和社会目标不一致。他认为它们的目标是互相依存的:如果银行的客户发达了,银行也会越来越红火。尤努斯也不认为贷款给个人比贷款给一群人风险小。在他看来,个人奋斗根本不像集体合作那么高效,尤其在复杂的竞争环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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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对于极端经济学这个超级文化基因,尤努斯认为人比利润更重要。他相信对于一个金融机构来说,一个蓬勃发展的社会比一个遭受短期掠夺性利率迫害的社会好多了。参照一下最近美国掠夺性住房抵押贷款带来的后果,就知道尤努斯的看法没错。乡村银行不仅是一个成功的企业,而且还能成为一个推动变革的长期工具:银行的利润越多,提供的贷款就越多,受益的人就越多。这是一个会永久盘旋上升的过程,一个改变贫穷的长远之道。事实上,尤努斯的实践非常成功,2007年他宣布:“孟加拉乡村银行现有存款和其他资源的总额是未偿贷款总额的157%。”相形之下,美国最成功银行的储备金也只能维持在存款的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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