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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07 19世纪上半叶,在波多黎各的圣琼斯(San José)发生了一个重要的转变(Wolf 1969[1956])。农民们没有为了他们自己大量增长的食物消费需要,而是为了国际市场逐渐开始种植一种主要产品。其中最重要的产品是咖啡,因为其需求越来越强。但是,为了获得生产利润,有一些难题需要解决。土地拥有者要扩大他们的耕作区域,而这样他们又需要找到更多为工资工作的人。他们还需要找到一个贷款方(银行或类似机构)资助他们扩大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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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09 在土地足够充裕的时候,困难的是找到为工资工作的人,因为人们更愿意在他们自己的小块土地上耕作。不过,逐渐地,咖啡种植者对大多数耕地都建立了控制并最终使土地不再能够被自由使用:所有土地都必须被买卖,这种新状况使得大量之前的自由小农被无产阶级化:他们变成依靠出卖劳动力而维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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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11 沃尔夫描述了两个体系之间的对抗——一方是资本家体系,基于购买、出售和利益;另一方是传统的体系,基于生存性生产——作为一种文化冲突,这是两个价值观相抵触的体系。当地人把西班牙人(大多数咖啡种植者和金钱借出方都是西班牙人)描述成是卑鄙的和个人主义的:“他们掠夺其他人的钱,但是然后他们只是扣押它,而不是花掉它”,并且他们“连只是种点糊口的东西赖以维生的小块田地都不给”(Wolf 1969,p.178)。而西班牙人从他们的角度,将波多黎各人描述成是懒惰的、醉醺醺的,并且不能恰当地规划他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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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13 当这种崭新的、专门化的经济全面发展的时候,在圣琼斯变得有可能区分出四个社会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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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15 1.农民。他们拥有很小的土地,以家庭为基础从事耕作,将剩余的产品拿到市场上去出售,但是却不能产生出足够多的剩余产品去扩大他们的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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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17 2.中农。他们拥有更多土地,购买劳动力从事耕作,并且获得超出维生所需的大量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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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19 3.乡村无产者。他们没有土地,只能通过出卖劳动维持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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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21 4.地主。他们专门从事咖啡种植,大规模地购买劳动力并获得大量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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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23 这里的社会阶级明确地是按照生产手段被加以定义的。庄园拥有者等级最高;没有财产的人等级最低。我们应该注意到,在许多传统社会,不可能根据所拥有的生产手段将人分为不同等级,因为通常土地是不能被买卖的。我们可以回忆起来,在多贡人那里,村子的首领决定谁耕作哪一块土地,而土地权利是与亲属制度紧密相连的。在狩猎-采集社会,关于生产手段是没有系统差异的;例如,所有男人都有弓和箭。在第十二章和第十三章,我们会更加密切地观察到在不同社会的经济组织中这些主要的差异,以及它们与政治权力和社会组织的总体联系;在这点上,注意到经济的差异和生产(劳动分工)的社会组织是如何产生分支及渗透到文化领域并产生了个人分类的重要差异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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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25 “文化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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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27 在当代许多社会,很难认为有权使用生产手段就是阶级区分的主要标准。在这个角度上,韦伯似乎恰好与马克思相反。显然,工业社会中大量人口的组成部分是公共服务者或称为“白领”——他们既不是资本家也不是工人。例如,许多公司的高薪主管,在他们经营的公司里只拥有很少数量的股份。这使得有必要出现一个比马克思所建立的概念要温和一些的阶级概念,马克思著书立说的时候,西方社会主要是划分为资本家和工人两个阶级,这比今天的阶级划分要清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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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29 沃尔夫对波多黎各的分析揭露了行动者是根据他们的财富符号而确定各自的等级的,因此,使人们之间的相互归类产生不同的可能是:某人是否拥有床罩、家里的女人骑马还是骑骡子、他们吃香蕉的同时是否喝牛奶。这些标志在那时的波多黎各是与财产的微分途径紧密相连的。但是,这些无须成为例证。如同经济学家索尔斯坦·维布伦(Thorstein Veblen)所显示的(Veblen 1953[1899])那样,作为一种印象管理的形式,美国人会为了获得身份符号而努力,以便造成他们比实际的状况更为富有的印象。维布伦将这种策略叫做炫耀性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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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31 不久以前,皮埃尔·布迪厄建立了一种“文化阶级”的系统理论,将法国作为他的主要经验实例(Bourdieu 1979;也可参见Jenkins 1993)。布迪厄著作中的一个基本思想是权力是与符号相联系的,每个社会的统治阶级都被默认为是决定了符号等级和主导话语形式的阶级;也就是说,统治阶级控制了上等品位的标准。那些了解得体行为、“恰到好处的”言谈、艺术和音乐中的上等品位等方面的秘诀的人,就具有过剩的符号资本。布迪厄承认,这些差别常常与经济不平等相联系,但是他按照它们本身的头衔,将它们作为权力系统进行了分析。在许多社会的一些人,例如政客和知识分子,都拥有大量的符号资本并掌握了相当大的权力,而他们却并不拥有生产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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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33 在他对法国社会的“品位”所进行的小心翼翼的研究中,布迪厄强调了其社会起源。与认为品位多少是天生的流行观念相反,他的观察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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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35 文化需要由教育所创造:我们的研究显示,所有的文化活动(参观博物馆、参加音乐会、看展览、交谈,等等)和对文学、绘画和音乐的偏爱,都与教育水平(可以通过学术头衔或待在教育机构的年限进行测量)和社会起源密切相关(Bourdieu 1997,p.1)。品位差异因此表达了“客观的阶级差异”。例如,布迪厄展示了,经典音乐的知识与教育和阶级背景强烈地相关,并认为,上等品位的明确定义表明了确定和加强等级差异的权力,并在同时给予自身一定的声望。就像印度的不洁净的种姓可以通过出价改变其在种姓系统中的等级,从而改变其生活方式那样,现代阶级社会中的“暴发户”也试图尽可能多地盗用意味着上等品位的符号。布迪厄将这种策略称为“资本转换”。也就是说,将经济资本转换成符号资本(文化声望)是有可能的。比如,在法国,贵族头衔是可以被买到的,这明显与比斯帕拉的制酒者的地位攀升是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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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37 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生于1930年)所受的教育是哲学专业,但他后来主要成为了一位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他的民族志调查区域在阿尔及利亚和他的家乡法国。他最主要的著作涉及知识、文化和权力之间的关系。在《再生产》(La Réproduction,与Jean-Claude Passeron合著)中,他说明了法国人的教育系统是如何通过将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展现为是“自然的”从而复制了阶级差异。在《实践理论大纲》(Outline of a Theory of Practice,1977[1972])和《实践感》(Le Sens pratique,1980)中,布迪厄建立了一种普遍理论和方法,用来研究文化中固有的、通常是看不见的绝对的权力结构。在《学术人》(Homo Academicus,1988[1984])中,他在法国的学院生活中识别了这种权力结构,但是他主要的经验研究还是保留在《区隔》(Distinction,1984[1979])中,这本著作广泛论述了法国社会的品位和权力:好品位和坏品位的文化概念是如何表达的,并且是如何有助于维持特定的符号权力关系的。(也可参见Jenkins 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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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39 尽管在经济资本和符号资本之间通常有一种清晰的关联,两者却并非是全等的:一些人拥有前者多些,后者少些,反之亦然。这就是为什么转换会成为希望提高声望的行动者感兴趣的一种策略。当然,转换的主要形式遵循一个方向还是另一个方向,有赖于社会中主导的价值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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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41 社会分化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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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43 阶层形成、阶级和社会分化的研究中的一般原则,是累积的规则。这个“规则”认为,如果某人经济上富裕,他或她很可能也有一个良好的教育背景、健康的身体和可靠的职业。这种思路已经被充分地证明是正确的,尤其是在对现代工业社会的社会学研究中。作为人类学家,我们却需要意识到不同社会存在着等级标准及其对等级的感知等方面的巨大差异。例如,尽管财富几乎总是能够带来高级级别,它却并非必然地比仪式洁净度更加重要;年长可能带来高级级别或低级级别;女性的性别可能是完全没有资格的或是无关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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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45 并且——就像本章前面所涉及的——常常存在不同等级标准之间的冲突,这可以被解释为价值体系之间的冲突或权力合法化准则之间的冲突。一个经典的例证是在许多非洲社会所盛行的年龄和教育之间的冲突。村子里的老人想要保持他们经由传统而合法化的权力,而从大学毕业返回的年轻人可能会坚持认为,他们的教育和成就资格更为出众,因此他们应该比年长者获得更多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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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47 不同的等级标准或分化的原则,因而并不必然是交叠的。比如,比斯帕拉的社会等级制度,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被设想为是以不少于五个金字塔为基础的系统,这五个金字塔通过分析就可以辨别出来,并且它们不同程度地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它们是:种姓、财富、地方政府、性别和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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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49 这些分化的不同准则同时发挥作用,但是它们的相对重要性很少能被预知。有时,它们的意义是情境化的。这意味着在某些情境下,比如宗教节日,种姓成员的身份比其他标准都更加重要。另一些情境下,经济力量可能是最重要的标准,等等。举个例子,来自一个相对不洁净的种姓的富裕女性比起一个贫穷的婆罗门女性,谁的级别更高或更低?对于这种问题是不可能做出毫不含糊的回答的,但它提示了社会分类和分化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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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51 权力和无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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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53 最后两章的内容从很大的程度上涉及权力和影响力。社会分化,不论其是否基于性别、年龄、阶级或种姓,都制造和复制了权力差异。这些权力差异常会导致无权者中间的反叛和抗议,并且有时这些反叛会导致社会的权力关系产生永久的变化。法国大革命常常被用来作为这种变化的例证:在欧洲历史上的这场大事件之后,贵族和皇室的特权最终就被平等和民主的正式原则所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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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5055 正如这一章所暗示的,在一个社会中可能有很多非常不同的关于公平、好和坏的观念以及从根本上看待世界的方式。换句话说,不仅从经济和政治的角度,而且从文化的角度,社会都是从内部分化的。然而,某些根本的价值观通常是被广泛接受的,不论是被默许还是被明确宣布。即使那些似乎被深深压迫的人们往往也支持主流的意识形态,即使这种意识形态可能会加重他们的被压迫程度。任何试图对社会做出某种透视的意识形态都显得是“自然的”;如果它成功了,人们会认为他们自己的位置和主导的等级制度都是自然的。这就是马克思在写到社会的统治思想就是统治阶级的思想时,他脑中所有想法的基本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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