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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启蒙运动中,正是卢梭迈出了毁灭性的一步,使理性主义和虚假的理性主义走向了公开的非理性和反理性的极权主义。认为“大众意志”在理性上是可以确定的或者可以实现的看法不过是借口,它本身就成了有悖于理性分析的非理性绝对,而且它超出了理性理解的范围。它是存在的,但是如何存在,又存在于何处,为什么存在就没人知道了;它必须要流行开来,这是自然的,因为它是完美和绝对的。谁要是掌握了理性、了解了社会的最高意志,谁就有权,也有责任来将它强加到大多数人、少数人或者是个人之上。自由的实现只能依赖于“大众意志”的完美实现。卢梭的个人理性或者个人自由不过是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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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梭的确坚持小型城邦国家,以直接的、非代议制形式的民主作为治国的唯一完美的形式,而且他还确定了个人不可剥夺的权利,即个人可以离开这个社会来表达自己的不同意见。人们认为这体现了卢梭希望个人获得自由。然而,在18世纪中叶,在一个完全没有可能实现这些条件的世界里,这些主张只能被看成是在一个本来毫不浪漫的现实极权主义世界里的浪漫的妄想。如若不然,希特勒对犹太人提出的移民出境也可以被当成“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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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梭对非理性绝对的热衷使得启蒙运动的基本概念在政治上变得有效。卢梭正确地看到在抛开理性主义之后,他的体系和18世纪法国启蒙哲学家们的体系存在着根本的区别。他公开的非理性主义使他得以摆脱那些同样致使百科全书派在政治上无所作为的束缚。启蒙主义哲学家们相信缓慢而痛苦的教育和科学研究是理性的过程,而卢梭则相信内心的启示之光。启蒙主义哲学家们试图在物理法则的领域内定义人,而卢梭把人视为依照自己的冲动和感情行事的政治生物。启蒙主义哲学家们看到了理性主义逐渐取得的进步,而卢梭则相信人们可以凭借最不理性的力量:革命,来建立太平盛世。毫无疑问他比所有其他的启蒙主义哲学家们更懂得什么是政治。他对于社会人的观点是实际的,而理性启蒙主义者们却是无可救药、悲惨的浪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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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卢梭可以批驳之处仅在于他的理论基础:他相信人造的绝对理性,相信他自己拥有这种绝对理性,相信任何人只要拥有绝对理性就有权和责任强行贯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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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卢梭抛弃了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他成为巨大的政治力量。因为他保留了启蒙主义对人类可臻完美的信念,他否认了人类的自由,成为伟大的极权主义者和革命家,他点燃了这个世界的导火线,而只有我们这一代所经历的才能与这种力量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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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政治上无能的(因为理性主义)自由主义被转变为政治上有效的非理性极权主义时,卢梭的方法就得到采用。18世纪早期的启蒙主义者们显示了他们政治上的无能,1848年的时候,理性自由主义破产。在法国、奥地利、德国和西班牙的反动立宪政府倒台之时,理性自由主义登上了政治舞台;然而毫无例外的,它很快就被证明完全无法有效行使拥有的权力,除了再一次失去自己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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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Reconstruction Period:1865~1877年的这一段时期,其时南部联邦诸州由联邦政府控制,1877年它们才被允许重入联邦。——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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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opulism,一种政治哲学,在人民反对特权精英阶级的斗争中支持人民的权利与权力。——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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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Wesley(1703—1791):英国宗教领袖。——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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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英国国教中轻视主教职位、神职和圣餐而支持合乎福音的道义、政治组织以及惯例的一派。——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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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社会:德鲁克自选集(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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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社会:德鲁克自选集(珍藏版) 第2章 1776年的保守主义反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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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1942年的《工业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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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19世纪的自由发源于启蒙运动是一种广为流传的错误看法。另一种同样广为流传且错误的看法是美国独立战争基于的原则与法国大革命相同而且实际上是法国大革命的先声。不仅仅是美国或欧洲的每一本历史著作这么认为,不少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的主要人物也持同样的看法,然而这却是对事实的一种根本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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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独立战争所根据的原则与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的原则全然相反。无论是从意图还是从效果来看,美国独立战争都是与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专制政治相对立的一场成功的反抗运动,而法国大革命的政治基础却是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专制政治。虽然法国大革命发生在美国独立战争之后,但在政治上和哲学上美国独立战争却已经走到了前面。美国的保守党人在1777年和1787年就针对法国大革命精神进行了斗争并且克服了法国大革命的精神,这使得美国的发展在历史上实际要比法国大革命前的国民会议、三级会议时期、恐怖时期和拿破仑时期处于更为先进的阶段。美国独立战争绝不是针对旧封建专制的一场起义,而是一场以自由的名义来反抗理性自由主义的新专制和启蒙运动专制政治的保守党人的“保守主义反革命”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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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乃至延续到今日的西方世界的自由正是基于1776年美国保守党反革命所信奉的观点、原则和制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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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美国独立战争既是一件发生在美国的事件也是一件发生在欧洲的事件。英国最初在美国设立的殖民地东部13州(Thirteen Colonies)迟早会沿着一个国家发展的正常道路而获得独立。英国那些最明智的头脑,尤其是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充分意识到英国在美国的殖民者们已经不再依赖英国了。美国独立战争只不过是使得一场可以预见和预测的独立战争真正地发生了。当然,如同任何历史事件的发生一样,美国独立战争在形式上也具有其独特性,但是战争的爆发其实是事物自然发展的结果。从乔治·华盛顿在法印之战中担任独立指挥的民兵军官到他成为领导美国独立大军的总司令之间存在着一条直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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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把美国独立战争视为发生在欧洲的一个事件,则它的发生是不可预见和预测的。美国独立战争,首先在英国,然后在欧洲其他国家,颠覆了一个似乎是自然的、不可改变的也是不可避免的趋势,它击败了理性自由主义者和他们的门徒,即那些启蒙主义专制者们,虽然这些专制者们仿佛即将赢得一场不可逆转的、唾手可得的最终胜利。美国独立战争把胜利和权力带给了那些在欧洲遭到惨败并且在迅速消失的反中央集权主义、反极权主义的保守党们,他们对于集权政府心怀不满,也无法相信那些声称完美的统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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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独立战争的胜利挽救了自治的普通法,使其不至于被完美法典(perfect law code)取代,它也使得独立法庭得以重建。总之,它重申了一条信仰:人之不完美是自由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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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美国没有发动对启蒙专制主义的反叛,那么19世纪的欧洲就不会有什么自由可言。如果美国匍匐在理性主义大军和施行集权制的英王之下的话,19世纪的欧洲也不会拥有自由。英国也几乎不会有任何有效对抗法国大革命的力量,而在拿破仑咄咄逼人的极权主义面前,英国很可能也不会有战斗到底的决心。总之,若没有美国的独立战争,著名的英国宪法也就不能得以幸存并成为19世纪欧洲自由以及成功对抗绝对极权主义的象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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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西方世界而言,人口稀少又相距遥远的美国殖民地取得独立本不是那么重要,但是美国独立对欧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打败了以乔治三世为代表的启蒙主义运动,同时也成为英国新兴的埃德蒙·伯克的非启蒙却自由的保守主义的思想基础,这种思想反对所有公然对比、可预测性或者可能性。美国独立对欧洲的这种影响使其成为19世纪历史上一件具有决定意义的大事。美国的独立是19世纪自由社会形成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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