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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51 但是,大多数心理学家都认为,宗教的保护效果主要体现在社会的层面上,与祈祷者本人的救赎能力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宗教可以把人群汇聚到同一个地方。美国有线电视节目《上帝使团》(God Squad )的拉比·马克·盖尔曼(Rabbi Marc Gellman)也对此表示赞同。他给美国记者泽夫·查菲茨(Zev Chafetz)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作家哈里·戈尔登(Harry Golden)有一次问他的父亲——一位无神论者,他为什么每个星期六都会去礼拜?老人告诉他:‘我的朋友葛芬科去那里跟上帝说话,所以我也去那里跟葛芬科说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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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53 如果戈尔登的父亲跟葛芬科住在同一个村落里,或许他们就不需要参加每周的宗教集会了。事实上,加入宗教团体确实很像生活在同一个村落里。一方面,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公开的,每个人都能注意到你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如果你需要帮助,别人也能立刻知道,而且他们也更愿意为你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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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55 这种利他行为有传染性,它们可以把整个社区捆绑在一起。 我的学术界偶像、脚踏实地的美国社会学家阿利·拉塞尔·霍克希尔德(Arlie Russell Hochschild)就举过一个很好的例子。她曾经认为,自己童年时代在缅因州特纳镇(人口5 734)的家族农场里度过的夏日时光,完全就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琐事,比如帮她的阿姨给玉米田除草,或者给屋顶盖上木瓦。这些工作显然对10岁的孩童毫无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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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57 当时,她还没有察觉到村落生活背后的秘密:交换自家烘焙的食物,互相照顾孩子,借用工具,分享知识,兴之所至突然登门造访……正因为有了这些随意而琐碎的行为,乡村邻里才能缔结长期维系的纽带。“人们之所以会真心实意地帮助他人,并不仅仅是为了做成这一件事;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加强他们之间的纽带。”她写道,“这样的纽带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他们喜欢彼此的陪伴,不过它们也代表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在你需要的时候,我愿意提供帮助。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也应该来帮我。’村民们也会吵架,也会传递谣言,也会感到无聊,也会转身离开。但是,只要他们仍然生活在那里,他们就必须向本地的社区缴付道德税,时刻准备‘出手’帮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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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59 科学调查也告诉我们,信仰宗教的人更愿意支付这笔道德税。信仰宗教的人会花更多时间参加社区的义务服务,拿出更多闲钱施舍给街上遇到的无家可归者,捐更多钱给慈善活动,捐更多血给血库。5 跟无神论者比起来,如果信教者在捐款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想到了上帝(或者其他某些超自然的“守望者”),削弱了捐款的匿名性,就会放大他们的利他之心。这是加拿大心理学家阿兰·洛伦萨扬(Ara Norenzayan)和阿奇姆·谢里夫(Azim Shariff)通过实验得出的结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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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61 英国的早期研究证明,如果在公司的自助厨房里贴了一张画着人眼的图片(对照组看到的是一张静物图),人们就更有可能主动付茶钱,而他们付钱的概率是对照组的3倍。如果他们觉得有人正在观察自己,他们也更有可能捐款给慈善事业。7 似乎在我们的大脑里,长着一个可以接收暗号的小型传感器,它能告诉我们在集体的环境中应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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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63 根据杜克大学灵长类动物学家谭竞志(Jingzhi Tan)和布莱恩·黑尔(Brian Hare)的研究,就算是倭黑猩猩——跟我们人类的亲缘性最近的灵长类祖先之一,也愿意打开活板门,与陌生的倭黑猩猩分享食物,只要它们在此之前发生过一丁点儿社交互动,而不理会潜在“捐助者”的倭黑猩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8 是不是在我们无法隐藏身份的时候,我们才进化出了利他主义?是不是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候,我们才更有可能采取利他的行为?证据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任何一个曾经被网络喷子当作攻击目标的人肯定都深有体会,匿名制度可以掩护相当恶劣的行为。但是,如果你感到自己无时无刻不受到别人的监视,你似乎就会变得更加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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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65 不管互利互惠的动机是什么,不管是共情之心、内疚之意、上帝的愤怒、来世的许诺,抑或是邻居们正躲在蕾丝窗帘背后观察你的事实,总有一股宗教或村落的力量推动你以善行回报别人的善行。互惠互利的行为有很强的适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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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67 创造村落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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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69 在人类的进化道路上,宗教信徒比不信教的人更有可能活到成年,留下自己的后代;他们的后代也更有可能活到足够大的年纪,留下自己的后代。洛伦萨扬和谢里夫推测,当人类定居点扩大到“你看不到他们的眼白”的时候,如果人们能想起上帝或者其他全知全能的超自然力量或许可以减少恶劣的行为,提升群体的信任感和忠诚度,让人们对群体成员更加慷慨大方。这种共同的宗教信仰最终会让社会群体变得更加团结,更不容易受到外部威胁的伤害。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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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71 宗教还有另一个好处。在同一间屋子里跟众人一起祈祷、诵经、唱诗、摇头晃脑,会让人感觉良好。这种相互配合进行的社会仪式,往往是宗教集会中最主要的活动。我的朋友朱迪是一个世俗犹太人。我问她,为什么要去犹太教堂?她告诉我,宗教仪式能给她带来“一种不言而喻的社区感”。它还能促进血清素的释放,而这种神经递质有调节情绪和消化的作用,在创伤修复方面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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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73 正因为这样的活动能促使人体释放这些神经递质,所以进化人类学家莱昂内尔·泰格(Lionel Tiger)才将宗教仪式称为“大脑安抚器”。10 它还可以传染。如果你曾经参加过宗教礼拜,曾经跟众人一同起立、坐好、鞠躬、下跪、唱诗或者鼓掌,你一定知道成为团体中的一员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又是多么难以抗拒。无论是跟大家一起跳波浪舞,还是集体向国旗敬礼,都能让人产生类似的集体感,仿佛你们已经融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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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75 在同一个房间里一起做同样的事,能让我们感觉自己得到了他人的监督和关照,进而促使我们产生了相互信任的感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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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80 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1702586368]
1702587181 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情绪传染:猴子也能读懂同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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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83 真正的社交接触可以有效地重塑我们的大脑,推动我们做出改变人生的决定。研究发现,社交接触还可以传递更深层次的情感,比如喜悦、敌意和羞愧,甚至还能传递想法和意图。虽然语言可以让我们的意图变得更加丰富、清晰,但是传递信息不一定需要语言。我只需要看一眼,差不多20毫秒,就知道我的女儿是不是陷入了焦虑,是不是兴高采烈。这短暂的一瞥可以帮我预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不过,这毕竟因为我是她的母亲,而且我还是一个心理学家。我不敢保证猴子也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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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85 20世纪60年代,美国匹兹堡大学心理学家罗伯特·米勒(Robert E.Miller)完成了一项经典实验(如果放在今天,这项实验肯定无法通过大学研究伦理委员会的审核),证明了恒河猴也懂得面部的情绪表达。他和同事把两只恒河猴分别关进了两个独立的房间里,中间有一扇窗户通着。他们训练了其中一只猴子,让它一听到短促的警报声就能联想到随后而来的电击。关在另一间房间里的猴子虽然听不到警报声,但是可以看到同伴的面部表情。警报和电击之间有一个短暂的间歇,“观察员”猴子可以在这时按住杠杆,阻止电击的到来。不过,它只能通过同伴脸上的焦虑表情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遭到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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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87 研究人员发现,“观察员”猴子很快就学会了在它们遭到电击前按下杠杆。灵长类动物学家弗朗斯·德瓦尔(Frans de Waal)在《共情时代》(The Age of Empathy )中写道:“显而易见,掌握杠杆的猴子完全可以读懂听到警告声的猴子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他又补充道:“猴子比科学家更善于解读其他猴子的面部表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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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89 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同一个物种的成员远比其他物种更善于解读同类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发现危险的预兆。如果其他物种都可以捕捉到猎物发出的信号,它们就能预测猎物的下一步行动,然后痛下杀手了。能读懂微妙的群体内暗号并据此改变行动的动物,自然也更有可能活下来,继续传递它们的基因。读不懂这类社会信号的动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另外,从捕食者的角度来看,如果它们可以正确地解读其他物种的行为和信号,它们同样也可以获得进化上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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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91 虽然我们的大脑里有一块巨大的前额叶,赋予了我们想象、推理和交流的能力,但如果我们试图理解其他物种向同类传递的实时信息,在很大程度上我们仍然处于劣势。2010年夏天,我去乌干达旅行时,在基巴莱公园里看到了几只年轻的野生黑猩猩,它们正懒洋洋地躺在我附近的树荫底下,其中的一只黑猩猩引起了我的注意。有那么20分钟左右的时间,它一直在用细长精巧的手指抓挠自己的腋窝和胯部,丝毫不介意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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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93 突然之间,一只年龄较长的雄性黑猩猩往上蹿了差不多20米,开始激烈地敲打树干。另外十几只黑猩猩听到动静,忽然都精神了起来。所有黑猩猩,包括我一直在观察的那只“懒鬼”都受到了刺激。不出几分钟,这一大群雄性黑猩猩都开始疯狂地叫喊,激烈地敲打树干。那狂野而刺耳的声音,仿佛让森林里的湿气都充满了电荷。不久之后,它们又收到了某种看不见的信号(至少我没有看见),全都兴奋地跟在“领导者”身后,跃入松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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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95 我们很容易把其他动物拟人化,或者把它们视为可怜的表亲,就像拿古老的8位元家用电脑“Commodore 64”跟现代的iPad相比。但是,这两个想法都是错误的。有人认为,非人动物的想法肯定不如人类复杂。但是,过去数十年来的研究早就已经让这样的观点黯然失色。研究发现,动物也拥有复杂的社交生活,无论是猿还是大象,无论是黑斑鬣犬还是蚂蚁。哈佛大学生物学家E.O.威尔逊(E.O.Wilson)曾经提到,复杂的社会信号可以指导蚂蚁社会的劳动分工和资源分配。他还开玩笑说,卡尔·马克思(Karl Marx)其实说得没错,只不过他把自己的理论用到了错误的物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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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97 在2009年出版的著作《超个体》(The Superorganism )中,威尔逊和他的合作者伯特·荷尔多布勒(Bert Hölldobler)写道,蚂蚁的大脑里并没有一个总体的规划方案,蜂后的头脑里也没有一幅蜜蜂社会的秩序蓝图。昆虫不会推理,它们对未来没有计划,也不会跟从其他同类的未来规划。“群体生活毋宁说是自组织(self-organization)的产物”,群体中的每个个体都会根据环境线索,自动按照特殊的行为算法采取对应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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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87199 觅食蜂在发现蜜源后会飞回蜂巢,根据它发现的蜜量和已有的搬运工的数量,在蜂巢表面跳起8字形的舞蹈,从而向同伴传达最新的信息。它们会通过躯干的摇摆,告诉同伴蜜源相对于太阳的准确位置以及那里距离蜂巢有多远。如果蜂巢外没有足够的蜜蜂帮它搬运花蜜,觅食蜂就会跳出更加复杂的舞步,比如抓住另一只蜜蜂的头部来回摇晃。如果蜂巢里没有足够的工蜂去处理即将如潮水般到来的蜂蜜,它又将如何是好?昆虫学者写道,蜜蜂会在蜂巢上缓缓爬动,浑身颤抖,“同时把前腿高高举起来,就像得了圣维杜斯舞蹈病一样”。传递信号的蜜蜂还能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跳出更加多变的舞步,喷射出特殊的气味,让工作指令变得更加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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