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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村落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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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动激发的镜像神经元不能解释更加复杂的共情——比如切身感受到其他人的心理痛苦，但是镜像神经元的发现仍能帮助我们解释很多日常生活中的经验。如果我们跟结巴的人聊天，我们说话的节奏就会在无意识间变得拖沓起来。同时，我们还会调整自己的姿势，模仿对方的姿态。在面对面的交谈时，如果一个人做出了抱臂的动作，另一个人往往也会跟着这么做。任何一个听过讲座或者交响乐的人都知道，打哈欠、挠痒和咳嗽也都会传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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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研究证明，直接观察别人的动作可以让某些身体部位出现更强烈的生物电活动：听到别人结结巴巴地说话，你自己的嘴唇就会出现更强烈的生物电活动，即使你的嘴唇一动也没动；看到别人掰手腕，你自己的肱二头肌也会出现更强烈的生物电活动，就算你没有亲自掰手腕。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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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在面对面的互动过程中，无意识的模仿还能激发某些情绪反应，润滑社交互动的车轮。 麻省理工学院的桑迪·彭特兰（Sandy Pentland）和同事的研究证明，人在对话时产生的镜像反应越多，他们就认为自己越信任对方。为了测量人们的同步率，研究人员设计了一种名叫“社会计量标牌”的传感装置。它跟iPhone的大小差不多，可以像会议标识牌一样挂在脖子上。这个设备可以测量人们的非语言互动，比如微笑和点头[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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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计量标牌的帮助下，彭特兰和他的同事贾雷德·科尔汉（Jared Curhan）证明了许多有趣的规律。在协商薪资的过程中，经理人和老板在前5分钟里的语言模仿次数越多，他们就对这次谈话越满意，最后商定的薪资也越高。无意识的模仿（包括简短的口语，例如“好吗？”“好吧！”）有可能提升20%～30%的薪资和待遇。18 餐馆服务员也可以通过社会模仿从中受益。如果服务员口头重复了一遍你要点的食物，而不是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你可能会多付给他40%的小费。19 这类无意识的模仿告诉我们，人类的“想法”多么依赖于面对面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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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动物行为的同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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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艾瑞克是个敏锐的观鸟爱好者。他有一次提到，他在科德角的海滩上看到一只鹬突然抬起头来，然后整个鹬群在几毫秒里都跟着抬起了脑袋。它们就像一大群盯着曼哈顿摩天大楼看的游客——之所以全都抬起了脑袋，完全是因为有一只鹬领了头。出于某种不得而知的缘故，整个鹬群一起飞上天空，又降回地面。这都是因为一只鹬看到了某个悄无声息的警告信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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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潜者最熟悉动物的同步性。只需要用人造蹼轻轻碰一下某条鱼，几千条鱼就会瞬间受到惊扰。放牧的人对这一点也深有体会，因为哺乳动物往往会一起行动，不管是啃食牧草，还是交易股票。物理学家罗杰·布兰德（Roger Bland）告诉我们，在旧金山南部的半月湾，蓝鲸群的歌声会合并成16赫兹的“独唱”。布兰德共分析了4 300段录音，并从中观察到，蓝鲸“会像合唱团一样歌唱，通过相互协调，最终达到同样的频率”。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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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果人们在过桥的时候也维持一样的频率，就有可能因为过度协调而导致桥梁坍塌。2000年6月10日就几乎发生了这样的惨剧。伦敦建成了一座漂亮典雅的“千禧桥”，刚刚对公众开放。但就在开放的当天，千禧桥却开始不停地摇摆。建造千禧桥的初衷是方便伦敦人步行穿过泰晤士河，从泰特现代美术馆直达圣保罗大教堂。桥梁的弧形钢缆酷似巨型的蜘蛛丝，完美地诠释了现代设计的坚固，不仅造型优雅，而且不会像其他悬索桥那样大幅度下垂。但是《纽约客》记者约翰·卡西迪（John Cassidy）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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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开放的短短几分钟后，桥面就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部分行人不得不紧紧抓住桥上的栏杆，据说还有人出现了晕船的症状。政府以人数太多为由关闭了千禧桥。第二天，千禧桥又重新开放了，政府也严格限定了行人的数量，但是它又一次开始了激烈的摇摆。摇晃的原因依然悬而未决。千禧桥在开放了仅仅两天之后，就被无限期地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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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工程师发现，千禧桥摇晃的真正原因是太多人“模仿”其他人的步伐。如果所有人都步履一致，桥梁就会开始同步摇晃。卡西迪写道：“一旦桥面开始摇晃，哪怕晃动十分轻微，也会有越来越多的行人为了适应桥面的晃动而调整自己的步伐。当桥面的晃动和行人的步调发展出正反馈循环时，侧向力就会大幅度增加，桥面就会开始剧烈地晃动。”他又补充道，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金融市场。他提到了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家申铉松（Hyun Song Shin）的研究：“以前，每个人的观点都不一样。但是到了现在，所有人的看法都一样：所有人都踏出了同样的步伐。”22 无论是鸟儿飞翔、鲸鱼唱歌、黑猩猩锤打，还是桥梁摇晃，每个个体的行为都有传染性。因此，整体不仅是所有部分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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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月经同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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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上的接近对于情绪传染来说至关重要。伟大的小说家深明其妙，他们会细致地描写某个角色的步伐有多么滑稽，某个人物的格子衫上有可怕的氨气味，从而把读者一下子拉入场景当中。在跨时代小说《安妮·约翰》（Annie John ）里，牙买加·金凯德（Jamaica Kincaid）[17] 把故事的背景设在了一个名叫安提瓜的岛屿上。年轻的主角和她新结交的好友出现了惊人的同步，这是青少年第一次尝试跟别人创建亲密的关系。书中的两个女孩就像世界各地的青少年一样，在同样的时间以同样的方式做同样的事情，把她们的投合当作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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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温和我很快就变得难舍难分了。如果你看到我们其中一个，你就一定能看到另一个。我每天早上都会等格温来找我，然后跟她一起去学校……当她终于来到我家的时候，她会仰起头找我，我们两个会相视一笑，轻声说：“早。”我们会肩并肩往学校走去，步伐也一模一样。虽然没有紧贴在一起，但是我们都感到我们的肩膀已经连在一起了，还有髋关节和踝关节，更不用说两颗心了。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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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凯德其实还可以把子宫也算上。20世纪60年代末，美国实验心理学家玛莎·麦克林托克还在马萨诸塞州郊外的一所女子大学读本科。她注意到，随着她跟卫斯理学院的室友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们的月经周期也越来越同步。当时，几位男性科学家正在讨论一个类似的现象——不过他们谈论的对象是关在笼中的雌性小鼠。她向他们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她的真知灼见只引来一片讥讽。在缅因州举行的杰克森实验室夏季工作坊上，她对怀疑者说：“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女人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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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后的1971年，23岁的麦克林托克证明了月经同步的现象。她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月经同步和抑制》（Menstrual Synchrony and Suppression ）的开创性文章。麦克林托克写道，室友和亲密好友的社交互动，会促使参加实验的135位女大学生出现月经周期重叠的现象。年轻女性的月经周期之所以会出现同步，不仅仅取决于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取决于她们之间的亲密程度——跟“只是室友”的组合比起来，亲密的好友会出现更明显的月经同步现象。麦克林托克推测，促成这种现象的催化剂就是信息素：一些与我们的情绪状态有关，通过空气传播，没有气味的微小化学信号。它们可以改变周围其他人的行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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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村落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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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经同步现象也被称为“麦克林托克效应”（McClintock Effect）。研究人员在大学宿舍（包括单性别和混合性别）的女生、基布兹集体社区[18] 的女性、共同生活的母女、女同性恋伴侣、公社和合作社的居民以及护士和办公室女性职员身上都发现了月经同步现象。24 但是，月经同步并不是一条普遍适用的铁律，科学家对其背后的运作机制仍然莫衷一是。[19] 尽管面对面传染背后的生理机制仍然暧昧不明，但是麦克林托克效应告诉我们，人类可以在未经自己同意，他人也毫不知觉的情况下，与他人交换有关个人情绪和生殖状态的详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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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要问了，为什么会有人研究月经同步现象？我们不妨来看看下面这个奇特的发现。美国新墨西哥大学进化心理学家杰弗里·米勒（Geoffrey Miller）想办法说服了18位阿尔伯克基市的大腿舞者，参加他的研究项目。他计划追踪她们的收入情况，再与她们的月经周期进行比对。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太大的样本，但是舞蹈者的工作时间很长，所以米勒和他的两位同事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统计了5 300次大腿舞。到研究结束的时候，研究人员和舞蹈者也从来没有见过面。他们给每个舞蹈者都分配了一个身份代码，所以这是一项完全匿名的研究。研究人员还设置了一个保密的邮箱，舞蹈者可以把完成的调查问卷投放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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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研究人员把舞蹈者的月经周期和其每5个小时（一轮班）的收入进行了比较，最终发现了一条有趣的规律：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男性更有可能选择排卵期的女性，而不是正在行经的女性。在每次舞蹈结束之后，排卵期的女性似乎也能得到更多的小费。排卵期是女性在月经周期中最有可能受孕的阶段。排卵期的舞蹈者每5个小时可以赚到354美元，大约等于每小时70美元。而正在行经的女性每一轮班只能挣到185美元，也就是每小时37美元，差不多是前者的一半。（处于这两个阶段之间的女性，每一轮班可以挣到264美元。）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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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灵长类动物表亲会通过颜色鲜亮的生殖器隆起来宣示自己的生殖能力。而同为灵长类的人类，则进化出了某种更为隐蔽的方式。但是，我们依然能够通过看不见的信号，向他人传达同样的信息，而且这些信号会对我们的朋友产生变革性的影响。当然，它们也会影响我们的钱袋。掌握强权的女性，比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负责人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希拉里·克林顿和米歇尔·奥巴马，都非常了解个人形象在面对面会谈中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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