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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手机软件真的能训练儿童如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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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家长和教师警告我们，如果孩子没有尽早受到电子技术的熏陶，他们必将在全球网络经济时代落于下风。但是，熟练使用触屏设备到底有多难？一个两岁儿童的母亲说，当孩子第一次拿起父亲的iPhone，她仿佛经历了一次宗教转变。娜塔莎·赛克斯（Natasha Sykes）告诉记者：“她按了一下按钮，屏幕亮起来。我清楚记得她的眼神——‘哇哦’！”孩子立刻爱上了这个新玩具，父母一开始还感到满心欢喜。但是过了不久，赛克斯发现，孩子对iPhone上瘾了。赛克斯说：“她老向我们要手机。”她会哀求父母，甚至号啕大哭。她家里还有积木、皮球、乐高玩具、小型玩具车和儿童书籍，但是，“如果她知道自己可以选择手机或玩具，她肯定会选择手机”。22 谁又能怪她呢？为什么成年人就应该独享手机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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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手机界面连婴儿都能用——你随便在YouTube上找找，就能发现几百个穿着纸尿布的婴儿一边流口水一边玩iPhone的视频，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看到专门为婴儿设计的商业软件了。新爸爸和新妈妈们的期望永远无法满足，未来的幼儿软件市场肯定有利可图。60%的iTunes畅销软件都是为幼儿和学龄前儿童设计的，数量几乎两倍于为成年人设计的软件。比如金佰利公司赞助的软件“教你上厕所：iGo马桶”（Pull-Ups iGo Potty），主题曲充满魔性，听过一次就终生难忘：“我知道怎么用马桶，因为我呀棒棒哒！我知道怎么用马桶，因为我已经长大啦！再也不用纸尿布，再也不会尿裤子，再也没有黏粑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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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软件会提醒幼儿用儿童马桶。如果她这样做了，软件就会夸她：“干得好！”还会奖励她一颗虚拟的金色五角星，伴随着虚拟的掌声（当然，必须由成年人自己输入信息）。软件的界面上画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和飘浮在空中的厕纸。它不但能提醒孩子上厕所，还可以告诉他们不要把蛋筒冰激凌和漢堡包包扔到马桶里。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样的软件真的能派上用场，但是家长仍然会把它们下载到自己的移动设备上，交给自己的孩子，希望能借此逃避幼儿教育阶段最令人生厌的工作：教孩子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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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甚至还发明了一个叫“iPotty”的玩意，自带iPad插座。幼童可以一边看视频、玩游戏，一边学习控制自己的括约肌（配套的挡板和iPad需要另外购买）。如果父母还希望把幼儿教育阶段的其他项目也一并外包出去，他们大可以考虑一下教婴儿说话的软件。一个促销广告说：“手里拿起一样东西，大声叫出它的名字，哪个父母不曾这样教孩子说话？你举起袜子，然后大声说：‘袜——子！’现在这法子已经过时啦，不如交给‘宝宝学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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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手机软件真的能帮助幼儿控制括约肌，让他们开始说话吗？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它们可以实现自己的承诺，也没有任何研究者严肃地探讨过这个问题。或许这是人们在刻意回避，或许这是人们一厢情愿。根据皮尤互联网和美国生活研究中心的报告，现在有61%的美国人拥有智能手机，加拿大和英国的大部分成年人也拥有智能手机。还有超过1/3的人拥有平板电脑。其中很多人都把自己的智能移动设备交给了学龄前的孩子——不仅仅因为孩子迷上了智能设备，还因为孩子会把它们据为己有。23 至少有1/3的家长表示，他们相信智能设备有益于孩子的大脑发育。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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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专门探讨儿童学习和读写能力的理论研究机构在2012年发布了一份报告：“在iTunes商店的教育类软件中，为幼儿和学龄前儿童设计的软件在过去两年内出现了大幅的增长，已经成了iPhone和iPad上最畅销的软件类型之一。”但是，报告里也写了一条令人胆寒的附注：“对于教育类产品市场，目前还没有推荐标准或管理标准。”25 换句话说，购买者需要自己睁大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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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的问题是，以年幼儿童为目标受众的电子媒体——不仅包括电视，还包括移动软件、视频、YouTube、游戏和社交网站无法得到客观的评价，因为我们还不知道它们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不过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难以忽视的信号。发展心理学、神经科学和社会机器人学的最新研究告诉我们，早期学习的大部分动力都源于幼儿与他人面对面互动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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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发展心理学家安德鲁·梅尔佐夫及其妻子帕特里夏·库尔（Patricia Kuhl）和同事在《科学》杂志上总结了目前的研究成果：“儿童不会一味学习新东西，对学习的内容不加区分。社会线索会告诉他们在何时应该学些什么。就连年幼的婴儿也能注意到他人的存在，自发模仿眼中看到的行为。他们更容易学习和重演人类的行为，而不是无生命的机器。”26说得再简单点儿，对于年幼的儿童来说，学习不是被动的接受，不可能完全免除人类的接触。电子屏幕就是不能替代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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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儿科学会在2001年和2011年两度发表了措辞强硬的警告，不鼓励两岁以下的儿童观看电视——或者接触任何电子产品，还建议父母严格限制学龄前儿童接触电子媒体。它在2011年的报告中列举了大量的证据，足以证明电视和视频的教育价值微乎其微，甚至有可能给早期学习带来不利的影响。虽然美国儿科学会发出了这样的警告，也有众多媒体争相报道，但只有6%的美国父母对其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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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个月大的美国婴儿中，40%已经开始接触某种电子媒体；在两岁以前，接触电子媒体的婴儿已经达到了90%。科学研究者、儿科医生迪米特里·克里斯塔基斯（Dimitri Christakis）说：“很多两岁以下的儿童每天只有10～12个小时保持清醒，但却把30%～40%的时间用来看电视。”在3岁以前，1/3的美国儿童的卧室里都会出现一台电视。现在的学龄前儿童每天会在电子屏幕前度过4个小时以上，比他们在除睡觉之外的任何一项活动上花费的时间都要多。对于很多孩子来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都是独自一人。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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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屏幕时间对儿童发育的影响。在两岁半时每天花两个小时以上看电视的孩子，在5岁进入幼儿园时会比其他孩子更有可能出现行为和社交问题。28 还有一项研究随机选择了1 000多名2～4岁的儿童，记录了他们每周看电视的时间，然后在他们10岁时进行了追踪调查。研究领导者、蒙特利尔大学心理学教授琳达·帕加尼（Linda Pagani）在电话采访中告诉我，她一共调查了1 314名加拿大儿童，收集了各种各样的数据。“我们抽取了孩子的血样，检测了他们的智商和体重，收集了很多信息。我们还采访了许多家长。”她细致地观察他们的家庭生活，控制了一切有可能混淆结果的变量——比如母亲的教育程度、家庭的组成结构、家庭成员是否相处融洽、父母是否离婚或重婚，还有儿童的性别、智商、体温、睡眠规律和饮食习惯。只有把这些因素都排除在外，研究者才能评估单纯由看电视带来的影响。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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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令人震惊。帕加尼写道：“幼儿看电视的时间越多，他们日后的课堂参与度就会越低，数学成绩就会越差，受同学欺负的可能性也会更高；他们更有可能久坐不动，摄入更多垃圾食品，最终体重指数也会更高。”30 俗话说，多饮愈醉——喝得越多，醉得越厉害，在看电视的问题上，也存在“剂量效应”（dose-response effect）。29个月大的儿童每多看一小时电视，他在四年级时就会更加孤立，更与群体脱节。请注意，孤立和脱节远非看电视带来的全部恶果；孩子的数学成绩会更差，身材会更加肥胖，他们也更有可能成为校园霸凌的受害者。“我们发现，儿童看电视的习惯很难改变。”帕加尼继续写道，“在两岁时长时间看电视的孩子，在10岁时依然会长时间看电视。他们不能发展出健康的社交生活所需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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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电视让现实显得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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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过早看电视可能会给正在发育的大脑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如果你想知道这一点，不妨来看看阿基米德的故事。相传，这位出生在公元前287年的古希腊博学家，想解决当时的暴君亥厄洛交给他的一道难题。亥厄洛怀疑，工匠在他下令铸造的金王冠里偷偷掺了银子，私吞了他的钱财。于是他找来当地的数学家和工程师阿基米德，让他证明自己是否被工匠骗了。阿基米德苦思冥想，在浴缸里泡澡时也不闲着。他看着浴缸里溢出的水，忽然想到了办法：既然浸入水中的物体的体积等于溢出的水量，那么只要把王冠沉入水中，就能推断出王冠里是不是掺了银子。因为银子的比重比金子小，所以掺了银子的王冠的体积一定比纯金王冠大。如果把掺了银子的王冠放到水箱里，溢出的水一定比纯金的王冠多。据说，阿基米德在找到答案之后兴奋极了。他光着身子跑到了大街上，嘴里高喊：“尤里卡！”3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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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个故事并没有真的发生过，或许它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都市传说。但我之所以要特别提到它，是因为儿童的心理发育与屏幕时间可能存在着类似金王冠和水的简单置换关系。如果孩子们每天下午花3个小时看《天线宝宝》（Teletubbies ），那么他们面对面互动的时间就少了3个小时。而这势必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因为社交互动是早期语言发展的必要条件。正如我的哥哥史蒂芬在《语言本能》（The Language Instinct ）[41] 中写的那样，在缺乏人际互动的环境中长大的野孩子，没有一个人学会了说话。就算在森林里独自生活的野孩子发明了自己的语言，她又能和谁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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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人创建联系的渴望，是人类学习语言的第一大动力。 “虽然语言输入对于语言发展来说必不可少，但是光听到声音还远远不够。曾经有人建议双耳失聪但孩子听力正常的父母，应该让孩子多看电视。但是，没有一个孩子是通过这种方法学会说话的。”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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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恰好相反。迪米特里·克里斯塔基斯和同事们设计了一个巧妙的实验。他们发现，婴儿听电视的时间越长，她听父母说话的机会就越少，掌握的词汇量也越少，发起“对话”的可能性也就更低。在这项实验中，研究者让学龄前儿童戴上数码录音机，他们在处理声音数据时发现，就如同阿基米德用身体替换了浴缸中的水，电视机的声音也能替换社交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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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村落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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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孩子是不是被单独留在屏幕前，他们的注意力都会受到电视节目的吸引。他们每听1小时娱乐节目，就会少听500～1 000个成年人的词汇。他们每听1小时娱乐节目，以后就会更少说话。33 或许正因如此，很多研究都发现，早期观看电视的孩子更有可能在以后的语言和认知发展测试中成绩不佳。只要打开了电视机，儿童说话、互动、玩创新性游戏的时间都会随之减少。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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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心理学家帕特里夏·格林菲尔德（Patricia Greenfield）领导的一项研究发现，儿童在看了以玩偶为主角的卡通片之后，更有可能用片中的玩偶来重现他们在节目中看到的景象，而不是编造自己的故事。35 虽然模仿是学习的一部分——任何看过烹饪节目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对于年纪非常小的孩子来说，只有当屏幕时间和面对面的活动结合在一起时，他们才能掌握新的语言能力。 从密西西比到坦桑尼亚，体弱多病的学龄前儿童都能通过看《芝麻街》（Sesame Street ）风格的电视节目大幅提升自己的语言能力——只要他们能在看电视的同时跟着大声朗读，或者完成其他亲身参与的读写活动。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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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已经证明，观看“教育类”的电视节目，对幼儿的语言能力没有丝毫助益，甚至有可能会带来负面影响——研究者把这种现象称为“视频致呆”（Video Deficit）。不过并不是所有电子媒体都可以一概而论，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尽皆相同。有些孩子需要得到父母更积极的管教和鼓励，而他们的屏幕时间和观看的内容反映了父母实际上采取的管教方式。数据和经验都告诉我们，孩子的年龄越小，他似乎就越难以摆脱屏幕时间的桎梏。现在的幼儿从儿童电视节目和DVD影碟上听到的语言，远没有他们从父母那里听来的复杂，完全赶不上大脑的发育速度，而且为3岁以下儿童编排的电视节目中也严重缺乏社交互动。37 如果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跟真人演练过，就不算真正的语言学习。看电视，只是单纯的娱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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