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2671702e+09
1702671702
1702671703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则名实相应,斯可贵。君不君臣不臣……则名不副实,斯可贱。此文“明贵贱”当作如是解,非指地位之尊卑言。
1702671704
1702671705 荀董书中此两篇,皆《论语》正名章注脚。欲知儒家对于“正名”之义曷为如此其重视,当先略言名与实之关系。实者,事物之自性相也。名者,人之所命也。每一事物抽出其属性而命以一名,睹其名而其“实”之全属性具摄焉。所谓“录其首章之意以窥其中之事”也。由是循名以责实,则有同异离合是非顺逆贵贱之可言。第一步,名与实相应谓之同谓之合,不相应谓之异谓之离。第二步,同焉合焉者谓之是谓之顺,异焉离焉者谓之非谓之逆。第三步,是焉顺焉者则可贵,非焉逆焉者则可贱。持此以裁量天下事理,则犹引绳以审曲直也。此正名之指也。
1702671706
1702671707 《春秋繁露·深察名号》篇举命名之一例云:“合五科以一言谓之君:君者元也,君者原也,君者权也,君者温也,君者群也。”此言君之一名,含有此五种属性,必具此五乃副君名,缺一则君不君矣。
1702671708
1702671709 正名何故可以为政治之本耶?其作用在使人“顾名思义”。则麻木之意识可以觉醒焉,即如子路所假设“待子为政”之卫君。其人即拒父之出公辄也。其父蒯聩,名为人父,实则父不父;辄名为人子,实则子不子。持名以衡其是非贵贱,则俱非也,俱贱也。使各能因其名以自警觉,则父子相人偶之意识可以回复矣。又如今中华民国号称共和,“共和”一名所含属性何如?未或能正也。从而正之,使人人能“录其首章之意以窥其中之事”,以力求实际之足以副此名者,则可以使共和之名“如其真”矣。此正名之用也。
1702671710
1702671711 孔子正名之业在作《春秋》。庄子曰:“《春秋》以道名分。”(《庄子》)董子曰:“《春秋》辨物之理以正其名,名物如其真,不失秋毫之末。”(《春秋繁露》)司马迁曰:“《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聚散,皆在《春秋》。”(《太史公自序》)盖孔子手著之书,惟有一种,其书实专言政治,即《春秋》也。故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其书义例繁赜,非本文所能具详。举要言之,则儒家伦理之结晶体,从正名所得的条理,将举而措之以易天下者也。故《春秋》有三世之义,始据乱,次升平,终太平。谓以此为教,则人类意识渐次觉醒,可以循政治上所悬理想之鹄而日以向上也。
1702671712
1702671713 “仁”之适用于各人之名分者谓之义,“义者宜也”(《中庸》)。其析为条理者谓之礼,“礼者所以履也”(《戴记》)。孔子言政,以义礼为仁之辅,而孟子特好言义,荀子尤善言礼,当别于以下章节详解之。
1702671714
1702671715 其三
1702671716
1702671717 儒家此种政治,自然是希望有圣君贤相在上,方能实行。故吾侪可以名之曰“人治主义”。人治主义之理论何由成立耶?儒家以为圣贤在上位,可以移易天下,所谓:
1702671718
1702671719 君子……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论语》)
1702671720
1702671721 君子笃恭而天下平。(《中庸》)
1702671722
1702671723 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孟子》)
1702671724
1702671725 问其何以能如此?则曰在上者以心力为表率,自然能如此。故曰:
1702671726
1702671727 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
1702671728
1702671729 子欲善,而民善美。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风,必偃。(同上)
1702671730
1702671731 上好和,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同上)
1702671732
1702671733 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悖。(《大学》)
1702671734
1702671735 此类语句,见于儒家书中者,不可枚举。既已如此,则政治命脉殆专系君主一人之身。故曰:
1702671736
1702671737 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孟子》)
1702671738
1702671739 惟其如此,则所谓善政者必待其人而后行。(《中庸》)
1702671740
1702671741 惟其如此,故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者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孟子》)
1702671742
1702671743 虽然,仁者不出世,而不仁者接踵皆是,如何能使在高位者必皆仁者耶?儒家对此问题,遂不能作圆满解答。故其结论落到:
1702671744
1702671745 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中庸》)
1702671746
1702671747 儒家之人治主义,所以被法家者流抨击而几至于鏖灭者,即在此点。敌派之论调,至叙述彼派时更定其评价,今不先赘。
1702671748
1702671749 吾侪今所欲讨论者,儒家之人治主义,果如此其脆薄而易破耶?果真如世俗所谓“贤人政治”者,专以一圣君贤相之存没为兴替耶?以吾观之,盖大不然。吾侪既不满于此种贤人政治,宜思所以易之,易之之术,不出二途:其一,以“物治”易“人治”。如法家所主张,使人民常为机械的受治者。(法家所以为物治为机械的之理由俟于叙彼派时更详论)其二,以“多数人治”易“少数人治”。如近世所谓“德谟克拉西”以民众为政治之骨干。此二途者,不待辨而知其应采第二途矣。而儒家政治论精神之全部,正向此途以进行者也。
1702671750
1702671751 儒家深信非有健全之人民,则不能有健全之政治。故其言政治也,惟务养成多数人之政治道德、政治能力及政治习惯,谓此为其政治目的也可,谓此为其政治手段也亦可。然则挟持何具以养成之耶?则亦彼宗之老生常谈——仁义德礼等而已。就中尤以礼为主要之工具,故亦名之曰“礼治主义”。孔子尝论礼与法功用之比较曰:凡人之知,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礼云,礼云,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敬于微眇,使民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大戴礼记》、《小戴礼记》)
[ 上一页 ]  [ :1.70267170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