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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马丁·路德·金先生问我这是否是一个坏消息,所以我……得看一下电报的内容。我回答他:“不是的,马丁·路德·金先生。这天刚好是我和妻子结婚12周年的纪念日,所以她给我发了一份电报。”他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些话,这些话显示了我们之间的相互理解——他说:“您刚才说今天是您的结婚纪念日?”我说:“是的。”接着我又说:“我至少有3周都没回家了。”他说:“好吧,普里切特局长,您今晚就回家吧,哦不,现在就回去。您应该去庆祝一下。我向您保证,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佐治亚州的奥尔巴尼不会再有任何事发生。您可以走了,带您的妻子去吃顿晚餐,做一些想做的事。明天早上10点,我们再继续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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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里切特没有把马丁·路德·金扔到荆棘丛里。民权运动在这里没有希望了。没过多久,马丁·路德·金便收拾行装离开了奥尔巴尼。[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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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克知道,在奥尔巴尼的民权运动失败后,如果伯明翰的运动也失败的话,那将会带来灾难性的影响。当时,绝大多数的美国家庭都会观看晚间电视新闻。沃克极其希望能将C项目推到台前,让其成为热点晚间新闻。他也知道,如果人们认为运动的前景不明朗的话,那么新闻媒体便会对它失去兴趣,转而去报道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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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沃克就是要保证设定好一切,”泰勒·布兰奇写道,“如果显示出他们的力量,来自外部的支持也会相应地增加。他们一开始就不能落后……沃克说,无论如何,伯明翰运动的规模一定不能比奥尔巴尼的小。也就是说他们要一次性把1 000人送进监狱,也许人数还要更多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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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周的时间里,沃克眼看着运动慢慢地失去了之前的势头。伯明翰的很多黑人都担心因为自己被视作马丁·路德·金的同伙,会被白人老板解雇。其实有这样的担心无可厚非。4月份的时候,马丁·路德·金的助手在教堂做弥撒时对700名群众进行动员,但只有9个人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游行示威。隔天,马丁·路德·金的另一位助手安德鲁·杨(Andrew Young)又动员了一次,结果只有7个人愿意去。当地保守的黑人报纸称C项目“浪费人力物力,且毫无价值”。那些聚集在伯明翰,准备看白人和黑人对抗的记者和摄影师都有些不耐烦了。康纳偶尔会抓人,但大部分时间只是不动声色地观望。马丁·路德·金一直往返于伯明翰和亚特兰大总部之间,这期间,沃克一直和他保持联系。“怀亚特,”马丁·路德·金跟他说了好多次,“既然你已经找到方法了,那就让康纳露出底牌。”沃克摇摇头:“领袖,我还没找到方法。但我会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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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榈主日[51]那天民权运动终于有了突破。沃克和22名抗议者正准备出发。游行示威由马丁·路德·金的弟弟阿尔弗雷德·丹尼尔(被称为A. D.)领导。“我们的群众集会速度比较慢。”沃克说,“本来我们预计在2点半左右完成的,但一直到4点才最终完成。那时,群众都知道我们要进行示威游行了,于是纷纷跑上了大街。他们已经准备好要游行了。当时共有1 000多人在这3个街区里走动,边上站满了人,他们都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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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沃克打开报纸,想看看媒体的报道。他惊讶地发现记者完全搞错了。报纸上说在伯明翰游行的人有1 100人。“我打电话给金博士,跟他说:‘先生,我做到啦!’”沃克回忆道,“‘电话里说不清楚,但我就是做到啦!’我们每天做的事就是延长集会时间,让人们下午下班回家时更晚一些。这样会造成一种错觉,就像有1 000多人似的。我们只会在12点、14点、16点、18点时进行游行。报纸上说我们有1 400人在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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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形就和龟鹿赛跑——最著名的“骗子”故事之一如出一辙。小龟狡猾地藏身于终点线,而让自己的亲戚去和小鹿比赛。这样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它一直都在跑似的。到达终点线的时候,它出现在小鹿前面,赢得了胜利。小鹿完全傻了。这只小龟知道,对于小鹿来说,“所有的龟长得都一样,压根儿分辨不出哪个是真正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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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必须要学会洞悉白人说话时语调的细微差别——他们是强调第一个音,还是用深沉的声调,抑或尖锐的声音在说话。他们能否生存就看他们的这项本事了。而强者就不需要看弱者的脸色了。小鹿轻视了小龟。对它来说,小龟就是一只乌龟而已。伯明翰的那些精英阶层就如小鹿。“他们只会视而不见……在这些白人的眼里,”沃克兴高采烈地解释道,“他们不能区分出黑人示威者和黑人观众。他们只知道,那些人都是黑人。”[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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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纳是一个骄傲自大的人。他总是在伯明翰吹嘘:“在这里我们有自己的法律。”每天早上他都会在莫顿酒店喝波旁威士忌,他常说马丁·路德·金“会搞死那些黑鬼”的。而此时的他看向窗外,望着他面前的一只只小龟。他震惊了。这想象中的1 000多名抗议者其实是在挑衅他。“‘公牛’康纳心想,不能让这些人去市政厅。”沃克说,“我向上帝祈祷,希望他会一直来阻止我们……如果公牛让我们去市政厅的话,伯明翰的运动也就失败了。所以我祈祷他不要让我们去市政厅。如果他打开市政厅的大门让我们进去了,我们还能搞出什么新花样来?那也就没有什么运动、宣传了。”所以,求求你,康纳兄弟。不管你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把我们扔到荆棘丛里。而康纳还真的就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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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议的一个月里,沃克和马丁·路德·金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伯明翰团队中有一个叫詹姆斯·贝弗尔(James Bevel)的人,他和当地的学生共事,他吩咐学生要遵循非暴力抵抗原则。贝弗尔是一个擅长说谎的骗子。他个子高高的,秃头,戴着小圆帽,穿着工装裤;演讲时令人着迷;他总要人们安静地听他说话。(麦克沃特说他是“苏斯博士笔下的战斗分子”。[53])4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他在郡上的所有黑人高中分发传单:“周四中午请到第16街的浸信会教堂。不要门票。”城里最受欢迎的电台音乐主持人——“花花公子”谢利·斯图亚特(黑人)向他的听众传达了类似的信息:“伙计们,公园里要开派对啦。”[54]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听到风声,将消息传达给了“公牛”康纳。他下令,所有逃课的学生一律开除,但这无济于事。孩子们成群结队地逃课。沃克称孩子们来的那一天为“进攻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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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点钟,教堂的门打开了。马丁·路德·金的助手将孩子们都放了出去。他们高举着“自由”、“我愿意为家乡的土地而牺牲”的标语。他们唱着“我们会克服困难”,“我不会让任何人改变我的想法”。而康纳的警察正在教堂外面等着他们。孩子们纷纷跪下来祈祷,接着驶来了开着门的警车。又有12个孩子出来了。接着又是12个,12个,再12个——这时康纳的人才发现,事态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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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警官认出了弗雷德·舒特尔沃斯。“嘿,弗雷德,这次你们叫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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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也有1 000人。”舒特尔沃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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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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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有600多名学生被关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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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周五,是“双进攻日”。这天有1 500名学生逃课,他们去了第16街的浸信会教堂。1点钟,他们从教堂里蜂拥而出。凯利·英格拉姆公园周围的街道都被警察和消防员封锁了。其实消防员来这里并不奇怪。他们的救火车里有高压消防水管、水枪。自20世纪30年代初德国纳粹党上台时,水枪就一直是控制人群的主要工具。沃克知道,如果游行示威的规模壮大的话,那么他们就能在人数上,力压伯明翰的警察。康纳就会命人使用消防水枪,以驱散人群。他巴不得康纳下令打开消防水枪。“伯明翰很热,”沃克解释道,“我告诉贝弗尔,尽量延长动员大会的时间。让消防员在太阳底下晒晒。等到他们脾气上来的时候,事情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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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狗呢?康纳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动伯明翰的犬牙团。[55]那个早春,康纳在一场演讲上发誓说用100只德国牧羊犬来对付民权运动的抗议者。“我要让他们看看狗的厉害”,康纳低声咆哮着。而当时凯利·英格拉姆公园的事态发展已经完全失控。没有人比沃克更开心了。他让孩子们走上大街游行,而康纳却想用德国牧羊犬来对付他们?马丁·路德·金团队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如果有摄影师拍下警犬攻击孩子的照片,事态会如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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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纳站在原地,眼看着孩子们离他越来越近。“别过来,”他说,“如果你们再往前,我们就拿水枪喷你们。”伯明翰的监狱已经满员了。他没法儿再抓人了。因为抓了也没地方关。孩子们一直前进。消防员犹豫着是否要喷水。他们的职责并不是控制人群。康纳转身对消防队长说:“要么喷水,要么滚回家。”消防员扳动“小水枪”,水阀打开了,水枪顿时喷出高压水柱来。孩子们紧紧抱在一起,身子往后倒。水柱的力量扯破了示威者的衣衫,有些人还被冲到墙边和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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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教堂这边,沃克已经开始让孩子们往公园的另一头走。他们成了另一队前锋。康纳没有消防车了。但是他下定决心,不让任何一个示威者走进“属于白人”的伯明翰。“把警犬带过来”,康纳下令道,他召集了8个犬牙团。“你怎么不把那只最凶的老虎狗放出来?”康纳朝着一个警察大喊大叫,“你怎么不带一条更凶的狗过来,这条狗不够凶!”孩子们走得更近了。一只德国牧羊犬朝着一个男孩儿扑了过去。男孩儿身子前倾,双手无力地垂着,仿佛在说:“咬我啊,我就在这里。”周六,这张照片上了国内各大报纸的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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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亚特·沃克的行为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康纳第一次出动犬牙团时,当代民权运动的主将詹姆斯·福尔曼(James Forman)就和沃克在一起。福尔曼说沃克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们成功啦。我们成功啦。那些警察凶残极了。”福尔曼看得目瞪口呆。沃克和他们每一个人一样,知道伯明翰有多危险。马丁·路德·金给每个人分发悼词时,他就在房间里看着。他看到抗议者被警犬袭击时,怎么能高兴得上蹿下跳?[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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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日过后,马丁·路德·金和沃克听到了各方的议论。负责审讯被逮捕的示威者的法官称,那些“误导孩子们”,让孩子们参加示威游行的人“应该被关进监狱”。国会的演讲台上,亚拉巴马州的其中一个国会议员说利用孩子是“可耻的”。伯明翰的市长则说这些把孩子当成“工具”的人“不负责任”,“是一些没脑子的煽动者”。黑人活动家马尔科姆·艾克斯(Malcolm X),他致力于在任何领域消除种族歧视,是比马丁·路德·金还要强调民权的一个人。他说“真正的勇士是不会把孩子送到前线的”。《纽约时报》发表社论,称马丁·路德·金陷入了“边缘政策的危机之中”,《时代周刊》指责马丁·路德·金将孩子当成“突击队”。美国司法部长罗伯特·E·肯尼迪告诫说,“学生参加街头示威活动是一种相当危险的行为”,还说“如果有学生因此受伤、残废或者死亡的话,没有人可以负得起这个责任”。[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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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也就是学生抗议活动的第二天,马丁·路德·金在第16街的浸信会教堂,与那些在抗议活动当天以及前一天被逮捕的学生的家长进行了谈话。他们都深知,在伯明翰做一个黑人是很危险、很羞耻的一件事。耶稣说他要去孟菲斯。他们的孩子此刻在“公牛”康纳的监狱里遭受痛苦,你能想象他们是什么感受吗?马丁·路德·金站起来,试图指明当前情形:“他们不仅能从水中站起来,甚至还能潜入水中!”他还说:“那狗呢?我来告诉你吧。我从小就被狗咬,无缘无故被咬。所以为了坚持自由而被狗咬,我是不会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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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学生家长是否买账。马丁·路德·金突然话锋一转:“你们的女儿和儿子被关进监狱……不要担心他们……他们正为他们的信仰遭受痛苦,他们所遭受的痛苦会让这个国家变成一个更美好的国家。”不担心他们?泰勒·布兰奇写到了一些关于监狱的传闻——“真假都有”——“到处是大老鼠,睡的是硬邦邦的床,厕所总是满的,还要被人殴打,进行粗暴的性病检查”。本来一间小牢房就只能关8个人,却一下关了75~80个学生。有些学生则被公共汽车运送到周围有栅栏的露天市场里关押,那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下暴雨时,只能任凭雨淋。马丁·路德·金是怎么回答的?“监狱生活可以帮助孩子改掉不良的生活习惯,”他轻松地说,“如果他们想要书的话,我们可以带一些书给他们。我每次进监狱时都会抓紧时间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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