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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三事件”爆发次日,日本决定组建“上海派遣军”,由松井石根任司令官。下午,陆军省次官急电召其赴京,当晚松井从富士山赶到陆军大臣杉山元官邸。他在日记的前记中记有这次见面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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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的意向仍未决心以中支方面为主战场,毋宁说只是应海军的要求作为增援的程度派兵上海……此次中支那派兵,政府撤回了从来的局部解决不扩大的方针,无外乎是强烈要求全支抗争的南京政府反省,以恢复全面的日支关系。海军当局对此已有强硬态度的决心,陆军,特别是参谋本部的方针尚未达此。陆军的作战主要目标依然限制在北支方面,政府方面的态度尚欠明了一致,外务当局恐也属望于一线的外交交涉,努力避免武力压迫的意向尚未熄灭。对于今后的时局发展,我政府及军部的态度让人相当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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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田尚等辩方证人曾说松井对中日战争是抱着“惋惜”之情的,松井石根是不是因此而“忧虑”呢?松井日记从第一天起正好就有了明确的答案。他在8月15日日记中说:“痛感应该举起铁锤使支那当局觉醒。”次日松井在会见杉山陆相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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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时局,进入了消解所谓不扩大方针以全面解决的阶段,考虑到对支全面政策及与国军作战,宜举全力以中支那特别是南京政府为目标,通过武力的和经济的压迫,向全局解决迈进。我陆军若徒见过去,或对俄国及其他外国关系过度顾念,左顾右盼回避作战,只能使将来的国策陷于危地……基于以上理由,我军应以攻略南京为目的,向中支那派遣所需兵力(五个师团),一举覆灭南京政府。对南京政府的压迫除了武力的强力外,再加以经济、财政的压迫将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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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石根说,杉山陆相对他的建议,“个人似无异议”,但因考虑参谋本部的意见而“未表同意”。松井对于陆军部门的“决意甚为不足”表示“殊为遗憾”。当天下午松井和米内光政海军大臣会面,“海相关于时局的意见与上记我之所见几乎相同”,松井因此“甚感欣怀”。以后在出发前的几天中松井遍访军政首脑,不断推销自己“一举覆灭南京政府”的主张。因当时日本高层出兵上海的方针还是打一场局部战争,所以松井虽然在不必负责的军政要员中得到了一些呼应,关键人物的态度还是让他失望。如17日他访问近卫文麿首相,近卫“赞否不明言”,让松井感到“遗憾”。18日松井会见刚刚接任参谋本部次长的多田骏、总务部长中岛铁藏、作战部部长石原莞尔、情报部部长本间雅晴等人,因对方、特别是其中的石原态度“消极”,使松井“甚感遗憾”。这次会面的具体内容松井日记未载,上海派遣军参谋长饭沼守的日记有详细记录,主旨就是松井认为:“应该放弃局部解决、不扩大方案”,“应该断然地用必要的兵力以传统的精神,速战速决。比起将主力使用于北支,更有必要使用于南京”,“应在短时间内攻占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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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占领南京、推翻国民政府的诉求,在日军高层决定攻打南京前,松井石根不断提出,从未改变。如淞沪战役还在宝山地区打得难分难解的9月17日,他在给参谋次长“军的意见申述”外另附的“我的个人意见”中就将战争的第三阶段定为“攻略南京”。当时还完全想不到10月底中国军队会崩溃性败退,所以第三阶段他预期是次年3月起。这也可见松井攻打南京决心的不可动摇。10月下旬上海地区的战事接近尾声,松井在20日的日记中这样记:“我托参谋本部的铃木中佐向参谋次长转告我见”,“伴随着上海西部战役告一段落,方面军的编成至少应有两个军,军的作战目标应是南京。”三日后的日记中记:“此日陆军省中山少佐归京,我托交杉山大臣书信,其要旨为:……三、江南地方作战的目标无论如何应是南京……;四、目下日本的政策应以打倒南京政府为核心。”11月15日,参谋本部谋略课长影佐祯昭和陆军省军务课长柴山兼四郎出差至上海派遣军,松井力陈“攻占南京的必要性”。11月22日中支那方面军在“关于今后作战的意见申述”中再次表示:“应乘现在敌人的颓势攻克南京”(松井在当日日记中明记方面军的这一意见是“我之意见”)。11月25日,多田骏参谋次长来电,表示中支军行动可扩大至无锡、湖州一带,但不应再往西,松井在日记中斥为“因循姑息,诚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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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松井石根的日记可见,他在东京审判有关攻打南京事出中国军队集结等等事后原因的陈述显然掩盖了真相。这一掩盖直接影响了法庭对他应负的战争责任的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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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松井石根有没有不断强调军风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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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的“宣誓口供书”第二条在谈到自己在华任职十二年专为致力“日中亲善”外,主要说明:“……为使此次出兵不会种下日支两国民间长时间的相互怨恨,希望造成而后的亲善提携,我特别要求部下彻底贯彻这一精神,遂在出兵之际作出如下训示:一、上海附近的战斗专为勘定向我挑战之敌军,对支那官民则尽力宣抚爱护;二、注意不累及各国居留民及军队,与各国官员及军队密切联系以期免于误解。”在第三条“上海附近的战斗状况”中说:上海战时“我屡屡命部下保护、爱抚支那良民,尊重外国权益。其一例是南市附近的战斗按我之命令,因此南市没有蒙害结束了战斗。”在第五条“南京占领之际的处置及所谓南京掠夺暴行事件”中说,“我于攻略南京之际,基于我国政府的一贯方针,努力将战争限于一般的战斗范围,且依我多年怀抱的日支提携、共荣的信念,尽可能不使本战斗陷于全面的国民争斗,因此要求细心的注意。”“为达到上述目的我特别命令要肃正军纪风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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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石根这一强调军风纪的陈述,得到了辩方的一致“证明”,如饭沼守说“松井大将屡屡训示全军将士杜绝不法行为”;第十军法务部长小川关治郎说:“松井司令官要求严守军纪、风纪,为了保护支那良民和外国权益,还要求严格适用法”。由于饭沼守和小川关治郎等人情况特殊,饭沼守说有些“训词”的下达是他亲口所传(如12月4日),小川关治郎的职司就是军风纪,所以若非找到有力的内证,很难作出有实质意义的驳斥,东京审判检方未加辩驳当是没有这样的证据而难以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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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翻开这几位当事人的日记,让人意外发现这些事发时的记录恰似为他们在东京审判所作证词预备的反证。检查松井石根的日记,无论在淞沪战役期间还是攻打南京的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所谓“命令要肃正军纪风纪”的记录。不仅松井日记未见,在《饭沼守日记》8月15日至12月17日期间也看不到任何松井要求注意军风纪的记录。一般来说,有没有记录和是不是事实并不能简单画上等号——如果日记只是粗记大略,而某事又无关紧要,不记的可能不能排除。松井石根和饭沼守的日记的不同在于两份日记都十分详尽,而且关键是松井和饭沼——其他被告方证人也同样——都说这些“训词”为松井着意强调,有关的记录不可能完全“遗漏”。所以日记未载只能说明他们在东京审判所作的证明不是实情。饭沼日记和松井日记始及军风纪都在12月18日,亦即日军进入南京后的表现通过西方媒体和在华特别是在宁西方人士的抗议使日本最高军政当局感到了压力之后。两者的不约而同从反面也可以证明迄至12月17日为止松井石根没有下达过所谓“肃正军纪风纪”的“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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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松井石根和饭沼守是有意混淆,小川关治郎的证词则完全是凭空编造(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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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松井石根有没有和中国政府“全面合作交涉”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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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誓口供书”第六条“占领南京后的行动”说,他“认为有和蒋介石政府全面合作交涉之必要,在促使上海附近的支那要人一起尽力的同时,还特别派人去福建和广东与陈毅和宋子文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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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石根这一自述有没有可能,通过前文引述的松井攻占南京、推翻中国政府的不断诉求,已可下一判断。虽然松井在“宣誓口供书”中所说“合作交涉”系于占领南京之后,从上引松井的一贯主张也足见为不实。这里不妨再检查一下日军占领南京后松井的日记,看一下松井当时是否确有不同考虑。12月30、31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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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会李泽一、陈中孚、萱野等,指示今后谋略,听取其意见。据说上海和平运动渐趋成熟,近来声势得以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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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近期去香港,和宋子文等联络,以探察国民政府今后的动向。告其宋子文利用可,参与新政权则不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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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陈之言,在汉口的居正之妻来沪,了解我方的意向。大体告以目前除了防共、(提倡)亚细亚主义外没有特别的要求。另,居正和国民政府一部分人,希望以蒋下野为前提,和日本和平交涉。告其彼等组织新政权的先决条件是蒋下野后解散现在的国民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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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日记页边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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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宗尧作为唐绍仪的代表来访,说蒋无论如何必须下野外游(指去国外——引者),两广(广东、广西)独立必须切断与英国的关系,同意其说。温来春即承唐之意去广东,我方亦派和知大佐前往协助。我军拟攻击广东,是以需做两广工作。此事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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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月2日记中支那方面军参谋长塚田攻自东京归来的报告及松井石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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塚田参谋长自东京归来。据其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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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关于军(指方面军——引者)的作战,参谋本部极其消极,不欲扩大今后的作战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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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关于今后的善后措置,政府尚未有任何决意。抑或还是属意于与国民政府妥协或希望建立新政权,至今仍无腹案,让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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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对军的谋略无甚热情,自然也没有同意我希望派遣人员的建议。尤其对我直接给大臣的信函不作回复,而让塚田少将与次官交涉。其优柔寡断让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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