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737197
1702737198
传统的美国法律服务市场，并不是完全由大所一统天下的。但是近年来，大所扩张和吞噬小所的趋势越发明显。他们用高薪吸引优秀的法学院毕业生，从小所挖来骨干合伙人。这让律师行业的浮躁之风更为严重。传统上，律师事务所会给年轻律师提供进修和学习的机会。但是现在，与其投资年轻律师、不如直接挖角儿的经营策略已经占据主流。另一方面，大律所又在行业内“迫不及待地达成共谋”，向《美国律师》等法律刊物提供薪酬数据，“宣扬赤裸裸的商业成功标准”，这些数字成为计算每位合伙人年均收入的基础。之后又产生了律所排名，使得律所进一步商业化，并使法律行业也和其他行业一样沦落到“生意至上”的境地。
1702737199
1702737200
然而事实上，美国和其他地方一样，仍然有大量的中下层民众需要法律服务。更为熟悉民间疾苦与人们需求的草根律师，为那些在各方面都处于弱势的普通人争辩申冤，才是美国传统法律服务的魅力所在。事实上，如果按大中小划分，在美国单独开业或者几人合伙的律所数量并不少，初步统计至少有30万家左右。人们往往称之为“精品律师小店”（Boutigue Law Firm）。但是这类小型律所也越来越面临着窘境——大律所控制着商业资源和话语霸权，在争夺客户和吸引人才方面显得财大气粗。他们还把持着行业的收费标准，草根律师的低收费标准将有可能被视为不正当竞争。
1702737201
1702737202
这样的两极分化使得普通百姓在面对律师费用时往往瞠目结舌。法律服务和其他社会资源一样，更多地向富人们集中。美国前总统卡特说：“我们的律师中的百分之九十在为我们人口中的百分之十服务。”而普通民众能得到的法律服务，恐怕只能是形式上的。这是美国律师行业的顽疾，也是商业规律演进最终的结果——或许，这正是那位出身于江湖、混迹于三教九流、擅长借力打力的索尔律师，在与大型化、商业化和垄断型的“航母”律所的较量与竞争中，能够得到广泛支持并让观众感到快意安慰的原因所在。
1702737203
1702737205
《胡佛》：联邦调查局的“胡佛”烙印
1702737206
1702737207
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执导的电影《胡佛》（J. Edgar）中，影帝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演这位执掌联邦调查局长达48年的特工头目。从22岁到77岁，长达55年的人生历程，叠缀于波谲云诡的历史卷端处，浓缩在两个半小时的胶片流转中，之后戛然而止，任由后人评说。
1702737208
1702737209
一位法学院毕业生
1702737210
1702737211
这部《胡佛》在台湾和香港地区，都被直译为“J. 埃德加”，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西方人物传记的规矩，如果是官方正史，则用其尊姓大名，而多少有些演义色彩的“外传”，则要力求回避传主真名。比如经济学家纳什的故事，名为《美丽心灵》；济慈的传记，名为《明亮的星》；萨德的外传，则名为《鹅毛笔》。J. Edgar正是这位创建联邦调查局并掌权长达48年、历经八任总统而岿然不动的传奇人物胡佛局长的签名缩写。影片先是聚焦于他与私人秘书海伦·甘地的约会，又将万千柔情投向他与副手托尔森之间的禁断之恋，更是不避讳胡佛的恋母情结和异装癖，自然谈不上是正襟危坐的教科书式传略。然而正是这样个体化的视角，反而将胡佛和联邦调查局48年来的艰难、成长、专权和变味，展现得更加真实可信、色泽丰腴。
1702737212
1702737213
串起故事线的，是三位法学院毕业生。主角胡佛自不待言，毕业于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他的副手托尔森，同样毕业于该校。第三位则是一位名为史密斯的《犯罪纪实》杂志编辑，这位同样毕业于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的年轻传记作家，受雇为胡佛撰写个人回忆录，在影片中则担纲起与老年胡佛对话、串联回忆进程的重要角色。
1702737214
1702737215
这三位法学院毕业生先后坐在联邦调查局大楼的办公室里并不是偶然的。当24岁的胡佛被总检察长任命为新调查机构的创始人时，他向总检察长请求，所有聘任的特工都必须接受过高等教育。他在挑选下属时，也总有着自己的专业偏好。他会因为下属的体型太过肥胖、发型太过时髦、西服太过花哨而感到不悦。他所欣赏的气质，是副手托尔森身上折射出的自信、优雅、谨慎、严密、年轻锐气、稳重得体，和如同本能般的对细节的敏感和对风险的嗅觉，以及一边谋划反击一边韬光养晦的从容。这些并不是法学院教育能够培养的，却是长期的法学训练能够激发出来的集体特征。胡佛大概是所有法学院毕业生中，将这一点发挥到极致的精英之一。
1702737216
1702737217
1917年，22岁的胡佛从法学院毕业之后，凭借母亲宗族中一位高层官员的关系，进入司法部战时行动处。他聪明、勤奋而又善于观察，很快得到了上司弗林的垂青。一战之后，弗林调任到调查局，亦将胡佛招入自己手下的搜捕行动组。电影开始不久的一幕，即是骑着自行车的胡佛匆匆赶往一起爆炸案现场。这是一起针对司法部部长帕尔默的炸弹袭击，当时的刑侦人员还未建立起保存证据的自觉，正在随意地打扫爆炸过后的庭院，用胡佛的话说，他们“不是搜集证据，而是将它们装进桶里”。而当时胡佛所做的，就是默默拾起袭击者留下的传单纸片，带回去检测。与此相似地，在林德伯格绑架案中，当新泽西警察无所顾忌地用手拿着绑匪留下的字条，搬走绑匪爬上窗户用的木梯——正是这木梯，最后成了破案的关键——之时，胡佛决心成立犯罪证据检测实验室，由笔迹专家、木材样品识别专家来协助破案，而这一实验室成了联邦调查局的常设机构，通过无数犯罪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揪出自以为能逍遥法外的真凶。
1702737218
1702737219
大学毕业之前，胡佛曾经为国会图书馆工作。那个年代的图书查询，还不似今天这般可以使用计算机检索，一切都依赖以首字母、主题和年代为检索关键词的图书卡片。胡佛和海伦小姐的约会地点，就在他曾经工作过的图书馆里。他对于卡片档案了如指掌，并且萌生了给每个公民建立档案、一旦有人犯罪就能够迅速查清的念头。几十年后，他不但将这一念头付诸实践，还建立了著名的十大通缉犯档案。对于档案和信息的笃信，亦贯穿了他的一生。联邦调查局所保存的，不仅有无数普通公民的指纹存档、不良记录和私人信息，甚至还有许多当权人士不愿公布的丑闻档案——既有罗斯福夫人与他人厮混的录音，又有肯尼迪指使黑幕交易的证据。如同胡佛自己坚称的，“信息就是力量”，这些档案成为他为联邦调查局争取生存空间，以至权倾天下的法宝。
1702737220
1702737221
因为胡佛，所以FBI
1702737222
1702737223
可以说，胡佛是联邦调查局的缔造者。自1924年至1972年，他执掌联邦调查局大权长达48年。联邦调查局打上了深深的“胡佛”烙印。尽管名为调查局（The Bureau of Investigation）的机构早就存在，但是只有在胡佛继任后，它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702737224
1702737225
1919年，胡佛被任命为司法部下属一个情报部门的头目。两年后，他成为调查局的副局长。1924年，随着局长伯恩斯卷入一项名为“茶壶顶”的丑闻，柯立芝总统任命胡佛为调查局的第六任局长。胡佛接任时，局里共有650名雇员，其中包括441名特别探员，可谓兵强马壮。然而胡佛并不满足，他着手改造这个他认为“过于孱弱”的机构。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改造，是培养探员的绝对忠诚。传记作家理查德说：“胡佛要求他的这支队伍中所有人都只效忠他一人。他们不听首席检察官的命令，也不听美国总统的命令，他们只能听胡佛的命令。”随后，胡佛建立了选拔和培训特工的严格制度，撤换了一大批不称职的探员，他将特工的年龄定于25岁至41岁之间，并且规定只有具有法律或会计专业大学学历的年轻人，才有资格成为调查局特工。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联邦调查局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拥有四千名特工的情报机构。
1702737226
1702737227
在整顿队伍的同时，胡佛积极扩充自己的人员和机构，先后成立了指纹鉴定处、调查处、调查局国家警察学院、实验所等，并制定了训练特工人员的条例制度，从而确立了现代联邦调查局的雏形。随后，胡佛开始增强调查局的情报功能，例如建立全民指纹档案，从而形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指纹库。更为重要的改革，体现在胡佛努力扩充调查局权限和活动范围。在林德伯格绑架案件发生之后，胡佛一而再、再而三地游说议会，要求议会将绑架案列入联邦司法机构的调查范围。不久，随着调查局正式改名为联邦调查局，这个机构终于获得权限，能够调查一切有关国内安全的事件，并获得了独立的逮捕权。同时，联邦调查局有权调查触犯法律的民事和刑事案件，为其他执法机关提供指纹识别资料与各种化验服务，甚至还负责训练警察，执行反间谍工作等。
1702737228
1702737229
联邦调查局凭借先进的犯罪科学和刑侦手段，在各州无法侦破的案件中屡有斩获，从而赢得了更高的权威。这得益于胡佛在1932年建成的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犯罪侦破技术实验室。直至今日，每每有疑难刑案发生，人们仍然需要仰仗联邦调查局的器械和兵器检验室、爆破物实验室、鞋印和车辙研究室、指纹鉴定和档案室、血液化验室、笔迹鉴定室、文件鉴定室、密码研究室、特殊摄影研究室等令世人折服的顶尖刑侦专业团队。其中，最有力地确保联邦调查局在全美刑事案件中的权威的，莫过于指纹鉴定和档案室。自林德伯格案件后，胡佛从议会争取到了保存指纹档案的权限。这里至少存有1.75亿份指纹档案，每天受理2.5万余件指纹查询业务。现在，利用尖端的激光技术，甚至可以从一块木板或一张纸上分辨出40年以前留下的指纹，或把犯罪嫌疑人留在手套里的指纹取出来。同时，联邦调查局还有一项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工作人员可根据嫌疑人留在某地的一点点指纹，还原出其全部指纹。指纹鉴定室的电子存储系统保存着大约650万份技术资料，整个美国的警察机构均有电子终端同它保持联系，在不到十分钟内就能得到这些资料。这里的计算机系统还储存着上万份包括人的脸型、发型和眼、鼻、耳、口等五官特征的档案。有这些利器相助，联邦调查局更是如虎添翼，在桩桩疑案中展露身手，令作为竞争对手的各地警方心服口服。
1702737230
1702737231
胡佛自己是一个工作狂，还将这种风气“传染”给了全局特工。他对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实行强制性自愿加班政策，规定特工人员必须在早晨7时准时上班，风雨无阻，甚至通宵加班后，也需要7点钟出现在联邦调查局。与此同时，特工还要随时待命，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执行特勤行动。胡佛还对仪容外表要求异常严格，特工个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衣着得体，绝对不得出现肥胖、秃顶的形象。无怪乎在各种有关联邦调查局的影片中，探员总是风度翩翩。这一形象深入人心，以至于许多青年都梦想着成为一名联邦调查局探员。20世纪60年代曾有一项调查表明，大学生中希望进入联邦调查局当特工的比例竟多达67%，中小学生更是将特工作为崇拜对象。这或许缘于联邦调查局的权势，但也与胡佛大力提升探员形象密切相关。用他自己的话说：“不管到哪里，都不要给调查局脸上抹黑！”
1702737232
1702737233
过度膨胀的权力
1702737234
1702737235
在胡佛的领导下，联邦调查局以高效实干的作风四处出击，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一直与许多犯罪团伙和敌对势力战斗不止。30年代初，中西部地区银行抢劫案件频发。犯罪团伙往往由当地农民和群氓组成，他们凭借火力优势，得手之后迅速跨州逃窜，各州警力对他们无计可施。特别是一位名为约翰·迪林杰的劫匪头目，不但以抢劫银行、越狱和逃脱警察追捕而出名，还四处宣扬“银行让农民破产，抢劫银行是正义之举”的言论，各州政府头痛不已，最终请求联邦协助治理这类犯罪。胡佛抓住机会，为联邦调查局争取到了对此类跨州案件的管辖权。经过多次清剿突袭行动，联邦调查局在付出几名特工的生命代价后，终于将迪林杰击毙于一家剧院门口。紧接着，埃尔文·卡皮斯和“机枪手”凯利等江洋大盗相继被调查局逮捕或射杀。
1702737236
1702737237
二战期间，联邦调查局不但继续追查劫盗团伙，还恢复了以往对间谍犯罪和颠覆案件的管治力度。例如，1942年，德国U型潜艇运载两个纳粹特工小组共八人分别在佛罗里达州和长岛秘密登陆，意图在美国国内进行破坏活动。联邦调查局在获得线索后，大举出击，将这些特工全部逮捕。但是，胡佛特有的敏感性格——甚至可以说是疑神疑鬼和神经质——使他经常夸大这些间谍犯罪的威胁，甚至不惜指挥联邦调查局越权去消除这些威胁。在所谓的薇诺娜计划中，联邦调查局和英国合作，对苏联间谍在英国和美国的活动进行监听。胡佛将这份美国最高秘密情报紧紧锁在自己的保险箱里，力图凭联邦调查局的力量来清除这些间谍。直至1952年，他才将这一计划透露给总统和总检察长。根据2007年解密的文件显示，朝鲜战争时期，胡佛还曾列出了一份包含12000位不忠于国家的嫌疑人名单，并擅自签发冻结他们财产的命令——尽管杜鲁门对此事很不情愿，却拿胡佛没有办法。
1702737238
1702737239
联邦调查局在打击犯罪方面积累的功绩，使它获得了过度膨胀的权力，并且引起了公众和其他机构的不满。1959年，加利福尼亚大学入学资格考试的一道论述题这样写道：“请试论，国家政治机构对民主构成哪些威胁？例如，联邦调查局执行秘密行动、拒不接受公众监督，等等。”其实早在20世纪40年代，政界高层已经打算对联邦调查局的权力进行限制。在影片中，中年胡佛得到情报，总统打算派人重组联邦调查局。胡佛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反击，他将一份总统夫人和某东德间谍鬼混的情报作为筹码送到总统手上，令总统手足无措，放弃了对联邦调查局动手的念头。这样的“交锋”不止一次，胡佛利用联邦调查局窃听和监视政要的权限，获得了一大批对自己有利的丑闻档案，每每遭遇危机时，便送出一两份秘密档案，在扼住政敌咽喉的同时，继续扩大联邦调查局的权限。
1702737240
1702737241
这些秘密档案，在影片中也成为尼克松、肯尼迪和多位总统最为顾忌的软肋。以至于当胡佛于1972年5月2日因心脏病病逝于家中时，尼克松听闻消息，长出一口气道：“这个老家伙，死得真是太及时了。”在安排电视讲话公告国民之前，尼克松咬牙切齿道：“派人去抄没那些档案，我要那些档案！”其中当然也包括他和某位香港女性的桃色秘闻。然而当他的特工闯入联邦调查局胡佛办公室时，那些档案早已不知所踪。这些档案是如影片中所描述的，由胡佛的私人秘书亲手销毁了呢，还是由哪方势力捷足先登了呢？这将永远是一个不解之谜。
1702737242
1702737243
胡佛之后，再无胡佛。然而他所建立的联邦调查局帝国，和他为美国刑侦科学留下的财富，仍足以使后人永远铭记在心，念念不忘。
1702737244
1702737245
1702737246
[
上一页 ]
[ :1.70273719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