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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我们是一个很小的县城,在湖南省的南部。我们那条街就叫五一路,是一条主街,主要就是围着这条街建的,有一条河叫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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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你小时候是独生子女,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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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对啊。那时候非常罕见,那时候因为孤独,所以我有的时候会请乞丐到家里来,给他们倒水,给他们吃的,弄得我爸妈非常生气。我估计他们心里肯定是很烦的,但是他们还是会给他做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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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但是他们完成了一个孩子自己觉得对别人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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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现在你会发现那种善意,其实主要还是一种抽象意义上的。因为责任不是你来承担,责任是由别人来承担,但你享受了那种“你感觉做好事”的那种快感,但责任你没有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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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那当时,小县城里真正走出去的人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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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很少。我们那个时候,可能像我们这种县城的年轻人就是两条路,一条是北上,一条是南下。北上的可能主要是读书,南下其实主要就是去打工。我的很多同龄人就是去广东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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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很多人的命运慢慢就跟你分岔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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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初中那时候贪玩,我有个朋友成绩特别好。我记得暑假的时候,去他家就经常找不到他,他爸妈说他病了。开学了还没来,后来才了解到他不是病了,是被抓了,那时候他才十四岁多一点。社会上的混混去抢劫,让他去望风,然后他就去了,后来就被抓了。有的时候想,如果他那天叫我去,我会不会去望风呢?我现在肯定是不会,但是回想到那个时间点,我不敢想象。所以人生很多特殊的时间节点,你只能把它归结于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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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当这些往事跳出来的时候,就这种命运感,会让你有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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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敬畏、惶恐。就是让你觉得你要演好现在所演好的剧本,因为它本来都不属于你,像很多我这个年纪的去南下打工,非常地辛劳,甚至还有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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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这种敬畏会让你觉得,就是命运给你的东西,你要好好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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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那肯定,因为这一切是你所不配的,所以要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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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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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这个就特别有典型的小镇青年,天之骄子这种感觉哈,一路开挂了,一下子考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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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我第一次到北京,觉得好大。当时,来宿舍第一天晚上,我就买了几瓶啤酒。我说:“来,初次见面我们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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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你那个不安分的少年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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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对呀,我本身就是一个不怎么循规蹈矩的孩子,只是因为被管束着。到了大学,放浪形骸,率性而为。经常和同学喝酒,放声歌唱,还会骑着自行车绕着北京城转,甚至还会骑到天安门广场。有一次骑自行车去的时候,胎都没气了,我也坚持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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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哈哈哈,那时候你们在唱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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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海阔天空》,粤语歌。虽然我在广东的同学面前不唱粤语歌,但是在别的同学(面前)唱粤语歌,是完全能唬住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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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个时候还喜欢开湖南老乡会,我们互相抱怨,说其他省的人好蠢,辣椒都不吃,居然吃馒头不吃大米,这怎么搞的?!我们一直说,惟楚有才,于斯为盛。岳麓书院写“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后来我续了一句,“大海东流,无非耒水涟漪”。就是你很狂妄的,而且很夜郎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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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开湖南老乡会,他们没叫我,我问:“为什么不叫我?”别人说:“今天开的是长沙老乡会,是省城老乡会,你又不是省城的,叫你干吗呀?长沙话你会说吗?”后来我问另一个长沙的同学:“他们今天怎么没叫你,你不长沙的吗?”他说:“别人今天是长沙市的老乡,我是长沙县的。”所以那时候,你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很愚蠢,用这种所谓的省际划分,划出来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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