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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44 “这个世代?”她反问,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喔,你是说大屠杀对不对?”格蕾丝的语气像是没当成一回事:“我父母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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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46 即使语气如此平淡,那句话仍可谓掷地有声。后来我从团体里15个青年口中都得到同样回答,父母双亡这几个字不断翻搅我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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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48 开始自我介绍。有位NAR人员协助翻译,但听起来五个字变一个字,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大半内容。我交代了自己在约翰·杰伊学院和“监狱直升班”项目的工作历程,也提到每个月带一批大学生进入监狱里面,与受刑人共处一室上课。这种学习交流活动对双方都造成很大冲击,受刑人开始期许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普通”学生,而普通学生则讶异于受刑人与自己比想象的更相似。卢旺达青年听完后竖起耳朵,我们也想见见受刑人,他们说,干脆申请一个Facebook账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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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50 我接着询问学生,进入监狱以后打算做什么。他们望着我,忽然沉默了。桑托斯跳出来,表示他不打算讨论大屠杀,所有人对这话题已感到疲惫。他们不想停留在罪行上,而是希望释出善意,达到和平与谅解。这个意见在学生间发酵,可是当我进一步询问:那么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他们还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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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52 我说,写下来吧。什么语言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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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54 这招见效。大家马上动笔列出建议:足球、唱歌、跳舞、辩论会、电影欣赏、短剧表演。我们下一次开会时投票表决,挑选每月一次的参访行程适合安排什么活动。之后也为这个计划取名:“噩梦到此为止,卢旺达”的监狱访问计划(Never Again Rwanda’s Prison Visiting Project),英文缩写NAR’s PVP。青年团体与和平组织最喜欢很酷的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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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56 星期天,桑托斯刚从教堂走出来,服装相当体面,而我只有牛仔裤和球鞋。与学生团体见面前,我们两个坐下来讨论如何遴选参与活动的囚犯。我写下“回归”(reentry)一词,在监狱里面常常有人提,意思是服刑结束,准备回家。桑托斯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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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58 “对,贝兹,我们应该挑那些要回家的人。”他看着我,眼神有点羞赧:“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贝兹’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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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60 我解释说这只是外号,是小时候姐姐们取的,其实我的本名是出自《圣经》的“芭丝谢芭”(Bathsheb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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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62 “是个女王!”他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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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64 我开玩笑说那女王的风头总是被大卫王抢走。大家记得大卫,却不记得大卫的妻子、所罗门王的母亲。“这个名字在希伯来文里面有‘七的女儿’或者‘好运的女儿’的含义。”我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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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66 桑托斯听了很高兴,拿了我的笔记本,用大写慢慢拼出一个词:“UMUNYAMAHIR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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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68 “这是你的卢旺达文名字,”他说,“好运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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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70 后来学生慢慢到了,也是进教堂的装扮。里头英文说得最好、个性最大方的尤金凑近,他说他母亲在距离基加利市两小时车程的沙隆村一间孤儿院工作。琼与娜塔莉两个人坐在角落有说有笑,娜塔莉和其他许多成员目前都就读于基加利大学,主修商管和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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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72 开会了,学生又开始怯场,桑托斯和尤金的翻译也显得零零落落。我们还卡在探访行程要搭配什么余兴节目之中,不久后我完全置身事外;进入民主程序,每个人竭力表达自己的想法,桑托斯只能偶尔抽空告知我共识是什么。访视有一部分是座谈,以小组形式讨论时事,他们挺喜欢我的建议,也就是缩小小组规模,确保囚犯和自由人充分混合。这是我在美国实行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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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74 气氛活络起来,学生开始为小组讨论设定主题,桑托斯提议“如何维持本国和平”,去年参观过公共服务营的领队马修听了却眯起眼睛。马修之前没空来开会,这天第一次出席,直至此刻发言不多,却忽然吐出一串英文,而且冲着我来:“哪有办法和这些罪犯、这些种族屠杀刽子手探讨如何维持国家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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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76 仿佛有只大象迎面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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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78 “罪犯”。“种族屠杀刽子手”。这些字眼至今都掩埋在漂亮的场面话底下。“和平”。“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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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80 所幸桑托斯出声,接着他们继续讨论,也起草一份企划书。事后,桑托斯告诉我他如何一席话镇住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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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82 “我跟他说:‘我们之所以要去监狱探视,是因为我们希望放下恩怨,给他们重生的机会。’他们总有一天会出狱,难道我们希望这些人依旧愤怒、充满仇恨?他们与我们生活在同样的村子里。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是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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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84 我不禁自问:像桑托斯这样的人,只是我想象的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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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86 走过那一段,也活下来见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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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88 之后几天,我越来越习惯基加利的生活。“世界迎接基加利”,高尔夫山丘饭店出去的路上有块海尼根广告招牌,广告牌上写着这句标语。没错,世界各地都有人来这里,大半是志愿者,在饭店和市区店家都能遇见。有个医生也是纽约来的,此行目的是要训练卢旺达人使用超音波仪器。荷兰来的新朋友想推动当地女性微型贷款。另一位加拿大籍索马里医师看中房地产的增值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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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90 下午我多半待在NAR,晚上则和朋友出门。早上习惯在饭店房间阳台和电脑约会,享用气味醇烈的卢旺达咖啡并阅读当地报纸。每天都有至少一则屠杀事件的相关报道,例如某人提出反屠杀理念的法律修正案,又或者追踪琼·文肯迪案的后续发展。琼·文肯迪(Jean Uwinkindi)原是牧师,却夺走数千人性命。在卢旺达,1994年仿佛只是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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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4292 除了NAR组织,我也试着融入当地文化,主动与音乐工作者接触,或者与每个遇见的人聊聊音乐,否则没有材料能为全国公共广播电台做专题。果不其然,音乐是另一条倡议和平与和解的管道,20多岁的年轻人创作的歌曲正向积极,不涉及政治、种族屠杀或者类似的沉重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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