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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72 外头有人大声嚷嚷,一个学生读《美国奴隶》(Slavery in America)读到一半抬起头:“我们还是去点名好了,免得他们拿棍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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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74 听到棍子我打了个寒颤,或许也是因为点名搞得人心惶惶,这天上课气氛比较沉闷。我节录曼德拉的《漫漫自由路》(Long Walk to Freedom),可是没人有空预习,也因为还不懂练习重点,所以没有人写得出戏剧性对白。他们第三次点名回来,我索性开始随堂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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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76 “我很快乐。”我在黑板上写下这句话,然后请学生接手,用句子展现自己的快乐,而不是只说出快乐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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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78 罗德里克举手说:“我很高兴终于等到开庭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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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80 “但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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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82 “那干脆说‘我出狱了好开心’?”希拉吉指着空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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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84 “终于不用乞讨食物,我好开心。”主席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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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86 最后威尔逊也站起来说:“我开心得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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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88 “对!”我叫道:“这样就展现了画面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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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90 他们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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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92 接着换一句:“我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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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94 穆罕默德:“我爸打我妈,所以她离家出走,我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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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96 哈桑:“我得当军人,拿的枪很重,我好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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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398 从这些鲜明的伤痛记忆中提取情绪,对囚犯而言是很大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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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00 又要点名了,学生们赶紧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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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02 “我们要回‘病房’了。”威尔逊嘀咕说:“贝兹,你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吗?因为医院这么说。对那些人而言,我们有病,而他们正在施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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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04 写作可以使我们的心思离开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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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06 我在坎帕拉找到一些乐趣。在外国人常去的地区能看见当地艺术蓬勃发展,傍晚开始酒吧有水烟,维多利亚湖畔的沙子很白。可惜每天依旧要面对被偷被抢、乌兹冲锋枪和炸弹检查哨,再加上无论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许多人,目光都带有敌意,氛围使我精神疲惫。进入卢济拉监狱所见并无法提振士气,学生都很优秀,但距离他们实现梦想遥遥无期。每天下车之后走去监狱的路上经过贫民区,景象叫人非常心痛,也助长我心里那股愤世嫉俗的情绪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仿佛我在卢旺达、在美国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我自以为追寻的可能性真的存在吗?尤其身在乌干达,反而听到卢旺达的黑暗面,有人认为那里军警协助政治清算,锁定批判政府人士加以监禁,甚至灭口。我听了以后很伤心,怀疑自己那些美好期待是不是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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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08 然而,进了监狱我就看见学生们在桌子前面埋头动笔,忙得连打招呼的时间也没有。尽管卢济拉内部环境和制度缺失一再泼我冷水,只要一上课我就会稍稍舒坦。他们写作的内容深刻又生动,某一天主题是短篇故事,威尔逊又虏获众人的心,他说到蛇和毛毛虫参加宴会,最后却被打一顿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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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10 “后来蛇怪蝴蝶不该骗他,说他能够得到大家的接纳。”他念诵:“但他们都忘记了,蛇只是将旧的皮褪下来,本质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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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12 “这就是所谓的寓言。”我说:“故事应该有个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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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14 汤姆举手,这次他脸上终于有了浅浅笑意。今早我进监狱大门时就遇见他,他说会稍微迟到,狱方管理人员找他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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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16 “汤姆,一定有人告诉过你,你文笔真的很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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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18 “怎么敢当。”他微微鞠躬,那时还没有笑意:“不过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在这里开设大学程度的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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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765420 结果我只能支支吾吾,说我会看看能不能为他发表作品,暗忖以他的才华而言,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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