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892793
苏联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关系是战后苏联共产党与中国共产党关系的延续，而苏联对中共的立场，又是战后苏联对华政策的组成部分。战后苏联对华方针取决于两个因素，即苏联在远东的战略目标和苏美在亚洲的战略关系。当时斯大林对远东的战略考虑主要有两点，即控制新疆并把外蒙古从中国的版图中独立出来，形成广阔的安全地带；恢复沙皇俄国在中国东北的势力范围，以确保苏联在太平洋的出海口和不冻港。为了保证实现上述权益，苏联在对华政策方面采取了与美国合作的方针，即承认蒋介石在中国的领袖地位，并劝说中共服从国民党政府的统一领导。为此，斯大林与美国取得默契，对中国政府两面夹击，软硬兼施，在苏联红军大举进入中国东北之后，迫使蒋介石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同时从中国、朝鲜和伊朗撤军，以取信于美国和国际舆论，并维护在雅尔塔体系范围内得到保证的实际权益。[1]可以看出，苏联在东亚地区的核心利益体现在东北问题上[2]。因此，中美苏三国以及美苏国共四方围绕东北问题的争斗和周旋，充分地展示出战后中苏关系的背景。
1702892794
1702892795
1702892796
1702892797
1702892798
无奈的选择：冷战与中苏同盟的命运（1945-1959） [:1702892227]
1702892799
无奈的选择：冷战与中苏同盟的命运（1945-1959） 一 斯大林在中国推行“联合政府”政策
1702892800
1702892801
中国是一个苏联与之接壤却无法纳入其势力范围的大国。在战争期间（特别是1941年以后），盟国对中国的支持和援助主要来自美国，也是罗斯福在开罗给蒋介石戴上了一顶“四强首脑”之一的桂冠。[3]因此，战后中美关系的发展前景是可以想见的。甚至在共产党看来，美国也是可以寄予希望的力量。
1702892802
1702892803
确如以往研究者看到的那样，当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接近尾声的时候，毛泽东认为战后中国和中共所能指望得到的大国援助不是来自苏联，而是来自美国。在1944年夏天和1945年春天与美军赴延安观察组的接触中，毛泽东反复表达了这样的看法和意愿。[4]7月23日第一次与观察组中的年轻外交官谢伟思见面时，毛泽东就不无用意地一再表示：中国共产党人“首先是中国人”。[5]在7月26日的宴会上，毛泽东还提出请美国考虑在延安设立领事馆，以保持与中共的联系。第二天，周恩来在答复谢伟思的问题时表示，中共欢迎盟军统一指挥中国军队，而“指挥官必须是美国人”。周恩来还同意扩大美国观察组在陕甘宁边区的活动范围。[6]一个月后，在8月23日的长谈中，毛泽东多次询问谢伟思美国对中共的看法和政策，并主动说：“俄国人在战争中遭受了巨大损失，将忙于他们自己的重建工作。我们不指望俄国人帮助”。他还说：“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不过是主张民主和社会改革”，“甚至最保守的美国实业家在我们的纲领中也找不到任何值得反对的东西”。毛泽东在谈话中反复强调，中共必须得到美国的帮助，必须与美国合作；对于美国来说，中共比国民党更容易合作；中共欢迎美国的民主制度，决不会冒险采取反对美国的政策。当时，毛泽东并不避讳与美国人的接触，甚至事前将这种意向通知了莫斯科。在毛泽东看来，美苏本身的合作态势使得苏联“不会反对美国在中国的利益”，况且苏联与国民党的关系不好，因此“美国和中国共产党之间的合作对有关各方都将是有利和令人满意的”。[7]1945年1月，毛泽东和周恩来甚至提出安排一次秘密访问，在华盛顿会见美国总统。尽管由于赫尔利从中作祟，这个请求被白宫拒绝，但毛泽东并未放弃努力。[8]1945年3月谢伟思再次访问延安，毛泽东又一次谈到中共与美国的长期关系，并坚持认为：“美国不仅是帮助中国发展经济的唯一最合适的国家，而且也是完全有能力参与中国经济建设的唯一国家”；“共产党将继续寻求美国的友谊和谅解，因为它为中国的战后重建所需要”。[9]
1702892804
1702892805
对于谢伟思的一系列报告，乔治·凯南后来称其为“一项确实出色的报道成果”。[10]然而，美国政府的态度令中共感到失望。1944年10月18日，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将军因与蒋介石不和，被华盛顿解除职务，愤怒的史迪威甚至拒绝接受中国授予他的勋章。[11]史迪威与蒋介石的主要矛盾之一就是对待中共军队的立场不同：史迪威主张把美国的租借物资分一些给八路军和新四军，而蒋介石坚决反对。[12]这是预示着中共与美国关系前景暗淡的第一个信号。接着，由于受到总统特使赫尔利等人的排挤，11月1日支持与延安接触的美国驻华大使高斯被迫辞职，并在回国半年后退休。[13]接替他的新任大使赫尔利则完全站在蒋介石一边，不仅大发脾气，否决了使馆年轻官员们提出的一系列主张美国支持中共，并保持与中共联系的政策性建议，而且在白宫大吵大闹，迫使国务院在1945年3月底将谢伟思等人调回国内。[14]所有这一切令毛泽东对此感到遗憾、失望和愤怒。[15]于是，中共开始把希望转向苏联。1945年4月中共召开七大时，毛泽东告诉全党：“苏联，毫无问题是朋友，是中国人民最好的朋友”。[16]言语间透着一种无奈。
1702892806
1702892807
然而，斯大林并不是这样想的。在中国人看来，苏联无疑是影响今后中国发展的最主要的国家之一，而在斯大林有关战后问题的整个思考中，对华政策并不占有重要地位，更不用说中国共产党了。笔者对俄国出版的联共（布）中央政治局会议日程目录做了粗略统计，从1945年至1948年，每年提上政治局会议讨论议程的问题大约830～1310个不等，而直接涉及中国的，1945年6个（都是东北和新疆问题），1946年6个，1947年5个，1948年9个，其中有关中国共产党的问题，直到1947年才出现1个，1948年也只有3个。[17]对此并不难理解。经过雅尔塔会议，苏联以出兵中国东北与日本关东军作战为条件，取得了美英对其在远东的安全及战略利益的承诺和保证，即维持外蒙古现状；在中国保持对东北地区全部主权的情况下，使大连商港国际化，但给苏联以特权，旅顺港作为军港租给苏联，苏联与中国共同经营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以后统称中国长春铁路）；将南萨哈林岛（库页岛）及其邻近一切岛屿归还，并须将千岛群岛交给苏联。[18] 要达到这些目的，苏联必须与英美合作，必须与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合作。
1702892808
1702892809
战后初期，斯大林为实现其与英美大国合作的战略构想，在一系列共产党活跃的欧洲国家采取了一种“联合政府”政策，即在西欧劝说共产党放弃武装，加入资产阶级政府，而在东欧要求共产党容纳各种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政党，建立联合政府。[19] 斯大林把这一政策也应用到了战后的亚洲。1945年6月，苏共理论刊物《布尔什维克》（第11～12期）发表的一篇关于中国局势的文章称：战后中国“为了更快地完成自己的正义事业，必须有一个由战时所有民主的政党、团体和组织结成的同盟所强固的全国民主阵线。只有这样才能加速胜利，并帮助中国成为一个强大的、独立的和民主的强国”。[20]这个公开发表的言论实际上反映了斯大林多次与美国人谈话时表达的立场。在4～5月间两次与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的谈话中，斯大林称蒋介石是“无私的”，是“爱国者”，但应在政治上对中共让步，以求得军令的统一。斯大林和莫洛托夫还表示，不能认为中国共产党人是真正的共产党人，苏联从来没有，今后也不会帮助中国共产党人。同美国一样，莫斯科也希望看到一个在蒋介石统治下的民主和统一的中国。[21]显然，斯大林认为在中国出现的应该是以资产阶级政党为核心的联合政府。这与中国共产党以往的主张不尽相同。毛泽东1945年4月在《论联合政府》中提出的中共的一般纲领是建立“新民主主义的国家制度”，即共产党领导的联合政府，推翻国民党的一党专制。对此，莫斯科是十分了解的。[22]然而，中共当时似乎并不清楚斯大林的立场。毛泽东在中共七大的最后报告中指出，“国际无产阶级长期不援助我们”，因为“没有国际援助”，就要“学会自力更生”。不过，从意识形态的角度出发，毛泽东还是相信“国际无产阶级的援助一定要来的”，不然马克思主义就不灵了。[23]所以，尽管早在1945年6月底就听说了有关中苏条约的内容，但中共不相信莫斯科会“承认蒋介石是中国唯一的领袖”。[24]
1702892810
1702892811
斯大林原本是把通过缔结条约而实现苏联在中国的战略利益作为出兵东北对日作战的条件，然而就在中苏条约谈判僵持不下的时候，8月6日美国在日本投放了原子弹。由于担心日本投降而苏联失去占领东北的机会，斯大林急忙下令，苏联第一、第二远东方面军和后贝加尔方面军150万人马于8月9日凌晨从苏联远东地区和内蒙古分三个方向发动了对日本关东军的全线进攻。当天，美国又在日本投下第二颗原子弹。日本政府不得不考虑接受无条件投降了。[25] 在这种情况下，斯大林和蒋介石都着急了，没有一纸条约，苏联政府担心对东北的占领及在中国的特权没有合法依据，而中国政府害怕苏军在东北中国长期驻军或把东北交给共产党。于是，双方很快就中苏同盟条约等文件的条款达成一致，并于日本宣布投降前几小时完成了签字仪式。苏联做出的保证是：（1）东北的主权只移交给国民政府；（2）协助中国政府平息新疆的暴动；（3）三个月后苏军撤离中国。[26] 斯大林和蒋介石都如愿以偿了。
1702892812
1702892813
1702892814
1702892815
1702892816
图1-1 苏联红军进入大连，受到全城人民的热烈欢迎
1702892817
1702892818
对于延安来说，苏联出兵东北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更使毛泽东惊喜的是日本突然宣布无条件投降，这似乎为中共提供了一个与蒋家王朝争夺天下的天赐良机。毛泽东一度认为，通过武力的方式扩大解放区和根据地可能是最佳选择。8月9日苏联兵分三路进入东北，中共中央立刻意识到这有可能导致日本投降，第二天便指示各中央局和中央分局：“在此历史突变之时，应立即布置动员一切力量，向敌、伪进行广泛的进攻，迅速扩大解放区，壮大我军，并须准备于日本投降时，我们能迅速占领所有被我包围和力所能及的大小城市、交通要道，以正规部队占领大城及要道，以游击队民兵占小城。”同时要求华中局即日派部队夺取南京、上海、武汉、徐州、芜湖、信阳等大城市和要点，沿津浦、沪宁、沪杭线各中小城镇则由地方部队动员民兵占领，同时宣布江苏、安徽、浙江、湖北省主席和上海、南京市长人选名单。中共中央还指出：“不怕爆发内战，而要以胜利的内战来制止内战和消灭内战。”11日，延安总部命令八路军华北、西北部队向热河、察哈尔、辽宁、吉林等地进发。12日，中共又调整了华中部署：在江南不再占领各大城市，只夺取广大乡村及县城，“准备内战战场”，若内战胜利，就原地继续扩展，若失利，则转入闽浙赣，创造新局面，但决不退回江北；江北力量则全力“占领津浦路及长江以北、津浦以东、淮河以北一切城市”，并“配合八路军占领陇海路”。[27]显然，中共的战略是利用苏联出兵和日本投降造成的权力真空，控制广大的原日伪占领区，准备夺取中国的半壁河山。
1702892819
1702892820
此时，远在大后方的蒋介石面对突变的形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作为缓兵之计，8月14日，即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签字的当天，蒋电邀毛泽东赴重庆，共商“国际国内各种重要问题”。但周恩来一眼便看出，蒋介石“请毛往渝全系欺骗”。20日蒋再次来电催促，中共仍不为所动，继续抓紧进行部署。毛泽东一方面命令晋绥和晋察冀部队配合苏军“夺取张家口、平津、保定、石家庄、沧州、唐山、山海关、锦州、朝阳、承德、沽源、大同”，另一方面针对华中局打算在上海发动武装起义的报告答复说：你们的“方针是完全正确的，望坚决彻底执行此方针，并派我军有力部队入城援助。其他城市如有起义条件，照此办理”。[28]
1702892821
1702892822
就在中共积极部署，准备夺取华东、华北、西北、东北大部分地方政权的关键时刻，8月20日或21日，莫斯科给中共中央发来电报，指出：中国不能打内战，否则中华民族就有被毁灭的危险，毛泽东应赴重庆进行和谈。[29]在斯大林看来，中共拒不和谈而坚持武装夺权的方针，必将导致远东局势的紧张。斯大林既不相信中共的军事实力，也不了解中共的最终目标，但他知道一点：无论中国内战结局如何，都会破坏业已签订且为莫斯科得意的中苏同盟条约及苏美共同构建的雅尔塔体系，从而给苏联在远东的安全和利益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因此，中共必须像西欧各国共产党一样，在蒋介石领导的联合政府的框架内寻求和平与稳定。
1702892823
1702892824
对于来自莫斯科的国际援助，中共固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斯大林会下一道“不许革命”的禁令，这不啻向毛泽东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中共不得不考虑改弦更张。8月21日，中共中央致电华中局，取消上海起义计划。22日，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联合发出指示：“苏联为中、苏条约所限制及为维持远东和平，不可能援助我们。蒋介石利用其合法地位接受敌军投降，敌伪只能将大城市及交通要道交给蒋介石。在此种形势下，我军应改变方针，除个别地点仍可占领外，一般应以相当兵力威胁大城市及要道，使敌伪向大城要道集中，而以必要兵力着重于夺取小城及广大乡村，扩大并巩固解放区，发动群众斗争，并注意组训军队，准备应付新局面，作持久打算。”同时，总体战略也只能由选择“革命”方式转向选择和谈方式：“我党在和平、民主、团结三大口号下准备和国民党谈判，争取有利于我党及人民的条件”。[30]但是，对于苏军控制下的东北地区，中共还是寄予很大希望，仍坚持“迅速争取东北”。只因不明苏联的立场，所以决定先派干部去那里发动群众，建立地方政权和地方武装，是否派军队占领，还要视情况而定。同日，毛泽东给蒋回电：“兹为团结大计，特先派周恩来同志前来晋谒”。23日，蒋介石第三封电报再邀。同时，驻延安美军观察组也转来中国战区司令官魏德迈的电报，表示赫尔利大使愿继续在国共之间进行调解。毛泽东次日答复，周恩来先去，他本人“准备随即赴渝”。[31]看来，在此问题上美苏不仅主张不谋而合，且同时向中共施加了压力。
1702892825
1702892826
战略方针出现如此急转弯，是需要给全党和全军一个交代的，原因当然主要是莫斯科已经表明了态度。[32]23日下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延安枣园召开扩大会议，毛泽东详细解释了这个问题。他在分析了战后进入和平阶段的两种情况（可以占领或无法占领大城市）后指出，由于得不到苏联的帮助，“没有外援不能克敌”，“我们只能在得不到大城市的情况下进入和平阶段”。至于苏联为什么不能帮助中共，毛泽东从国际政治的角度解释说，美苏需要实现国际和平，“苏如助我，美必助蒋，大战即爆发，和平不能取得”。毛泽东还对比了希腊和中国的情况：苏联没有援助希腊，是因希腊为英国所必争，而中国则为美国所必争。如果中共占领南京、上海等大城市，美国必然进行干涉。显然，毛泽东已经看出，中国不在苏联的势力范围内，并断定苏联进军中国的区域大概会限定在东北。所以，中共在关内的一切军事行动都不会得到苏联的援助。于是，出路只有一条：“在全国范围内大体要走法国的路，即资产阶级领导而有无产阶级参加的政府”。而在中国，联合政府的形式“现在是独裁加若干民主，并将占相当长的时期”。目前“我们还是钻进去给蒋介石洗脸，而不要砍头”，将来再“实现新民主主义的中国”。看来，中共是不得不走这条“弯路”了。[33]第二天毛泽东发出的一个指示当是对上述讲话的注释：“时局变化，抗日阶段结束，和平建设阶段开始”；“我党口号是和平、民主、团结”；“大城市进行和平、民主、团结的工作，争取我党的地位，不取军事占领政策”；“力争占领小城市及乡村”；“一切作持久打算，依靠人民”。[34]
1702892827
1702892828
8月25日，中共又接到魏德迈的邀请电，遂开会商定，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同去重庆谈判。在第二天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讲述了中共参加重庆谈判的原则和方针。既然谈判，就可能得做出让步，中共的原则是“在不伤害双方根本利益的条件下”达到妥协。让步的限度：“第一批地区是广东至河南的根据地，第二批是江南的根据地，第三批是江北的根据地”。但是，在陇海路以北直到外蒙古的地区，“一定要我们占优势”，“东北我们也要占优势”。毛说，如果不答应这些条件，就不签字，并“准备坐班房”。“随便缴枪”是绝对不行的，延安也不会“轻易搬家”。[35]
1702892829
1702892830
由此可以看出，毛泽东虽然讲的是走法国式的道路——这是对斯大林路线的准确理解，恐怕也是说给斯大林听的，但实际准备实行的谈判方针及其所确定的目标与斯大林的设想有重大区别：第一，斯大林主张的是共产党进入由资产阶级政党掌权的政府，而毛泽东设想的是要与国民党平分天下，至少来个武装割据。第二，斯大林要求共产党放弃武装斗争，走和平的道路，而毛泽东坚持无论如何不能放下枪杆子的原则。第三，斯大林设想的联合政府是长久之计，而毛泽东把和平谈判作为一种权宜之计。总之，迫于形势，毛泽东不得不委曲求全，亲赴重庆与夙敌蒋介石谈判，而内心十分明白，莫斯科的“联合政府”实属一相情愿，最后解决问题还要靠武装斗争。当然，这个斗争主要和首先应该在苏军占领的东北地区展开。
1702892831
1702892832
在重庆谈判过程中，莫斯科对国共和谈的结果以及中共的实际立场已经逐步有所了解，但除了坚持建立统一政府的原则外，并没有再发表具体意见。[36]8月30日，在重庆的苏联大使彼得罗夫报告说，周恩来在与他会谈时表示：“根据全部情况判断，蒋介石已经下定决心打算解决共产党的问题”，但“我们不可能指望蒋介石会做出过多的让步”，其主张的实际结果“将不可避免地导致中国共产党及其武装力量被消灭的结局”。周恩来强调，中共一直进行着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武装斗争，如何“从武装斗争急剧地转向和平建设”，干部和群众都没有做好准备。因此，需要莫斯科提供情报和意见。彼得罗夫的回答是：“周恩来同志在党政工作方面经验相当丰富”，“将能够正确地评价中国目前的局势并采取正确措施”。[37]
1702892833
1702892834
9月6日，美国大使赫尔利告诉彼得罗夫，在谈判中，“毛泽东要求将包括首都北平在内的5个省转交给共产党人，以便使他们能够在那里建立自己的政府和供养自己的军队”。赫尔利声称，英国人支持在中国“分而治之”，而斯大林则告诉美国驻苏大使哈里曼，“允许在中国建立两个政府”是“愚蠢”的。以此为出发点，赫尔利一再建议苏联和美国共同发表一个支持国民政府的声明。彼得罗夫对此没有响应。[38]同一天，毛泽东也拜访了苏联大使。毛泽东介绍说，谈判表明，蒋介石极力要“继续实行一党专政”，并用武力封锁共产党的地区和军队。所以，“联合政府”已经谈不上了，他们只同意让共产党和其他党派代表加入国民党领导的政府。毛泽东指出：“如果国民党同意将除特区以外的5个省——山东、河北、山西、察哈尔和热河的行政管理权移交给我们的话，那么，我们将会同意放弃华南和华中的解放区。”最后，毛泽东表示中共的让步是有限度的。为此，毛泽东和周恩来、王若飞一再追问，苏联对此持有什么立场，“如果美国将帮助国民党军队消灭共产党军队，苏联将会采取何种步骤”。彼得罗夫只是一味强调：“苏联非常希望看到中国在政治上统一，两党的谈判应该继续下去，并通过相互的让步达成一致意见。”第二天，彼得罗夫又向东北特派员蒋经国表示了同样的看法。[39]
1702892835
1702892836
10月10日，就在谈判协定签字的当天，毛泽东再次拜会苏联大使。毛泽东说，将要发表的联合公报表明中共取得了胜利，是将来“进行宣传的某种依据”。但毛泽东又强调，“蒋介石不会履行达成的协议”，“他会继续进行反共的军事准备”。因此，“中共的军队也正在三个主要方面加紧作应战的准备”。毛泽东接着说，“消灭国民党的几个师”没有问题，中共唯一担心的是美国会公开干涉中国内政，并问苏联人，如果美国出兵怎么办。中共没有明说的愿望当然是希望得到苏联的支持和援助，几天前周恩来就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当时彼得罗夫未置可否。现在面对毛泽东的提问，彼得罗夫的答复也只是：“必须通过和平的途径妥善调解局面，尽量避免与美国人发生武装冲突”。[40]
1702892837
1702892838
目前尚未发现有关重庆谈判的更多的俄国档案，更没有来自莫斯科的电文，不过，苏联使馆的态度应该说是反映了莫斯科的立场。苏联人未必没有看出来，中共在重庆谈判争取结果实际上只能是武装割据——首先是东北和内蒙古，其次是华北，但斯大林此时坚持的原则仍然是建立以国民党为主导的统一政府。为此，在中国必须避免内战。当然，彼得罗夫作为外交官的谨慎表态也说明，斯大林并不想强迫中共接受某种具体做法，他为自己的实际行动留下了充分的回旋余地。毕竟，提出“联合政府”政策只是一种手段，就目的而言，有一点莫斯科与延安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保证对中国东北的控制。[41]
1702892839
1702892840
1702892841
17028928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