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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这四年中,法国政府的组成以不利于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方式在变化。政府分治的加重使得协定的批准更加困难,而且实际上使任何国内政策的批准都更加困难(Williams 1966)。很多人都认为欧洲防务共同体本可以在1952年被批准,甚至在1953年也可能。支持欧洲煤钢共同体的相同多数也会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在那个时候(1951年末或者1952年初),基督教民主党仍在政府中,社会主义者也更为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而且戴高乐派还在联合政府之外。在1953年和1954年,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多数已经消逝(Lerner and Aron 1957:134—135,145—148;Rioux 1987:202—203;Willis 1968:145,161—184;Tint 1972:55)。因此国内政治的变化改变了政府多数,变成了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反对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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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政府本身的偏好也在这四年内发生了变化。在1951年和1952年,政府由普利文、舒曼领导,基督教民主党在内阁中有很强影响。普利文和舒曼在“密室阴谋”中秘密提出了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想法,并将此作为设定谈判议程的既成事实(Gillingham 1991:263)。正如舒曼计划的那样,他们能够发起提议,并且避免为满足国内反对者而削弱计划。但是他们不能看着条约获得通过。到1954年,这两人都离开了政府,并处于对立立场。更坏的是,新的内阁包括了敌视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成员。在1952年3月之后,没有一位法国总理强力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一切似乎都是相矛盾的,很多人认为孟戴斯-弗朗斯可能实际上反对该计划(Rioux 1987:224—230;Willis 1968:163—184;Lerner and Aron 1957:19)。而且,他的政府包括了四位戴高乐派的部长,包括国防部长科尼将军(General Koenig),他激烈反对欧洲防务共同体。在1952年和1954年间,不仅议会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偏好有了变化,而且法国政府的偏好也变化了。政府更加分裂,它变得依赖于更广泛的政党联合,对欧洲防务共同体,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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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关于重新武装的偏好不是那么复杂。总的来看,阿登纳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自由民主党联合政府偏好在北约框架内重新军备。之所以青睐北约是因为它同美国对欧洲防务的参与密不可分(Fursdon 1979:96—97)。但一旦法国明确拒绝接受北约方案,阿登纳及其政府也愿同意欧洲军队,因为它也意味着占领控制的结束和德国主权的完全恢复。对于德国政府,接受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补偿就是德国重新获得平等的政治地位(Willis 1968:134—135,154)。德国军方也接受了这个方案。不像法国,德国军方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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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反对有两个来源。社民党反对,因为他们将德国任何形式的重新武装看作对重新统一可能性的破坏以及激化冷战。而且,多数德国公众因为战争的记忆而反对重新武装(Willis 1968:145—154)。尽管这些集团规模很大,但是不像在法国,德国在整个批准过程中政府的实质多数一直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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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政治领导人发起了欧洲防务共同体,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欧洲煤钢共同体。他们并不是因为受现今霸权国美国的压力,也不是受地区霸权国英国的压力,才提出这些计划的。实际上,欧洲防务共同体在任何时候都不被英国和美国所青睐,但是它们还是最终推动该计划。苏联的威胁和朝鲜战争是从整体上引发欧洲防务共同体和德国重新武装的重要因素。法国计划代表了处理德国问题的一种新方式。该计划也有利于国内目标,有助于法国政府更好地控制军方。因此政府间合作成了一种改善国内目标的方式。从法国的观点来看,德国单边重新武装是最坏的结果;政府认为继续单边控制自己军队的成本要远远低于因德国单边行动所带来的负外部性。因此,法国政治领导人将欧洲防务共同体作为解决国内和外部问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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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协定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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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普利文计划的国际谈判从1951年2月持续到了1952年5月。谈判的关键议题与条约内容的关联性要小于附加性问题。参与欧洲防务共同体谈判的所有国家,除了法国外,没有一个国家认为欧洲军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它们都希望在北约内容纳德国,而不是建立超国家的欧洲防务共同体(Fursdon 1979:96—97)。实际上,英国因为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超国家性而拒绝参与;英国也偏好北约。其他国家愿意接受欧洲防务共同体是因为新加入的补充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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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德国来说,欧洲防务共同体与占领控制议题连在一起。它提出了一系列结束盟国对德国事务干预的条约性协定。法国对这些协定的接受是以德国同意欧洲防务共同体为交换条件的。在1952年5月,盟国签署了协定,但是按照法国的要求,协定只有在欧洲防务共同体得到批准后才会执行(Fursdon 1979:125;Willis 1968:135—137)。其他相关小国也和法国不同政党一样,认为没有将美国和英国同欧洲防务共同体联系起来,所以拒绝签署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超国家主义困扰着这些国家,既是因为这个共同体太强势也是因为它过于弱势,它过于强势以致有损主权,而它又如此弱势以致无法控制德国。为了促成德国的重新武装,英国和美国也同意向这些国家提供保证(Willis 1968:137—138;Fursdon 1979:chs.5,6)。当1952年5月这些协定达成后,六国签署了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并带回国内进行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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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谈判是困难的。少有国家喜欢由超国家机构指挥自己军队的想法。如同欧洲煤钢共同体一样,超国家控制的规范并没有很好地被接受。在这两个谈判中,很多妥协都是关于弱化法国本来提出的超国家机构。但是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最后文本要比欧洲煤钢共同体更接近法国的偏好。尽管法国内部存在分歧,但仍能很好地影响结果,这是因为复原点更有利于法国。没有欧洲防务共同体,法国能够或是单边或是通过北约,威胁否决德国重新武装。法国的力量依赖于欧洲防务共同体最可能的替代方法是什么。在这一点上,多数国家相信法国的合作对任何形式的重新武装都是必要的。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谈判确实达成了几乎各方都满意的协定,而且国际协定的达成要比国内批准更为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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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的合作与国内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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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提出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法国在获得国内批准上面临的困难最大。不像欧洲煤钢共同体条约,欧洲防务共同体在法国无法积聚足够的国内支持以得到国会批准。尽管国际事件影响了批准进程,但是原因仍主要在于国内政治:法国政府分歧增加以及无法获得法国军方对条约的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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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52年5月,法国政府开始尝试让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获得批准。尽管在1952年2月,政府得到了国民议会多数投票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原则,但是到5月,法国国内政治开始有了变化。因为国内问题,政府联盟开始快速崩溃,继任政府的核心转移到了右翼。政府联盟变得更加广泛,它必须要纳入更多的右翼政党才能维持国会多数。这样,政府就变得更加依赖于右翼政党和戴高乐派,而后两者反对欧洲防务共同体。为了获得它们对组成政府的支持,发起的政党必须同意节制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支持,而且/或者附加它可以接受的条件。没有附加这些条件,就试图将条约提交批准将意味着政府的垮台,而这是所有总理都试图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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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从1952年3月起,每一届法国政府都必须要求其国际伙伴同意对欧洲防务共同体附加的新条件。随着各届政府的日益分裂,而且更依赖于戴高乐派来得到多数,附加的条件变得越来越多。到1954年,法国的盟国接受了所有这些新的条件。但是当孟戴斯-弗朗斯在1954年8月的布鲁塞尔会议上提出了一项实际对整个条约的修正后,其他国家断然拒绝(Willis 1968:161—184;Lerner and Aron 1957:15—19,151—162;Fursdon 1979:207—209)。拖延不再是选择,孟戴斯-弗朗斯被迫将条约送交国会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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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52年到1954年,法国政府的组成以及国会多数变得越来越不愿批准欧洲防务共同体。“当因为国内政治原因,社会主义者放弃参与多数时,当右派、戴高乐派、中间派进入政府多数并开始运用选票和影响时,(欧洲防务共同体)开始破灭”(Lerner and Aron 1957:163—164)。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政府如此长时间推迟批准。原因主要是国内的。到了1952年下半年,甚至舒曼也因为担心无法获得信任投票,而犹豫是否要将欧洲防务共同体提交国会。“僵局的形成是因为政府依赖于背叛的法国人民联盟党(戴高乐派)代表的选票,尽管是该党的投票才使政府得以组阁,但是该党在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敌意上仍保持对戴高乐的忠诚”(Rioux 1987: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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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1月到5月,对于梅耶(Mayer)政府来说,问题相当严重。“梅耶一直是欧洲防务共同体原则的支持者,但是其条件是戴高乐派(法国人民联盟党)必须支持他的代表,该官员将就欧洲防务共同体谈判新的条约,从而确保法国军事力量的完整和统一”(Fursdon 1979:207)。后来,在1953年夏天,“在国民议会中,欧洲防务共同体无望得到同意的多数,新的拉涅尔(Laniel)政府也不希望因为推动该计划而招致倒阁。(因此)有关条约批准还处在这样的阶段:重复任何批准投票都必须以三个先决条件的完全实现为前提”(Fursdon 1959:221—222)。但是,还不清楚这组条件能否满足戴高乐派并使其同意批准。对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附件条款是历任法国政府推迟将该议题提交国会投票的方法,对这个议题的投票是负面的,将意味着政府的倒台(Rioux 1987:203—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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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破坏批准的国内因素是法国军方的作用。如果军方接受欧洲防务共同体,那么它很可能被批准。有了军方的支持,对欧洲防务共同体损害法国军队独立的担心将减轻。这些担心的缓解可能会劝说更多中右政党的议员投票支持条约,因为他们最关心的就是欧洲防务共同体超国家方面对法国军队的影响。不幸的是,英国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拒绝也对法国产生了重要的国内影响,为法国条约反对派提供了强大的武器。他们指出英国也将条约的超国家主义视为对英国军队自主性的威胁,因此法国也应合理地拒绝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超国家主义(Fursdon 1959:127—128)。军方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支持能够说服激进派和独立派坚定支持条约,因为他们已经支持了欧洲煤钢共同体。如果是这样的话,欧洲防务共同体很可能被通过(Lerner and Aron 1957:162;Fursdon 1979:295—297)。但是这并非事实。法国军方采取了各种方式来抵制欧洲防务共同体,尤其是在1954年当投票时刻似乎到来之际。在1954年4月,当拉涅尔政府考虑将欧洲防务共同体提交国会时,法国著名将军马歇尔·朱安(法国驻北约将军)激烈批评欧洲防务共同体,并且因此被迫辞职。这又为反政府示威添加了能量,在国会对欧洲防务共同体审议的任何计划都被搁置起来(Rioux 1987:204;Fursdon 1979: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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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方的反对也导致了国民议会中研究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国防委员会投票激烈反对该条约。法国第四共和国的委员会十分强势,国民议会委员会的拒绝背书向国会其他成员传递了负面信号(Williams 1966:ch.18)。1954年6月的这次投票为后来国民议会审议条约定了调。最后,1954年8月,当孟戴斯-弗朗斯总理决定提交条约进行表决时,他的三个重要部长在柯尼(Koenig)将军的领导下辞职抗议(Rioux 1987:229;Lerner and Aron 1957:18)。法国军方的这些信号破坏了国会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支持。法国军方和国民议会国防委员会拒绝为条约提供背书,这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批准是灾难性的。正如第三章的模型所示,缺少来自所有关键行为体的背书将导致立法机构对所提协定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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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议题也影响条约的批准。1953年斯大林的去世和朝鲜战争的结束都增加了冷战结束的希望,也延缓了条约的审议(Lerner and Aron 1957:8)。而且,法国的印支战争也推迟了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投票。1954年法国在奠边府的失败导致了拉涅尔政府的垮台,直至战争结束才使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审议成为可能。结束战争的困难让法国政府对军方的观点十分敏感。他们需要军方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背书以帮助其得到批准,但是军方拒绝。当孟戴斯—弗朗斯的新政府在7月终于签署了停火协定并转向欧洲防务共同体问题时,他过于受制于执政联盟,其中包括反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戴高乐派。为了使他们满意,孟戴斯—弗朗斯提出了一组新条件,减少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超国家特征并给法国特殊对待。其他欧洲国家拒绝了他的修改建议,孟戴斯—弗朗斯被迫将条约提交国会,在1954年8月在程序性投票中,条约以319对264票被否决(Rioux 1987: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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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政府分治程度的增加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失败。支持防务共同体的多数在政府中慢慢消失,条约被批准的机会下降。军方的反对以及缺少国会主管军事问题的委员会的背书也是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负面因素。由于没有这两个集团中的任何一个的支持,从而不能在国会中建立起批准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多数。政府分治的增加以及缺少背书阻碍了这个领域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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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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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评估了书中所提出的模型对理解这两个案例有哪些贡献。我们如何解释这两个合作性协定的内容?而且,为什么这两个案例的结果是不同的?为什么在20世纪50年代初西欧在煤钢上的合作是可能的,而在军事上却不能?可以界定两个因素来解释不同结果:政府分治程度和重要国内行为体背书的存在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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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政治破坏了欧洲防务共同体。在这两个案例中,两个因素发挥的作用导致了不同的结果。一个重要的不同就是在欧洲防务共同体上缺少国内关键行为体的背书,而在欧洲煤钢共同体上则存在这样的背书。在欧洲煤钢共同体的案例上,法国存在为条约提供背书的重要国内行为体集团——国有化企业和钢铁消费者,这是重要的。在欧洲防务共同体的例子中,法国军方的反对和国民议会国防委员会的否决投票加剧了批准的困难程度。无法获得至少一个对议题具有很好了解的关键国内行为体的背书将导致立法批准变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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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的策略也能有助于解释为什么欧洲煤钢共同体得到背书,而欧洲防务共同体则没有。在欧洲煤钢共同体例子中,法国总理——和德国总理——都成功地采用了旁支付。他们以欧洲煤钢共同体涉及的关键国内行为体作为目标,并向他们提供资助。这有助于平息批评,并使得立法机构更愿意批准协定。在欧洲防务共同体上,法国并没有显著的内部旁支付。政府似乎从没有努力赢得军方的支持。如果成功地使军方转而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国民议会可能会亦步亦趋,从而同意防务共同体。技巧地运用旁支付能够让军方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从而增进国会批准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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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法国政府在那两年内增加的分歧是欧洲防务共同体的主要问题。法国政府的组成在1951年到1954年间以不利于条约的方式在变化。很多人强调欧洲防务共同体在1952年甚至可能在1953年是可以被批准的。支持欧洲煤钢共同体的同样的国会多数也会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但是在1953年和1954年的背景下,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多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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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50年和1951年,法国国民议会由第三力量的政党控制着,包括社会主义派、基督教民主党和中间党派,他们强烈支持舒曼以及他的欧洲政策。第三力量联盟控制了国会中过半数的投票;因此中间议员可能来自像激进派或独立派这样的中间政党,他们期待欧洲合作。因此这个联盟能够通过欧洲煤钢共同体。相比之下,在1953年到1954年,一个更为分歧的政府上台了。依赖于戴高乐派以维持多数意味着联合政府不再能够在国会中建立起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多数。因此在1954年,国会多数的偏好已经从欧洲解决方案上转移了。国会中间议员的偏好现在更为接近军方的立场而不是政府的立场。因此政府增加的分歧破坏了国会中支持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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