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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52 “伊拉克伊斯兰国”的建立意在表现一种质变:叛乱组织转变成为负责统治一片领土的军事政治参与者。截至2006年末,该组织已经实现财务自足,凭着赎金、勒索、石油走私等行径,总资产一年内从7000万美元增至2亿美元。[15]可是,“伊拉克伊斯兰国”跟伊拉克“基地”组织一样,坚持专制意识形态,寸步不让,而在其企图执政的地方,这意味着当地社区的态度往往是反对其统治的。简单地说,“伊拉克伊斯兰国”过高估计了自己获取逊尼派人士支持的能力,也过度分散了武装力量,因而难以抵御接下来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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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54 2007年初,当地部落萨赫瓦(Sahwa,觉醒)委员会开始积极反抗“伊拉克伊斯兰国”对伊拉克逊尼派地区(尤其是安巴尔省)的领土控制。在美国和当地安全部队的支持下,凭着对当地情况的深入了解,萨赫瓦民兵的反叛乱行动收到了实实在在的成效。这种局势变化极大地搅动了现状,促使“伊拉克伊斯兰国”着手猛烈打击敌对的逊尼派团体以及企图摆脱逊尼派影响的少数派群体。2007年8月14日发生的事件在极大程度上证明了后者所遭受的打击:“伊拉克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北部一处雅兹迪教徒聚居的村落制造了四起汽车炸弹袭击事件,造成近800人死亡。[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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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56 同年9月13日,“伊拉克伊斯兰国”暗杀了萨赫瓦委员会领导人谢赫阿布德·萨塔尔·里沙维(Sheikh Abd al-Sattar al-Rishawi),不过,几个月内,该组织在伊拉克就遇到极大压力,主要是因为敌人层出不穷,大量增长。因此,组织里的许多外国籍战斗人员开始离开伊拉克,宗派暴力活动也明显减少。[17]事实上,“伊拉克伊斯兰国”造成的威胁已是日渐式微,美国为获取情报俘获或击毙马斯里的悬赏金额也是一降再降,从2007年的500万美元降到100万美元,后来又减少为2008年5月的10万美元。[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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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58 作为21世纪头几年间叛乱力量的典型代表,伊拉克“基地”组织、“圣战军舒拉会议”和“伊拉克伊斯兰国”刚开始都运作得相当成功,领土不断扩张,本地化的统治机制也得到建立。然而,由于这些组织基本上都遭到周围民众的排斥,因此最先遇到的就是传统的反叛乱战略。各项打击行动以情报为主导,针对“伊拉克伊斯兰国”各级领袖,并以自下而上的广泛斗争为补充,由萨赫瓦委员会领导,受美国领导的盟军支持。结果就是,“伊拉克伊斯兰国”在2007年-2009年期间备受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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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60 2009年—201 1年:重组和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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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62 2009年6月至2010年8月,美国军队陆续从伊拉克撤离,萨赫瓦的影响也一落千丈,但“伊拉克伊斯兰国”受到的压力一直延续到2011年。美国撤军使得安全保卫职责转移到伊拉克军队身上,这极大削弱了萨赫瓦委员会的能力,也提振了“伊拉克伊斯兰国”的信心及其在地方的募兵工作。尽管如此,“伊拉克伊斯兰国”所受的压力迫使它学习组织运作的速成之法。在更往南的地区,“伊拉克伊斯兰国”在承受萨赫瓦压力的同时,从2008年初就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广泛的结构性改革,方法是逐渐“退化”为典型的“恐怖主义”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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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64 有一项决定尤其重要:将“伊拉克伊斯兰国”总部转移到北部城市摩苏尔,这里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之间的紧张局势可为他们所用。起初,“伊拉克伊斯兰国”在摩苏尔的日常管理由巴格达迪的副手阿布·卡斯瓦拉·马格里比(Abu Qaswarah alMaghribi)主持。马格里比于2008年10月丧生以后,很可能是由“胜利阵线”(Jabhat al-Nusra,现为“基地”组织叙利亚分支)的创始人和现任领导人阿布·穆罕默德·贾拉尼(Abu Muhammad al-Jowlani)继任。[19]迁至摩苏尔这一举措促进了“伊拉克伊斯兰国”领导力的再度集中,巴格达迪和两名副手包揽了大权。就这样,国家级领导层制定省级战略,并且将具体运作规划和关注创收的职责授权给各省长官。这种官僚架构需要严格的纪律,“伊拉克伊斯兰国”当时甚至在面向公众的宣传稿中大力鼓吹纪律。在这整段相当充实的学习时期里,“伊拉克伊斯兰国”也在继续利用现有的政治社会分化局面。随着美军不断撤离,什叶派领导的努里·马利基中央政府支持不足、缺钱少粮,萨赫瓦民兵因而不再全心全意为之效力。到了2010年中期,“伊拉克伊斯兰国”开出的薪水高过政府的300美元月薪,因此征募到越来越多的前萨赫瓦成员前来入伍。[20]2010年初,“伊拉克伊斯兰国”还企图重新组建高层领导,因为该组织的42名最高官员中,有34人在21世纪头十年被杀或被俘,而只有部分职位填补了适当的人选。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伊拉克伊斯兰国”开始对关押其领导人的监狱发起精心策划的大规模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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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66 “伊拉克伊斯兰国”也转变战略,发动宣传运动,重申“伊斯兰国”的合法性。该组织特别强调,阿布·奥马尔·巴格达迪是古莱什族的一员——按照伊斯兰传统,下一任哈里发将在这个部落中产生。2010年4月18日,巴格达迪和伊拉克“基地”组织头目阿布·阿尤布·马斯里双双身亡,继任“伊拉克伊斯兰国”领导人的阿布·贝克尔·巴格达迪据称也是古莱什族。此外,“伊拉克伊斯兰国”还不时将其政治和领土影响力跟先知穆罕默德在麦地那时期的影响力相提并论,由此申明自己的宗教合法性。[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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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68 更实际地说,在内部变化的同时,“伊拉克伊斯兰国”在伊拉克许多地区,尤其是巴格达发动的袭击事件也不断升级。2009年8月至12月,“伊拉克伊斯兰国”在巴格达市中心制造了自2003年以来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三起攻击事件,造成至少382人死亡。2010年,伊拉克这种大规模攻击事件的数量有所减少,但爆炸事件的频率则开始增加,预示着“伊拉克伊斯兰国”的运作结构开始自下而上地“重现生机”。或许最重要的是,“伊拉克伊斯兰国”变得越来越“伊拉克”了。这不仅增强了组织的社会基础,也促使它开始在充分考虑本地群体情况的前提下谋划在省级和地方的运作。同时,“伊拉克伊斯兰国”也更加善于从伊拉克的安全机构中更好地获取情报来源(后来得到广泛利用)。尽管如此,2010年“伊拉克伊斯兰国”的领导人员损失惨重,意味着其架构和运作仍然仅限于“恐怖主义”组织的水准,虽然该组织在逊尼派地区的影响力越来越广,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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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70 2011年—2014年:叙利亚、伊拉克、“基地”组织和哈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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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72 叙利亚内战爆发和“伊拉克伊斯兰国”活动在该国的扩张,无疑给组织的基础注入了能量,其恢复和扩张在2011年以前显然进行得很顺利。2011年初,“阿拉伯之春”进行得如火如荼,“伊拉克伊斯兰国”继续推进从2009年底就开始的扩张和专业化。它大大升级了在伊拉克的军事行动,不仅在地理上——延伸到南部什叶派地区和北部库尔德人地区,而且在规模上——常常于一个小时内在多个省份制造二三十起连环袭击事件。例如,2011年8月15日,疑为“伊拉克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在巴格达和伊拉克其他12个地方,实施了共计22起爆炸,看来是协同行动。[22]这些强烈而广泛的攻击事件不仅给政府造成物资损失,还削弱了伊拉克安全部队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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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74 2012年7月,“伊拉克伊斯兰国”发动“破墙”运动,主要目标是解救被监禁的组织成员和高级指挥官。接下来的一年里,“伊拉克伊斯兰国”对伊拉克监狱发动了8起较大的攻击。[23]运动初期,2012年9月发动的提克里特市塔斯菲拉特(Tasfirat)监狱袭击事件,帮助被关押在死囚牢房的47名“伊拉克伊斯兰国”高层领导人越狱;[24]到运动接近尾声时,2013年7月21日发动的阿布格莱布(Abu Ghraib)监狱袭击事件,造成大约500名囚犯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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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76 “伊拉克伊斯兰国”也越发重视大量收集和利用情报,事实证明此举在与当地政府交涉时极有价值。该组织也因此扩大了在伊拉克逊尼派教徒中的影响力,到了发起第二场为期12个月的运动——“士兵收获行动”(Operation Soldier’s Harvest,2013年7月至2014年7月)时,ISIS更是深入人心。这场运动的主要目的是通过针对性攻击和恐吓,削弱安全部队的能力和信心。实际上,安全人员遭受的“近距离刺杀”和针对个别指挥官、士兵和警察的威胁活动增加了150%——这些针对性攻击包括到目标人物的住所投放炸弹、驱车经过检查站或私人座驾时开枪射击,以及其他类似行动。[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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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78 对“伊拉克伊斯兰国”来说,2011年至2013年是至关重要的三年,它在这三年完成了巨大的演变和成长,成为一个有能力征服领土和统治领土的组织。最明显的就是,“伊拉克伊斯兰国”已扩张到叙利亚,并且利用了该国的革命和内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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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80 从2003年起,“伊拉克伊斯兰国”及其前身组织组建募兵网络,汇集来自阿拉伯世界的武装分子,在叙利亚情报机构的协助下,经由叙利亚前往伊拉克,自此便一直同叙利亚保持着密切联系。根据美国政府提供的数字,截至2007年,伊拉克的外国籍战斗人员中,“85%-90%”都是取道叙利亚而来的。[26]因此,2011年初,叙利亚爆发人民革命,阿布·贝克尔·巴格达迪对此非常关心,他亲自派伊拉克尼尼微省作战长官阿布·穆罕默德·贾拉尼前去叙利亚,组建“伊拉克伊斯兰国”前线部队。[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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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82 2011年8月,贾拉尼抵达叙利亚东北部的哈塞克省,开始联络全国各地的地方圣战组织,进而组建成后来的“胜利阵线”。[28]这些基层组织的成员中,很多都是因为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ssad)颁布的一系列大赦令(特别是2011年5月31日颁布的第61号法令)而获释的。[29]2012年1月23日,“胜利阵线”公开宣告成立,并声称为2011年12月23日发生的大马士革袭击事件负责,这起自杀式炸弹袭击造成至少40人死亡。[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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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84 接下来六个月时间里,“胜利阵线”以类似于“伊拉克伊斯兰国”的方式在叙利亚运作,但也坚称它与后者和“基地”组织没有联系。尽管“胜利阵线”的主要目标是政府相关的对象,但最先遭殃的往往是平民,因此“胜利阵线”在叙利亚反对派那里并不受欢迎。然而在2012年底,这种局面开始发生巨大改变。此时的“胜利阵线”已经发展成为规模可观的武装组织,成员数量可能有2 000人,在南部的大马士革、德拉和北部的伊德利卜、阿勒颇都有极为有效的部署。[31]此种扩张使“胜利阵线”从典型的恐怖组织转变成为反叛力量,特别是在叙利亚北部。截至2013年1月中旬,“胜利阵线”已经领导夺取了叙利亚北部两大军事设施——阿勒颇的哈纳努(Hanano)兵营(2012年9月中旬)和伊德利卜的塔夫塔纳兹(Taftanaz)空军基地(2013年1月11日),并且作为反政府斗争的重要成员而声名远扬。事实上,在美国国务院2012年12月11日把“胜利阵线”列为恐怖组织的那个星期,叙利亚各地的星期五抗议活动的主题就成了“我们都是‘胜利阵线’”。[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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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86 如此令人瞩目的崛起促使阿布·贝克尔·巴格达迪试图统领这个越来越独立的叙利亚下属。2013年4月9日,巴格达迪在录音声明中证实,“胜利阵线”是“伊拉克伊斯兰国”的分支,此后也将归入扩张后的“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贾拉尼立即否定这项公告。经过几个月的口角,“胜利阵线”仍然保持独立,ISIS则逐渐成为叙利亚冲突中的一支自主活动的力量。为了给自己正名,这支新的叙利亚ISIS武装——最初主要是由原“胜利阵线”外国籍战斗人员组成——开始向叙利亚北部和东部大举扩张。此举很快就招致反对;“胜利阵线”一直愿意共享权力,共同统治,但ISIS要求的是对社会的完全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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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88 2013年7月,ISIS杀死一名“叙利亚自由军”(Free Syrian Army)高级指挥官兼“最高军事委员会”(位于拉塔基亚,得到西方国家支持)成员——这恐怕是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的最初迹象。半年后的2014年1月,许多类似事件发生之后,一些温和的团体组成联盟,发起行动,共同打击叙利亚北部的ISIS,最终迫使ISIS在2014年3月向东撤回到拉卡。此时的ISIS,既拒绝向独立的反对派武装献媚,又不愿接受“基地”组织指派的调解人,扎卡维只得在2014年2月宣布:“ISIS不是‘基地’组织的分支。我们跟它没有组织关系,本组织对它的行动概不负责。”[33]虽然有所损失,不过自从2013年起,ISIS全面展开了无可匹敌的信息作战,充分利用社交媒体,巧妙平衡伊拉克和叙利亚的作战强度,为守土开疆、建立伊斯兰国的事业注入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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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90 尽管叙利亚北部出现反ISIS战线,使该组织在2014年初失去了大片领土,但挫折只是暂时的。ISIS“定都”拉卡后,其在伊拉克的部队利用逊尼派心脏地带安巴尔省的种种条件,于2014年1月进军费卢杰(Fallujah)以及拉马迪(Ramadi)的部分地区。这标志着ISIS重新夺回伊拉克的领土控制权,也为其在安巴尔省,特别是叙利亚边境地带的逐步扩张打下基础。随后,2014年4月开始,ISIS上下通力协作反击叙利亚东部代尔祖尔省的反对派武装,行动主要集中在幼发拉底河和哈布尔河流域。此时,ISIS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运作越来越紧密相关,资金、人员和武器跨越国境也越来越频繁。正是趁着这股势头,ISIS于6月10日迅速夺取摩苏尔,进而激起伊拉克各地更多的逊尼派武装发动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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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92 为了鼓吹自己的成就和目标,同时吸引更广泛的追随者,ISIS在斋月开始时公布了一系列整理好的媒体资料。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6月29日公开的一段录音用五种语言宣布成立哈里发国。同一天,该组织发布了题为《打破国界》和《赛克斯-皮科协定的终结》的视频,画面显示了叙利亚-伊拉克边境上的几幕场景,一处界标几近灭失,一名武装分子在靠近叙利亚的一座被占领的伊拉克边防哨所巡视。7月1日发布的音频中,巴格达迪庆祝哈里发国诞生;紧接着,在7月5日发布的视频中,巴格达迪首次以“哈里发”的身份公开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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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94 这一系列精心编排、夺人眼球的宣传攻势,看起来吸引了全世界新一代的潜在圣战分子,也获得他们相当大的支持。不过,自封“哈里发”是非常大胆的举动,特别是考虑到它缺乏伊斯兰教合法性。英国智库奎利亚姆基金会(Quilliam Foundation)高级研究员、伊斯兰教专家、兼职伊玛目乌萨马·哈桑(Usama Hasan)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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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8196 伊斯兰教所说的“哈里发国”,按照定义,涵盖了整个“伊斯兰世界”。……伊斯兰教法学里的“哈里发”,假设此种角色重现,意味着很大程度上的穆斯林团结,而且这些团结起来的穆斯林群众自愿效忠“哈里发”。这是[“伊斯兰国”的]根本性错误,他们在神学依据上的致命缺陷。他们可能有资格宣称是“伊斯兰酋长国”(一如阿富汗的塔利班所为),甚至是“伊斯兰国家”,正如伊朗、巴基斯坦、阿富汗和毛里塔尼亚都是“伊斯兰共和国”。但是,他们充其量只统治了全世界12亿到15亿穆斯林人口中的几百万叙利亚人和伊拉克人,便宣称是所有穆斯林的哈里发国,这将会摧毁穆斯林象征或穆斯林团结的一切概念。[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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