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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51 据威廉·兰伯特1581年首次出版的关于当地司法的手册称,行政官员体现了“博学、智慧、权威和财富”。这些品质赋予了地方治安官断决琐碎的纠纷以及纠正违法者行为的能力。[11]埃利奥特和兰伯特都认为,绅士所持有的这个头衔赋予了他们维护社会秩序和创造兰伯特所谓的“全民一致”的义务。这一责任对于绅士的成长和价值观的形成有着强大而深远的影响。因为他们不只是一些装饰性的贵族使用的宝剑,他们的博学、智慧和判断力确保了国家的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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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53 人们眼中的绅士不仅要有崇高的理想,在行为举止方面也要循规蹈矩、谨言慎行。参考关于礼节的文学作品中列出的无礼行径,我们也可以知道,彬彬有礼并不是自然产生的。15—16世纪使用的关于礼节的教科书强烈指出,社会上存在着一种向庸俗靠近的趋势,需要对此加以不断的告诫。特别是饮食习惯需要改进,因为根据伊拉斯谟《论儿童的文雅教育》(1532年以《献给孩子们的一本礼貌知识小手册》之名翻译出版)所述,根据其用餐的行为举止可以判断一个人是否是绅士。工人会把自己的手指头伸进饭菜里而小贩会就着长袍的袖子抹鼻子。此外,啃骨头也是不被允许的。有本手册上解释说,精准地片肉的能力把绅士和那些拿刀在肉块上乱切一气的劳动者区别开来。由于无法忍受不雅的举止,有位贵族因为一名仆人用小刀把肉切成薄片而将其解雇,因为这“表明他是个庸俗的人”。[12]绅士们还要避免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其他的土里土气的迹象。他们被警告不能掏鼻孔也不能对着餐桌布擤鼻涕,不能挖耳屎然后把耳屎捏成一团,不能搔抓下体,不能用餐刀尖端剔牙,也不能随地吐痰和放屁。休·罗兹在他的《教养手册》(1577)中建议:“不要靠近任何人的面部打嗝还吐出污浊的气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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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55 尽管参考手册层出不穷,关于礼节的标准从未有过统一。绅士们大肆吹牛、诅咒他人、争吵和喧哗。一位来自剑桥的名叫威廉·科的绅士(1662—1729)在他的日志中记录了他拥有上述所有罪过,此外他还参与赌博并时不时耽于“肮脏的歌曲和谈话。”在1694年5月13日,他同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在“猥亵、邪恶和亵渎神灵的聊天”中度过了整个下午。[13]威廉·科属于经久不衰的乡下贵族,这个阶层包括亨利·菲尔丁笔下18世纪的西部乡绅以及罗伯特·史密斯·瑟蒂斯笔下生活在19世纪索佩·斯潘哲的那群爱好狩猎的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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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57 自17世纪以后,这些人给那些追求时髦的伦敦的戏迷们带来了很多笑料。在纳撒尼尔·费尔德的小说《女人是个风向标》(1612)中的人物亚伯拉罕·内利爵士这样为自己辩解:“你必须原谅我的父亲。他是有些粗俗,而我母亲也是被很随便地拉扯大的。”这对夫妇出生并成长于东英吉利,但他们这个曾在剑桥踢“足球”时断过一条腿的儿子,却老爱幻想自己是一个有教养的绅士。在回答“你的祖先是哪些乡野山民”时,他愤愤地回答:“乡野山民!他们才不是什么乡野山民呢。他们都是绅士:我的父亲是内利家族的,而我的母亲来自汉默家族。”[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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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59 有人怀疑这位扮演内利的演员可能操着一口浓重的农村口音。当时,东南部的英国口音正在努力向绅士风范靠拢,内利的芬兰鼻音应该使他的表演更搞笑,而且会让伦敦观众更喜欢他。不管怎样,绅士们是能够接受来自乡间的口音的。尽管《教养手册》的作者休·罗兹声称“我确切地知道我说的话有些含混不清”,他的德文郡喉音依然没有妨碍他进入伊丽莎白一世的宫廷就职。[15]根据埃德蒙·库特1596年所做的《英语学校通》一书所称,人们在乎的其实是这位绅士说的话是否容易理解。该书很快成了教授正确的英语使用方法的基本用书。库特很轻视那些“乡下人说的野蛮的话”,认为他们说的话里充斥着诸如把“药草”叫作“料草”、把“绵羊”叫作“米羊”一类的方言,这使得陌生人搞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对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都必须让自己被对方理解的绅士而言,发音的正确性是至关重要的。他说话时候的语调要有分寸,同时还要有优雅的姿势。说话时结结巴巴或表现得坐立不安,和方言一样,都是粗人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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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61 介于绅士和非绅士间的分割线将社会一分为二。当艾熏特·皮斯托在阿金库尔战役前夜偶遇乔装打扮后的亨利五世时,他问道:“你是位长官吗?还是说你是个普通但受欢迎的下等人?”国王不仅仅是一个绅士,更是站在包括了贵族阶层和乡绅阶层的等级体系的顶峰。这个等级体系的内部屏障被非常小心地守护着:一位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立场而挑衅诺森伯兰伯爵的绅士被詹姆斯一世训斥为“极度傲慢无礼”。另一位大声叫唤苏塞克斯伯爵的绅士被投入了监狱,并勒令为他的鲁莽道歉。人们也不赞赏过分亲昵的举止。杰瓦斯·霍利斯用赞许的口吻记录道:他的一位亲戚——克莱尔伯爵一世(1564—1651)是最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的,但他始终保持着高贵的仪态并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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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63 人们生前的等级差异在死后依然保留。在牛津郡的埃威尔姆,有一尊雅致的雪花石膏雕像,原型是1475年去世的萨福克公爵夫人艾丽丝。雕像被放置在高耸带顶罩的墓棺上,两侧装饰着油漆的盾牌,显示着主人拥有辉煌的家族血统。她的父亲托马斯·乔叟是士绅和诗人的儿子,还在下议院做过几次发言人。他的一尊黄铜像出现在其隆起的墓冢上,像中的他身着挂满了各式徽章的戎装。这位富裕又出身名门的地主和他的女儿被葬在由他们出资修建的教堂中最神圣的地方——祭坛附近。远处的教堂中殿有一尊稍小些的托马斯·布罗克的黄铜像。此人是位士绅,还是个为皇室效力的二流官员,爱去埃威尔姆狩猎公园打发时间。他穿着戎装,脖子后挂着一个巨大的比赛用头盔,并且被盾牌环绕,仿佛在向世人宣告他的等级地位,但他建造的墓冢花费只占了公爵夫人和她父母墓冢费用的很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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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65 在绅士阶级中,贫富的差别通常和地位的差异是成正比的,但也并非总是如此。托马斯·乔叟虽然是位乡绅,但他比大多数的骑士,甚至有可能比某些没落的贵族更富有。我们很难确切知道绅士和贵族一般来说身价多少。基于自主评估缴税机制的国家财政收入证明势必会随等级的差异而变化,但它确实也暗示了财富的分布模式。乔叟去世的当年(1436年),他所缴纳的土地税显示这位贵族拥有三四百万亩土地,共提供了7.8万英镑的总收入。骑士、士绅和绅士从约占耕地面积45%的五百万亩土地里,以五英镑到一百英镑不等的年租费,获得的年租金总收入高达11.3万英镑。其余的土地分散在王室(5%)、教会(20%—25%)和年收入不超过五英镑的自耕农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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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67 在接下来的两百年中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革。1669年做的一份评估显示,贵族拥有全国43%的土地。[17]在17世纪90年代,一位名叫格雷戈里·金的大使计算出全国有240万缴纳个人所得税和不动产税的人口。在这些人中1.2万到1.3万是拥有土地的绅士,14万到18万是年收益高达84英镑的农民,其余的是专职人员、商贾、牧师和店家。有约占全国人口60%的300万人因为太穷以致缴纳不起任何税项,其中70万人完全或部分依靠救济维生。金的数据资料没有把高级牧师(大主教和主教平均年收入跟他们的会晤量有关,一般在450英镑至7万英镑之间)、律师和商人算在内,这些人的收入和某些贵族和绅士持平,甚至有时高于后者。他还忽略了一条重要的数据源:那些通过法律、商业活动和投机倒把增加收入的绅士,以及那些继承了父亲的头衔但仍需自谋生计的小儿子们。[18]这些估算也忽略了一些通货膨胀因素,以及在16世纪中期对非教徒出售修道院和16世纪对大量田地重新开垦所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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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69 绅士们一向命运多舛。他们会面临很多不幸的灾难,诸如突如其来的死亡、没有子女、婴儿早夭、无男性继承人、破产、过度赌博、不良投资和来自依附于自己的亲属的负担。1557年,约克郡共有557个绅士家庭,而1642年则有679个,反映了全国各地绅士的增长数目。然而在同一时期,有181个家族因为没有男性继承人而消亡,他们的财产或被分派给家族中的女儿们(如果有的话)或赠予表亲甥侄。可能是离开了英国,也可能是因为穷困潦倒或遭遇了不可预见的灾难而从原先的社会阶级上跌落,有30个家族彻底消失了。[19]威廉·格里斯芒德在被处决前悲叹道:“我是父亲(唯一)的继承人啊!”据1650年的报纸记载,他曾是个富有的年轻绅士,后来被指控谋杀了一个他诱奸过的当地的贫穷女孩。[20]在1618—1668年间,共有141位“优质绅士”离开了贝德福德郡,可以确定的是其中一些人是因为支持查理一世而丢掉了自己的土地。这些损失远远大于那些靠法律或贸易起家的新晋绅士带来的好处。[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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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71 贵族和绅士的内部划分特征可以通过教堂的纪念碑展现,而这两大阶级稍纵即逝的特点也能以类似方式展现。北安普顿郡的阿什比圣莱杰斯村中的房屋地板上镶嵌着凯茨比家族的各种黄铜像。这是个野心勃勃的家族,它在当地乃至全国都名声赫赫。其中有位威廉爵士曾做过亨利六世和一位国会议员的管家,而这位国会议员在兰开斯特家族一蹶不振后跟着败落了。他的儿子威廉是名不择手段行事的律师,一直试图重振家族昔日风采。为此,他让自己先后成为颇具影响力的约克郡富豪威廉·黑斯廷斯男爵以及理查德三世身边不可或缺的要人。1484年,有作品讽刺了威廉·凯茨比和另两个理查德三世的亲信,分别是理查德·拉特克利夫爵士和洛弗尔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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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73 凯茨比猫、拉特克利夫鼠再加上洛弗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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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75 在一只肥猪手下统治着整个英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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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77 “肥猪”(指理查德三世)在博斯沃思被处死后,凯茨比也随即被斩首。尽管他的墓志铭将他的死亡日期提前到了第二次内战前一星期,这无疑是为了维护他的家族声誉。在这之后,凯茨比家族学着谨慎地避开高端政治。理查德·凯茨比就履行了一个绅士日常该尽的职责,他当过行政长官、郡长以及国会议员。理查德死于1553年,后人为了纪念他为他打造了一尊当时算得上最高大壮丽的黄铜像。像上的他站在一只猫的身上——显然,他们把那首打油诗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理查德的曾孙罗伯特是位天主教徒,他参与了1603年的火药阴谋并因拒捕被击毙,王室就借此将他在阿什比圣莱杰斯村的房产作为叛国者的财产加以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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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79 罗伯特·凯茨比的鲁莽恰恰给兰森家族的布莱恩一世创造了机会。后者是亨利八世手下一名海军军官的儿子,同时也是一位前途无量的伦敦布料商。1612年,他购买了阿什比圣莱杰斯作为土地投资计划的一部分。于1634年雕刻的纪念碑再现了他和妻儿做祈祷的情景。人们对兰森这样的人可能并不陌生,因为像他这样由商人变成绅士的人身上带有的自负促进了讽刺作品的诞生。来自伦敦的富有企业家莱昂内尔·拉什爵士,在《城市情人》(1614)中庆祝他地位高升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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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81 我现在所做的崇拜是正确的。当象征骑士身份的长剑静静地触及我的肩膀时,我仿佛感到这同时也给了我的钱包一击,将里面那两个皮袋子削成了碎片。但是,这两者在本质上是统一的——荣誉是必须挣得的。今后,我将褪下我作为普通市民的外套,穿上朝服向国王尽忠。至于商业贸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踏足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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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83 随后,他宣布了购买些许乡间房产的计划,以契合他的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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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85 不过兰森家族并没有完全抛却商业贸易活动。他们家族中有人娶了绅士的女儿也有人娶了商人的女儿,有至少三个年纪较轻的男子走上了经商之路,还有一个家族成员在17世纪80年代加入了东印度公司。其他的人转向了法律界和教会,包括牛津大学万灵学院的亨利·兰森博士:根据家谱记载,他在“贫困潦倒”中去世。[22]家谱上还记载了难产而死的妇女,以及那些已然销声匿迹的婴儿和家庭成员。兰森纪念馆边上有块献给约瑟夫·阿什利的时髦复古大理石小男天使裸像,称这位“乡绅、公民和伦敦的布料商在1705年购买了阿什比圣莱杰斯的庄园和土地”。和之前一样,这个庄园被易手以得到一些城市资金,接着,阿什利家族将那些土地出售给了一个依靠制造业发迹的家族,在当时,制造业是创造财富的新兴行业,1903年,温伯恩子爵艾弗·格斯特买下了阿什比圣莱杰斯的土地。此人是约西亚·格斯特(1785—1852)的后裔,拥有一家钢铁厂,并在南威尔士种植了大量的亚麻。村中教堂的墓地有座卢泰恩斯为温伯恩子爵盖的纪念碑,可以说是为了这个村子经历这一系列波折画上了完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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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87 绅士家族来去匆匆,其短暂有如凯茨比家族壮丽的兴衰史。很多家族因为没有男性子嗣而消亡,在世人看来这就是个悲剧,这也使得18—19世纪的雕塑家通常会为家族末裔的墓冢设计一根断裂的石柱。当然,祖辈积累的土地被保留了下来,或转手给女继承人、她们幸运的丈夫们,或远方男性亲戚手中。阿什比圣莱杰斯村中伫立的那些纪念碑展现了绅士阶级为自己的地位添砖加瓦的从容淡定。尽管很多寓言声称他们所传承的美德可以追溯到创世纪时期,我们也有理由相信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封闭的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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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89 此外,长嗣继承的传统使得小儿子们得自己出去闯荡,这对于社会发展有着重大意义。即使出现了长子被剥夺继承权这种罕见情况,他的父亲依然感到有必要为他提供一些资助。1653年,托马斯·张伯伦的父亲在遗嘱中称他“一直非常固执不听我的话,不配得到任何东西”。他把在牛津郡的家族地产全留给了小儿子,但最终还是给了托马斯500英镑。后来托马斯带着这些钱去了弗吉尼亚州,那是一个以对绅士非常友好的种植园主为中心的社会。[23]当时,这个殖民地已然成了那些败家子的安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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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91 从事批发行业及海外贸易、进军法律界、加入圣公会,或者(从17世纪后期起)去陆军和海军服役都被认为是小儿子们的理想职业。他们的父亲会妥善打点好他们的教育费用或学徒身份事宜,通常这些会交于某家著名的伦敦商业公司打理。并非所有的绅士都有足够的资金能让小儿子们顺利进入有发展潜力的行业领域。有位名叫科的“乡绅”,常常因为资金问题而困扰(为了省钱,他曾经用女儿们的头发而为自己做了一顶假发),在1708年,他竟把自己的大儿子送至威兹贝奇的药商那儿做了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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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93 年轻的绅士们常常会被归类进18世纪早期开始被称为“中间的”或者“生活中的中层地位”这样一个阶级。如果他们发现自己从事体力工作,就会丧失被称为绅士的资格。体力劳作被认为是毫无尊严的,但是先从浪漫主义者开始再到社会主义者都意识到自己需要这种劳作。人们对“机械艺术”和“自由艺术”做了严格的区分,认为前者实用性强但属性低级,是对眼力、手法和臂力的训练;后者虽然同样具有使用性但本质上更为高级,学习内容是文法、辩证法、修辞法、几何、算术、天文学和音乐。这些纯粹考验智力的教学活动是完全适合绅士身份的。这些人对出于实用目的将抽象知识做调整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一本1714年出版的数学教材表达了对年轻绅士们的惋惜之情,认为他们“太过刻薄和不切实际,以至于认为如何做账是店家或商贩之类的下等人必会的,而对于那些庞大资产的拥有者是不必要且有损其身份的”。[24]尽管如此,有相当一部分绅士平时会记账,但也只是为了控制自己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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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95 在18世纪伊始涌现的新兴行业——建筑业证实了人们对抽象和应用知识之间有差别的认识已经变得根深蒂固。“建筑工头”在机械艺术的从业人员中有着相当牢固的地位,一本1747年编制的职业指导书中将这个职业排在“贸易从业人员最高等级”之列。“建筑工头”可能根据样本设计楼房,但他的主要精力会花在计算材料、劳动力甚至切割石材的成本上。相反,建筑师是依靠他创造性的想象力谋生的,他需要对时下流行的古典风格及其古老根源有着深刻的理解。有位出名的建筑师——威廉·钱伯斯爵士(1723—1796)抨击“建筑工头”是群“抢了建筑师职务还盗用建筑师头衔的技术工人”。而另一位名叫罗伯特·亚当(1728—1792)的建筑师则斥责他们是些“卑鄙的工匠”。这两位都不是绅士家庭出身,而作为一个新兴行业的元老级人物,他们都表达了一种易在暴发户身上产生的势利心态。不管怎样,他们也道出了一条社会真理:所有以抽象推理为业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优于那些依赖纯粹的应用智能的人的——不管后者能对社会做出多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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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97 家族中的小儿子们明确地知道,他们必须在一个充满竞争的世界里奋斗,而在这个世界里,父母的地位根本算不了什么。作为家中的小儿子,约翰·威尔逊抱怨说,他们这些人生活在一个“绅士阶级过得最悲惨”的“国家”里。[25]他出生于1560年,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极为微薄的遗产(“有如猫留在麦芽堆上的粪便那么丁点儿”)。因为未能拿到剑桥的奖学金,他不得不身兼写作、翻译和密探三职,过着一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放不下自己的身份并且十分妒忌那些能依靠自身能力取得这一身份的人——尤其是那些富有的自耕农的儿子们。因为不情愿“被叫作约翰和罗伯特”,满腹牢骚的自耕农的儿子“必须套上天鹅绒马裤和丝制紧身上衣,去争取被伦敦哪家律师学院录取……而且打那以后不屑被人冠以绅士以外的称号”。最后,威尔逊通过成功地为那些有权势的人效力而重新赢得了同他父亲一样的地位:他被封为爵士,做出了不少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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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39899 虽然威尔逊十分看重他的身份,但在法律面前这种身份一钱不值。一名男子在1505年以“自耕农”的身份被起诉,后来却作为“绅士”得到了赦免,法官认定这两人是同一个人。[26]至少在法律看来,每一位绅士都应异常珍惜这份荣誉。1519年,一位名叫尼古拉斯·弗内科姆的德文郡男子将自己描绘成“习惯在买卖和合法议价中同老实人打交道”的人。他从一个诋毁自己是个“黏人的吝啬鬼”的人那儿获得了10英镑的赔偿金。[27]所有的绅士都希望获得诚实和行为得体的良好声誉。1598年,在马尔顿酒馆发生了一起由一条发霉的鲱鱼及其过高的账单引发的激烈争吵,顾客爱德华·克莱恩特一怒之下,骂女店主伊丽莎白·鲍纳斯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荡妇”。她当即就赶去当地教会法庭要求并如愿以偿地恢复了她的贞洁之名。[28]理论上来说,在权衡一个申诉的是非曲直时,执法者不会根据等级高低来作决定。一位来自德比郡的都铎时期的诉讼人形容自己是“穷人”,但他相信这一点不会妨碍他对一位“拥有很大的权力和很多的财力”的当地乡绅提出诉讼。[29]当然他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后者大可以聘请一位辩护律师把案件审理过程拖长,直到诉讼费用高到让对方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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