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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69 有时候这种情形会颠倒过来。“来自苏塞克斯的一个土生土长的乡巴佬”就愚弄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律师。当后者问乡巴佬谁是他的“匿名合伙人”时，他装糊涂道：“那个人叫玛丽，我的妻子。”[11]那些“粗人”（这个词在当时被广泛使用，专门用来描述劳动者和手工业者）的天真和愚蠢常常让有教养和久经世故的人们忍俊不禁。他们至今依然如此。人们继续嘲笑着这些特质，而这也是为什么这些特质一直都是身份的指示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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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71 教室是为未来的生活做准备的场所，在那里学生不得不遵守时间规定并服从尊长的命令。而这两样其实都不受学生欢迎。16世纪早期，牛津大学莫德林学院的拉丁语翻译课上，学生和校长之间的一段对话反映了两者之间无法避免的紧张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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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73 我父亲把我送到这里来学习语法，以为两年已经是最大限度三年就绰绰有余了……”“适可而止吧，你这个任性的家伙，别再抱怨这些了，你人都在这儿了……虽然你之前是跟着妈妈长大，可以任性妄为，但是我建议你在这里要收起你的任性，否则，你今后可有的抱怨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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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75 倔强和不听话的学生常常会挨打。因为教导与惩罚是分不开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通常校长的形象都是挥舞着一束桦条教鞭。在波士顿、舍伯恩、威斯敏斯特教堂和诺里奇教堂保存的15世纪制造的教堂座椅托板上都出现了牧师们狠揍弟子们的光屁股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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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77 对于需要集中注意力学习的课程来说，体罚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记忆拉丁词汇、掌握句法以及将所学运用到翻译中，这些训练动辄就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中世纪晚期在学生们必须要译成拉丁语的句子中，很多蕴含了道德寓意。这些句子有：“脚踏两只船，终有落水时”、“出身良好的孩子要彼此忍耐而不能像泼妇那样彼此责骂”、“我没有钱能用来花销了”以及“孩子们列队而站。有人站的好，有人站的不好，这是因为大家的聪明才智都不一样”。这些句子也提醒我们，免费学校招收学生是不计较他们父母的背景的。[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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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79 在16世纪后期，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思想渗透到了英国的各个领域，于是教学大纲也有了变动。尽管英国一直以来都没有施行全国通用的课程，但往往所有的文法学校都将古典时期拉丁文作品作为教学重点，还对那些目标是进入牛津剑桥和可能取得神职工作的学生开设古希腊语和希伯来语课程。罗瑟勒姆文法学校校长乔治·胡尔所遵循的教育机制和他的学术价值观都具有典型意义。他为学校老师撰写的指导手册——《助理教师的职责》（1659）对此做出了概述。在七岁或八岁的时候，新入学的男生需要开始背诵单词以及语法规则。这样一来，在他“心智刚成熟的”的随后一两年时间内，他就可以全神贯注地练习散文和诗歌的翻译了。为了增强学生们的自信心，学校会要求他们在课堂上翻译萨卢斯特、李维以及塔西陀创作的那些“精妙绝伦的演讲稿”，并将译文大声朗读出来。胡尔注意到，这些训练大大激励了那些“性格最害羞和前途最黯淡的学生”，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胆量和恰当的手势在发言上赶超同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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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81 学校并非只有刻苦学习。塞德伯文法中学的学生们回忆起吉尔伯特·纳尔逊时，都说他是“非常亲切有幽默感的人”，他“充满风趣的讲解”使那些“学习能力较弱的男孩们”也能理解泰伦斯和普劳图斯的作品。[15]学校也有难以相处的人：1710年，一对在伯明翰的爱德华国王中学上学的兄弟抱怨教师詹姆士·帕金森“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另一对兄弟抱怨他“苛刻无情”。这四人的父亲们后来都给他们办了转学手续。第五个学生，已然是已经掌握了想要待在这里或其他学校都必须掌握的斯多葛学派精神，注意到帕金森的“脾气并不比其他学校的教师更乖戾”。[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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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83 尽管塞德伯和爱德华国王中学都是为当地居民开设的免费文法学校，但是还是很快吸引了不少寄宿生。这些学生的父母会为自己的子女支付住宿费用，有时也包括教学费用。每逢忏悔节，在塞德伯上学的男孩们会花费五先令到一英镑购买例行礼物赠送给他们的教导员，这样做能使后者的年收入增添至30英镑。在18世纪早期，贝德福德郡在那些面向穷人的“免费”学校中任职的教师们会向家境富裕的学生每周收取4便士，同时也接受教学小费。[17]收取学费并不代表学校具有社会排他性。相反，它反映了学校的学术声誉，像那些把子女送进塞德伯和贝德福德郡学校的父母，都是期望能保证孩子接受最便利的教育。如此一来，当地劳动者、技工、店主、专业人士和商人、自耕农和绅士的孩子们都能在文法学校里互相切磋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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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85 当时开设的各类学校都很随意地分布在各地，孩子们不得不被送去寄宿，或者返往好几英里去学校上学。于1503年去世的罗杰·韦克是北安普敦郡布利斯沃思虔诚的乡绅，他在当地资助建立了一个学校。到1547年，这所学校已经有30名正式注册的学生，在这样一个每周日有200位领圣餐者的教区，这些学生应该代表了该教区的所有儿童。[18]在18世纪早期的安多弗开设了足够多的学校。这个大约有6000名居民的小镇享有一所拥有30名教师的公立学校以及两所招收了64名学生的慈善学校。相比之下，拥有1700名居民的福丁布里奇却没有开设任何学校，吉尔伯特·怀特的家乡、拥有500个教区居民的塞尔伯恩也没有学校。[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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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87 这些差异的形成都是偶然的。可能哪个城镇或者乡村正好有一个或几个知名人士资助建立学校，而其他的地方却缺乏这样的人。1717年，在贝德福德郡的梅尔克布恩，来自当地的一位土地所有者——圣约翰勋爵出资让一位寡妇教授五名穷学生一些基础课程。与梅尔克布恩所在同一郡的巴顿市孩子们是跟着来自附近教区的一个贵格会教徒学习英文。而比林顿市的孩子们则在一个“穷女人”那里学习。[20]圣约翰勋爵向女教师支付津贴可能是一种出于虔诚的行为，可能他希望她的学生们将来能够阅读福音书。或许他也可能想通过为穷人提供受教育的机会，从而在某种程度上促进整个民族利益的增长，因为人们认为鼓励学习会带来普遍效益的想法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1406年国会就已经颁布法令规定，“所有人……无论何种身份或在任何情况下”，都有权利在他选择的学校里为儿子或者女儿们取得受教育的机会。[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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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89 按照法律规定，师傅们如果招收了不识字的学徒，就需要教他们识字。他们还必须对学徒们加以道德约束。这些道德约束包括禁止乱伦和赌博，霍格斯画中的“懒学徒”就在教堂的墓地中实施了这一恶行，而他“勤勉的”同伴则在教堂里做着礼拜。对这两个年轻人的生活经历所做的类比暗示了学徒机制具有双重目的：它既带给那些天生任性的年轻人纪律约束，又通过提供称职而能自食其力的工作团队来促进国家经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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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91 出于这些因素考虑，国家对学徒身份机制做出了严格规定，并且一有时机就鼓励父母们要为他们的儿子们争取受教育的机会。正如一个具有等级体系的社会所能预料到的那样，国家试图只允许那些富人的儿子们进入最能赚钱的行业领域当学徒。根据1563年出台的《学徒法》，在城市和自治区从事商业活动的外商只能接受拥有价值两英镑的不动产所有者的儿子作为学徒；而在其他城镇，拥有价值至少三英镑以上的“地产”者的儿子才有这样的资格。法令允许集镇的批发商招收技工的儿子为学徒，而诸如修桶匠和砖瓦匠之类的工匠们，可以招收那些父亲没有财产的孩子为学徒。那些不听从父亲或拒绝拜师学艺的年轻人会被囚禁起来，直到他们屈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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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93 经济上的约束可以加强法律上的约束。只有经济条件好的那些人才能负担得起生意红火的经营者们收取的学徒费用。在18世纪早期，牛津的平均学费是12英镑，有两位绅士分别付给一个蜡烛出售商和女帽贩卖商35英镑和60英镑作为他们儿子的学徒费用。这些金额反映了这样一个事实：与制造产品相比，销售商品能产生更多的利润，因此学徒契约的费用多少可以衡量一个学徒未来的赚钱能力。父亲们要为跟从织工、车轮制造匠和烟斗制造商学艺的儿子们缴纳五英镑的学费，偶尔也会少交一些。[22]对亲戚们的收费会有些减免，有时甚至分文不取。私人慈善机构会试图通过为那些穷人家的孩子提供学徒费用以降低他们进入这些领域的门槛。政府也提供了一些帮助，例如，通过鼓励地方官员和管理穷人的监工赈济教区，为当地的孤儿和私生子支付学徒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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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95 在霍格斯所画的“懒学徒”所用的织布机旁边，搁置着一本似乎被遗弃的书或小册子。他究竟读了些什么呢？结合他的性格考虑，八成是些娱乐性质的，可能比较粗俗下流，甚至包括一些色情的内容。关于这方面内容的报刊数量相当的多：1719年，一个伦敦的书商出售了一些关于“交媾中断”、“阉人状态”和性无能的书籍，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居然还有《论鞭打治疗梅毒》的专著。[23]相较之下，一位更为传统的伦敦书商威廉·萨克雷的品位要好很多，他也给在小城镇和乡村中走街串巷的经销商们供货。那些书的书名都很好地显示了当时的大众口味：有21首关于罗宾汉的歌谣、《快乐小书》（一些笑话的集锦）、亚瑟王和古典时期的传说、爱情故事、情景剧、罪犯的忏悔录以及一些关于虔诚的文本。[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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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97 这些书籍已经拥有了很大的市场，而随着具有识字能力的人口数量的增长，这个市场也日益壮大。从地位中等和低等的人士所读的书目判断，尽管那些题材严肃、宗教意义浓厚的作品有稳定的市场需求，但是很多人读书还是为了娱乐。作家、出版商和书商们很快就开拓了这个新的市场。在拒绝了圣公会教会的职位后（那是家人强加给他的），约翰·邓顿（1659—1733）成为大受欢迎的出版商。作为一名天生的企业家，他把读者群定位为工匠、技工和仆人们，根据他们的需求提供描写性爱的廉价书和描写悲惨遭遇的宗教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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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399 在17世纪90年代，邓顿把事业重心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新的领域——大众新闻上。他创办并编辑了一份名为《雅典公报》的月刊，很快该刊又以《雅典信使》之名重新出版。其主要特色是“由那些头脑聪明的男女提出一些有水准且令人好奇的问题”，而邓顿和他的工作人员负责结合各种常识和老生常谈的宗教教条来回答这些问题。其中也涉及一些有关哲学和科学的问题，但是它们的数量远不及那些来自读者的关于道德和性爱困惑的问题。邓顿首创了“知心大叔”这一答读者信的专栏，事实证明这个专栏非常成功并很快被其他报刊所效仿。有家名为《邮递天使》的竞争对手，在1701年把自己吹嘘成“全方位的娱乐大报”，其内容涵盖了新闻、讣告、对“一些潜逃犯”的描述、关于一些诸如异教徒是如何产生的问题的回答以及有关“两性关系”的答读者问专栏。[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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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01 《雅典信使》和《邮递天使》的读者群体中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中产阶级的男性和女性。1693年，在《雅典信使》那些为他们的个人问题寻求答案而来信的读者中，包括一位拥有“良好家庭”出身、父母双亡而不得不靠辛勤工作维持生计的女孩，一位想寻觅爱侣的“有房”单身汉以及一个成天担忧自己会破产的青年零售商。《绅士期刊》则把目光投向了“国家层面的那些绅士们”，当然也包括那些希望被认作是绅士的人。其1694年一月和二月号选择性地发表了一组关于时事、历史、哲学、科学（有关巴黎科学院对毒蛇进行的实验）、数学和诗歌的文章。通过这些期刊，住在边远地区的男人和女人们能了解到那些在大都会沙龙中讨论的话题。因为此刊还会刊登珀塞尔和约翰·布劳最新创作的音乐和歌词，读者们通过演唱这些伦敦时下风靡的歌曲，可以给朋友们留下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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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03 这些周刊和月刊其实是一次具有革新意义和影响深远的社会发展的产物：它们标志着国家新闻出版业的诞生。人们不断增强的读写能力以及对可靠而频繁的商业信息的需求是其发展的关键元素。在17世纪晚期和18世纪，报纸的数量急剧增长。尽管很多报纸在伦敦印制发行，但由于新的邮政服务的开通，全国各地都会拥有读者。新出版的读物反映了贵族们和商界人士的兴趣和关注焦点。报纸会定期向对外贸易商提供发生在欧洲大陆的外交和军事事件的有价值的报道；也会发布一些商业信息，包括当前的股票形式和商品价格、海难消息、商船进出港信息以及货物销售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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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05 读者也会读到一些后来成为英国新闻报道主打的内容：社交绯闻、丑闻、讽刺作品、罪案报道（特别是关于拦路抢劫）和耸人听闻的凶杀。1701年4月，《伦敦邮报》刊载了关于一名来自汉普郡的新婚铁匠如何杀害了他的妻子而后肢解并烧毁了尸体的报道；而英国人对恐怖剧式的罪案的痴迷甚至可以追溯到三个世纪以前。在战争时期，报纸上会刊载关于陆地和海上征战的报道，信息来源往往都是一些官方通讯。这激起了人们的爱国热情，充分增强了在整个18世纪肆意膨胀的国家优越感。虽然到了18世纪20年代，国会议员的候选人会在单张报纸上发表他们的竞选宣言，相比现在，当时关于政治的新闻要少得多。在这之后出现的是那些揭示了人类欲望、焦虑和轻信特质的信息内容——广告。以下两则广告可能最具代表性。第一则是来自1693年的宣传广告，它对“威尼斯洁面乳”的使用者承诺说，他们的皱纹和雀斑会在其精神恢复活力的同一时间消失；第二则来自1701年，号称只需几个先令“淋病梅毒就能药到病除”。[26]如果这个秘方不起作用，没有关系，药剂师和医生们还推荐了很多其他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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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07 自1695年以后，新闻界从理论上来说没有受到国家干涉。总是有不少记者会跟着政府的调子走，或源于自身信仰或为了寻求褒奖。在18世纪，编辑和那些想要钳制报纸言论避免自己遭受批评和讥讽的大臣们之间冲突不断。1738年，当人们开始担心报纸会被迫接受官方监管时，至少有一家报纸宣称：独立的新闻界是一个国家自由的基石。[27]这个观点已经被很多人所接受，最终被成功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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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09 从中产阶级演变的前景来看，单张报纸和期刊的急剧增长有着深远的反响。截至1714年，英国每年销售报纸250万份。这些报纸为整个国家提供了消息灵通的政治辩论的基础，加快了各类创新的传播，推动了思想的自由和快速的传播，并为民族信念的形成做出了贡献。1711年3月，当理查德·艾迪生听说他每隔一天出版发行的短文仅在伦敦的销量就已达到3000份时，十分肯定了报纸提供信息和刺激消费的作用。他设想自己是从神那里获取了哲学思想“来人间居住”的苏格拉底第二，还自豪地声称，他是在将哲学从“书柜、图书馆、学校和学院”搬出来而后安置在“俱乐部和会场、茶桌旁以及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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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11 [1]Clark，“Ramoth Gilead”，266；Houston，241；Pearlman and Shirley，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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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13 [2]Spufford，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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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15 [3]lngram，Reformation，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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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0417 [4]Haigh，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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