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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安全防御和问责制作为一个国家的基本需求,应当由国际社会来供应。在伊拉克战争之后,很多人看到军事干预造成的意外后果,可能会认为任何形式的干预行动风险都太高。然而,国际军事干预行动也曾有过很多成功的例子。我们得到的教训并不是军事干预本身风险很高,而是应当限制和明确规定在什么条件下才能进行军事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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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任何有关军事干预的方案都会受到主权在握的总统们的愤怒抨击,那些生活在较为幸运国家的50亿人正好为自己的袖手旁观找到心安理得的借口。那些深陷受害者心态的人也得出类似的结论,毕竟世界列强已经造成太多的破坏。我本人的态度曾经一度是“给它一点时间来看看”。毕竟当今这些发达国家,从19世纪的励精图治但不实行问责制的政权发展成为合法的问责制民主国家,其间经历了数十年。但是我现在认识到,最底层10亿人的国家并没有从政治暴力朝着合法的问责制民主平稳过渡,而是走进一条死胡同——没有规则限制的选举竞争会破坏国内合作,而总统手中紧握的主权则会阻挠国际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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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提出破解僵局的办法。只需要最低限度的国际行动,就能驾驭一国内部强大的政治暴力,让它推进社会正义而不是造成破坏,让缺失的公共品归位。这些公共品中的一部分是直接满足物质需求的,比如因为缺乏集体协作而长期得不到保障的供电和国际运输路线。这就是传统意义上设定的国际援助的作用。然而,缺失的最关键公共品的供应需要新的方法。国际维和以及远距离安全防御在政治上很难实现,但是这两种方法是有效的。虽然代价高昂,但回报也很可观。国际规则和标准——可以是自愿遵守,也可以通过激励机制来规范——既没有什么政治上的难处,又没有很高的成本。总之,设立国际规则和标准这个办法,没有显著的弊端,我们就应当去摸索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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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安定繁荣的地区真正重视另一个无法靠自己保卫安全的地区,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情要回溯到20世纪40年代。当时安定繁荣的是美国,不安全的是欧洲。美国的行动既是慷慨相助,也是考虑到自身的利益。无论出于什么动机,美国都很清楚它必须重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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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做了什么?首先,它改变安全防御的政策。二战前所奉行的孤立主义被废除——美国建立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这是一个防卫协作的体系。为此,美国在40多年间往欧洲派驻官兵达10多万人次。同时,美国还改变其针对国际规则和标准的政策。虽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它极其重视国家主权,几乎视之为第十一条诫命[5],甚至为此拒绝参与国际联盟[6]。 然而,在二战以后,美国主导成立了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合组织,并促进了欧洲共同体的成立。此外,美国还拨款帮助战后重建,发起马歇尔计划,成立国际复兴银行(International Bank for Reconstruction),后来增加“开发”二字,是为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再后来将其重命名为世界银行,其重点工作就在这“开发”上。美国甚至还放弃了贸易保护政策,不过那是另一回事。总之,您现在有了一个总体印象:美国在面对安全威胁时严阵以待,不放过任何可行的战略。而它的战略见效了,来自苏联的威胁已经消失,但即使是采取如此大规模的应对措施,也坚持了40多年才赢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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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相比,我们这一代人面临的挑战是更大还是更小?安定繁荣的地区已经大大地扩展,意味着有更多的国家可以分担负荷。不安全的地区并没有缩减,而是转移——1945年最底层10亿人的地区是和平的,因为它们那时是殖民帝国的一部分,但是它们独立之后就变得动荡。不过当今的危机没那么严重——刚果民主共和国并没有导弹可以对准华盛顿。事实上,我们好像回到了1919年:我们没能正视危机,是由于当下的危机形势不明、不可捉摸。在1919年巴黎和会上,各国同样没能正视危机,一直到20年后二战爆发才意识到当年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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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结束以来,我们对危机的忽视体现在战略的摇摆不定中。有时,我们彻底不作为:我们在10多年间放任索马里的无政府状态,以为索马里的问题可以自行解决,不需要我们的介入。结果基地组织最终占据了这片真空。第二次伊拉克战争又是另一个极端:先发制人的全面介入。我怀疑现在的战略中是否还能保留介入的政策,我们似乎又要回到彻底不作为。然而,我们从美国战胜苏联的威胁的经验中学到的是,当面对这样规模的挑战时,需要长期保持连贯一致的政策。当然,付出行动背后的理由并不仅限于保卫我们自身的安全。当我们享受生活的美好和希望之时,世界上还有10亿人在困厄中挣扎。这不仅是对安全的威胁,而且是当今世界的一桩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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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身的利益和同情心并非不可兼得,相反二者可以融合成一种共同的目的。 政治右翼需要承认,出于对安全防御的合理担忧,应当拿出一个比第二次伊拉克战争有效的战略来。政治左翼需要承认,面对政治暴力无动于衷是在逃避责任。担忧和愧疚,这两种强大的感情干扰我们的思考。然而,把同情心和自身利益结合起来则不然。同情心给了我们行动的力量,自身利益则保证我们坚持下去。布什总统主张,面对安全问题,预防总是正确的应对措施。这一点没错,但是他错在认为最好的先发制人的政策就是军事入侵。我们有很多政策可以采用。有些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见效——要以10年而非几星期为单位来考虑。但是,所幸我们如今面临这些问题,只是因为以前没能解决它们而已。如果我们在冷战结束的时候就能重视这些问题,很可能已经快要大功告成。然而,那时候的我们太幼稚、太自私。现在,是时候纠正过去的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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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布里吞人(Briton),6世纪以前居住在不列颠岛南部的凯尔特民族。公元前1世纪中叶至5世纪中叶受罗马人统治。5世纪后,曾长期抵抗来自欧洲大陆的盎格鲁人、撒克逊人的侵略,后被迫退入不列颠西部山地,逐渐形成近代威尔士人。——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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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朱特人(Jute),北欧的古代民族,原住日德兰半岛的日耳曼人的一个部落集团。5世纪中叶至6世纪上半叶,一部分与盎格鲁人、撒克逊人等陆续渡海移民大不列颠岛,在岛的东南部建立肯特王国。其后与当地部分凯尔特人以及后来迁入的丹麦人、诺曼人等结合,形成近代英吉利人。——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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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皮克特人(Pict),指数世纪前,先于苏格兰人居住于福斯河以北的皮克塔维亚,也就是加勒多尼亚(现今的苏格兰)的先住民。——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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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当代数量经济学研究领域的著名经济学家,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终身教授。——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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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此处用典“十诫”。按照《圣经·出埃及记》记载,上帝借由以色列的先知摩西向以色列人颁布的律法中首要的十条规定。——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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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国际联盟,简称国联,是《凡尔赛条约》签订后组成的国际组织。国联曾拥有58个成员国。其宗旨是减少武器数量、平息国际纠纷、提高民众的生活水平以及促进国际合作和国际贸易。二战结束后,国际联盟被联合国所取代。——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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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枪炮与选票 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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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观点,全都建立在统计研究的基础之上。统计并不能保证这些观点的正确性,但是让我们大致了解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信任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本书论点的可靠性要归功于统计的运用,同时也因为我是在现代学术界开展工作的。正如“辛普森一家”是一个理想化的家庭,现代学术界也是一个理想化的社群。基本上,学者们在学术声誉方面的竞争是个零和博弈,成功的捷径就是推翻名作。您大可放心,已经有一群雄心勃勃的学者排着队来给本书的观点挑刺儿。我当然怕得要命,竭尽所能地减少谬误以求自保。顺便提醒一句,这也是为什么您应当警惕那些离经叛道的思考者兜售的诱人理念。因为他们没被学术界重视,驳斥他们的观点也带不来什么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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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万分景仰独当一面的学术天才,但发现自己更适合与团队共事。我的工作仰仗于一批年轻合作者,他们的才华远胜于我。本书建立在大量研究的基础上,而绝大部分的研究工作是在他们的协助下完成的。安珂· 霍芙勒(Anke Hoeffler)与我一起探讨内战的起因、军备竞赛以及什么样的国家容易发生政变——可能是我做过的最有卖点的研究,因为这正是我所访问国家的总统们最大的担忧。我们对政变的研究最后变成另一种竞赛——我们成功赶在安珂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前几天完成。丽莎·肖维(Lisa Chauvet)和我一起研究选举、失败国家的损失以及为何改革举步维艰。很快我就发现我们的合作也面临着同样的竞赛。当我团队中的姑娘们都去休产假时,研究重担就落在了小伙子们身上。多米尼克·罗内尔(Dominic Rohner)和本尼迪克特·高德里斯(Benedikt Goderis)从剑桥大学过来为我工作。多米尼克与我一起研究令人不安的低收入民主国家的政治暴力,为本书第一章巩固基础。和本尼迪克特一起完成的工作非常惊人,我们将在下一本书里阐述:为什么大宗商品热潮和中国的影响都没能显著拉动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另外,在成书过程中,曼斯·森德本与我一起探索如何降低后冲突阶段再起冲突的风险。克里斯·亚当(Chris Adam)、维克多·戴维斯(Victor Davies)和我一起研究援助在后冲突时期的社会稳定方面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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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本书中最出色的研究是和佩德罗·文森特(Pedro Vicente)一起完成的。随机试验是当下经济学研究最热门的方法,但我相信,是我们最先用随机试验来探讨如何限制腐败政客对选民的暴力恐吓。很显然,如果您要研究这个课题,就不能选择瑞士的某教区委员会选举来对照。我们研究的背景是尼日利亚的总统大选。正如有人所说,尼日利亚的总统大选可不是请客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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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福·海格里(Havard Hegre)与我一道估算后冲突时代抑制暴力的策略的成本与效益。成本效益分析是一种标准的决策方法:道路规划师用它来评估是否需要修一座立交桥。但用它来分析联合国维和行动是否值当就有些勉强。不过至少通过成本收益分析,所有的步骤都是透明的:其他学者可以质疑它、改进它,或者干脆嗤之以鼻。虽然不能指望决策者完全根据它来指导维和行动,但是它至少能平衡决策过程中的其他考量——毫无疑问,这些考量都是明察秋毫、精打细算和政治中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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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论文都可以在我的网站下载,其中绝大多数也已经发表在各学术期刊上。除了这些论文以外,我还参考了其他学者的著述。这些学术成果共同构成本书的基础。可能有些文章不那么好读,它们免不了有现代学术研究晦涩难懂的毛病。我在书中会避免这些问题,尽力写得生动有趣。但是当您在阅读时,请相信本书的论述严谨扎实(虽然不一定正确),也希望您能获得新发现而心潮澎湃:本书将带着您领略我的知识前沿,其收获毫不亚于苦读上述学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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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与罗伯特·贝茨(Robert Bates)、蒂姆·贝斯利(Tim Besley)和托尼·维纳伯斯(Tony Venables)这三位学界泰斗的讨论使我受益匪浅。很可能他们读过本书后,会希望我获益更多——讨论可不意味着同意。最后,我最感谢的人,是我的妻子宝琳:不仅因为她一直是我生命的支柱,还因为她在我所研究的国家生活过,她的经历至少和我自己一样深刻。多亏她对我上一本书《最底层的10亿人》提出的温和而犀利的意见,使我大受刺激、奋力改过,才挽救我那差点毁于一旦的学术名声。结果看起来还不错。我希望她对这本书也有类似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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