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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01 被动语态非常有助于满足中产阶级对多音节的需要。比如电视记者会说:“没有伤害情况出现”(八个音节),他的意思只是“没有人受伤”(只有四个音节)。同理,伪拉丁语是另一种有用的等级显示技巧,比如“in academia”(在学术机构里)有六个音节,当然要比只有四个音节的“in colleges”(在大学里)高级,就像有五个音节的“in suburbia”(在郊区)比四个音节的“in the suburbs”上档次,同时还表示说话人熟悉古典发音。(一个真会说拉丁语的人恐怕会要求更准确的表述:in suburbiam,这里姑且不论。)还有一种方法有助于达到增加音节的目的,即误用词语,就像航空公司的乘务员们处理“use”(用)和“usage”(使用)时的做法,在一瓶花香浴液(以前叫浴盐)的说明上“很有等级”地标着“使用指南”(Usage Direc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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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03 我们可以根据中产阶级(而非贫民阶层)的这个习惯推测他们和极端恐怖主义组织之间的渊源:一番狂暴之后,他们会留下communiques(正式公告),而非notes(纸条)或messages(便条)。一位温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编辑一定会忙着挥动他的蓝铅笔处理中产阶级的语言表达。科尔曼和雷沃特有次问一位男士,他是否比他父亲的境况要优越,他作了肯定的回答,并解释说:“我有硕士学位,但我父亲只读完中学,这意味着我能够进入高薪就业阶层。”见到这番话,编辑会一笔划掉“意味着”一词后的所有(二十个)音节,代之以“我能挣得更多”。电视剧《故园风雨后》的广告词会说:“这个礼拜,塞巴斯蒂安的饮酒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了。”编辑此时只须在“问题”一词上划叉,说话人不幸的中产阶级身份就会隐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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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05 就像托克维尔和惠特曼曾经意识到的那样,由于一种特殊的地位焦虑深深地烙刻在美国的制度中,凭借这种中产阶级增加音节的习惯,你就可以避免过分的小心谨慎。这种习惯有时会扩散到其他等级并令其受到感染。在剧院里,你甚至会听到相当有等级的人们说“one-acters”而非“one-acts”(一幕)。我们无从得知究竟是谁认为vocalist(声乐演员)要比singer(歌手)一词来得响亮,但各个等级的美国人都会问:“唱片里的声乐演员是谁?”最高法院建筑上的徽记镌刻的是“法律之公正平等”。在一本叫《就在华盛顿》(Washington Itself,1981年)的书中,E.J.爱泼怀特(E.J.Applewhite)指出,那些在严肃、智慧和资格方面享有牢靠声誉的人们不会需要多音节,而只会刻上一个词:“公正”,因为他们在详细考察所有五个音节之后仍感觉,一个词足以说明所有的问题。美国人就不同了。除非使用这套术语,否则他们会认为自己的社会等级将随着话语中流露出的谦逊和稚嫩而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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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07 在开始更加详尽地考察贫民阶层特有的习语之前,我们还应注意另外几个中产阶级身份的标志。格外钟情于隐喻就是一项,例如“磨磨蹭蹭地停下来”(grinding to a halt),或者“囊括全部范围”(run the gamut),或者“让人心有余悸”(boggling the mind)。这些词从来就没被当成陈词滥调,如果被当成陈词滥调,反倒更惹人喜爱。中产阶级还反常地迷恋首字母缩写,比如“信托证券母亲联合会”⑰。当然,这一并列结构是为了将那些消极的、不洁的因素——也即贫民阶层因素——拒之门外。但同时,它也是为了巩固大众、团体或团体意识(例如“军官”们的妻子),缺了它,中产阶级恐怕会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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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09 尽管中产阶级不常使用“时髦女性”(milady)和“我的主人”(mine host)一类表达,但广告商们明白,用这些词称呼他们,也不会招致他们的反感。同一种追求华丽的冲动驱使中层人士在他们收到的社交请柬上写上“万分抱歉”, 不那么强烈地暗示对该次聚会兴趣不大,而不那么矫揉造作的阶层只会写“免了罢”。中产阶级的教育水准愈低,他们就愈倾向于用矫饰的伪科学术语来指称平淡无奇的事物,或暗示平常行为中的高尚目的,“体恤”(parenting)就是一个例子。说“体恤”几乎就等于用贴在汽车保险杆上的标贴告诉你:驾车时,前方如果有小动物千万别忘了踩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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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11 当我们听到有人毫不在乎less(“少”,不可数)和fewer(“少”,可数)之间的区别,例如“今天,我们的服刑机构里白种犯人更少了(less) ……”,或有人在“就”(as far as)后面不厌其烦地添上“就……而论”(is concerned)或“就……来看”(goes),比如“就共和党来看……”,我们就应该明白,我们正在接近一片贫民阶层的习语丛林。一方面,贫民阶层通过发音来显示自己的身份,例如在伯克利⑱谈话节目中的那位得州人,在说“pro-mis-kitty”的同时也在声明“我来自贫民阶层”。另一方面,他们还通常去掉现在分词中的“g”:“真他妈丢脸”(it is a fuckin’shame),以及过去分词中的“-ed”:“腌牛肉”(corned beef)成了“玉米牛肉”(corn beef)甚或“球茎牛肉”(corm beef)。我们还可以听到“瓶啤酒”(bottle beer)、“黑皮肤人”(dark-skin people)、“老式烤豆”(old-fashion bake beans)和“母亲强力啤酒”(Mother’s High-Power Beer)。“先来先得”(First come,first serve)是他们最喜欢的格言。罗杰·普莱斯,研究大众或城市乡巴佬的学者,已经发现了更多的贫民阶层发音特色:“在南加利福尼亚,哪怕新闻播报员都会说wunnerful(极好的,应为wonderful)、anna—bi—od—dicks(抗生素,应为antibiotics)和in—eress—ting(有趣的,应为interesting)。把“有趣”这个词读成in—eress—ting,并把重音挪到第三个音节,这毫无疑问是城乡贫民人士或我们称为社会下层的人的做法。普莱斯认为,标志城乡无产者身份的发音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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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13 fact读作f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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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15 fewer读作f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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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17 president读作pres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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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19 only读作on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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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21 finally读作fin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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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23 以及,nondemocratic读作innalecksh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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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25 如果你像电视里的福音传道士雷克斯·杭巴德牧师一样发出en-tire一词,就表明你是一名上层或中层贫民。如果用merrying-gew指馅饼上的泡沫状蛋白,你无疑是一名下层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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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27 各种类型的贫民阶层成员都为表示所有格的撇号(’)深感头痛。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符号将从英语中彻底消失,这证明了贫民阶层的胜利。一块中西部的牌子上写着“现代内阁的”(Modern Cabinet’s),恰好与东部的另一块相映成趣——“拉特杰尔电器公司”(Rutger’s Electrical Supply Company)。有时撇号干脆就不见了踪影,比如“女卫生间”(Ladies Toilet)。但是,在这个小符号看起来像是遭人遗弃的时候,表达的效果反倒离奇地增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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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29 您的司机:汤姆·贝德里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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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31 今日特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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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33 可付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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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35 贫民阶层喜欢那些惯常只见诸于报端的词语。他们没有意识到,除了那些行文仓促、文体陈腐的新闻,没有人会把教皇称作“大祭司”(pontiff)、把议员叫作“立法者”(lawmaker)、把美国称为“民族”(the nation)、把学者称作“教育家”(educator)。中学教师和行政人员并不反感最后这个称呼,他们宁愿欣然接受,因为这个委婉的说法提升了他们的职业尊严。但是大学教授反对把自己定位为“教育家”,其原因纯粹是出于社会等级的考虑,因为这个术语没能将他们与中学督导人员、只有临时证书的无知年轻教师和小学老师一类乌合之众区别开来。如果你下次遇到一位知名的大学教授,尤其在他的想象里他的思想和作品早已名扬全国,你对他说完“见到您这样一位著名的教育家真是不胜荣幸”之后,不妨看看他的反应:他先是目光下垂片刻,然后又抬起视线,但不是看你,而是投向别处。很快,你就会发现身边不再有他的身影。尽管他没离开之前会始终面带微笑,内心却在忍受痛苦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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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37 对报纸用语的喜好使得贫民阶层经常犯一些荒唐的错误——误用大词。伦敦《周日时报》的一名作家最近去一个听证会上作证,其目的是为了阻止一场罢工,而某地的一位牧师则被召去进行驱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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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39 有读者向我描绘:嘴里长着让人痛苦的“乌尔斯特”(Ulster)的女士;天主教国家纪念“圣玛丽·曼陀林”(St. Mary Mandolin)的圣坛;警察在犯罪现场的街道上拉起“手风琴”(an accordion);逝去的乔治五世安卧在“座椅弹射器”(catapult)里的动人场面……总喜欢被书本“装饰”(embossed)的学生;靠“射精椅”(ejaculation seat)离开飞机的飞行员;……呛水的游泳者被“人工授精”(artifical insemination);彩虹包涵了“卧姿”(rectum)的所有颜色。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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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41 你也可能听到上层贫民常用“倒数第二”(penultimate)来指绝对最末的或极端的,比如“核武器是倒数第二的威胁。”就在数年前,文化史开始进入一个意义重大的时期,它的重要标志是:贫民阶层开始掌握公共场合的修辞艺术,我是指,汽油运输卡车后部的警示牌从INFLAMMABLE(易燃)换成FLAMMABLE(可燃)。公共教育的普及终于造就出这样一群民众,他们不再将前缀“in-”视为增强语气效果的必要手段。贫民阶层,也就是“FLAMMABLE”警示牌的读者,如果听说某物(比如一本书或一件艺术品)“价值不菲”(invaluable),就立刻会把它扔进垃圾箱。⑳有关修辞的问题变得愈来愈滑稽可笑。贫民阶层对“inflammable”一词懵懂无知,中产阶级则喜欢炮制一些东西,比如一块浴室防滑垫上写着:“可燃(Flammable)……勿在着火源(ignition source)附近使用。”这句话的作者也许认为,迟钝到只能理解flammable一词的读者却应该有能力琢磨出“着火源”指的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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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43 如果说出人意料的沉默是高等阶层的标志(很有必要,例如南希·米特福特提到的,在听到“见到您真高兴”这样一句话后应该沉默),噪音和叫嚷则属于贫民阶层,他们会在比赛一决胜负的时刻大叫“啊呼(Wahoo)!”(这里主要指冰球和橄榄球赛)。一位芝加哥的警察(很可能是上层贫民)告诉斯特兹·特克尔,他发现了他的阶层与更低阶层的重要区别:“在我父母争吵的时候,我妈妈会把所有的窗子关上,因为他们并不希望邻居听到什么。可是他们(指那些下层贫民)反而故意打开门和窗子,又是尖叫又是高声抱怨。”贫民阶层必须当众展示自己的存在和出现,因此公共场合里的交谈都是为了让别人听见(或者仰慕)。贫民阶层似乎希望以自己生气勃勃的喧嚣,以其音调、速度和节奏来博得他人的恭维。中产阶级出于对被取笑和失败的恐惧,在社交场合绝不会有这种表现,“让贫民阶层去表现吧,他们反正就那样了。”噪音是夸大其辞的形式之一。上层迄今仍认为出售(不论什么)是种粗俗的行为,原因是促销商品的方式主要与夸大其辞有关。因此,发音尽可能轻而短促是上层人士的作风,而贫民阶层总是喋喋不休地把每一件事重复上两三次。“嗯。”是上层人士常说的一个完整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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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45 贫民阶层还有什么别的语言标志吗?有,例如他们对宾格的无知。贫民阶层依稀还能想起把自己放在末位是礼貌的说法,比如,“他和我当时在那儿”(He and l were there),于是便将这一原则推而广之,说:Between he and I㉑。贫民阶层还跟“像”(like)这个词过不去。他们记得,中产阶级中学教师曾经教导过自己用“like”这个词可能有暗示自己是文盲的危险,但由于记忆不太准确,他们干脆用“as”取而代之,但求不惹麻烦。所以他们会说He looks as his father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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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47 贫民阶层的另一个标志就是很难处理好复杂的句子,例如“正是基于那天天气冷,炉子点着了。”那些充斥着繁琐的伪“正确”分词结构也要对此负责。又由于动名词的用法非贫民阶层能力所及,他们不得不增加单词的数目(他们经常很高兴这么做,不是吗?)。他们会说“看演出的时候,坐在他前面的那些人气疯了,原因是这样的,他实在讲话讲得太多”而不是简单地说“他在演出时讲话,惹恼了前排的人。”就像对like缺少把握一样,他们还模糊地记得lying(躺)与laying(放)有差别,可究竟是什么却记不清了,于是他们索性将问题简化,只用“放”这个词。于是,人们“放”在海滩上、床上、草地上、人行道上,一点也不操心是否会有与性有关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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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58649 贫民阶层最后还有一个等级烙印:他们喜欢被人称作“某某某(名姓齐全)先生㉓”。因此,贫民阶层经常在公共场合被冠以这种称呼,不论是聆听训话还是被人谈及。不管在世故的人们听来这有多么不妥,他们都引以为人生的幸事,于是我们就会听到“弗兰克·希那特拉先生”、“霍华德·科墨尔先生”或者收音机里的“女士们先生们(矜持的停顿),有请弗兰克·培尔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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