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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79 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文学“解冻”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势头，一些作家深入思索时代的伟大和悲剧。在1961年10月召开的苏共第二十二次代表大会上，通过了苏共新纲领，赫鲁晓夫提出了一个建设共产主义计划，同时又一次掀起非斯大林化的高潮。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发生了赫鲁晓夫支持发表索尔仁尼琴中篇小说《伊凡 · 杰尼索维奇的一天》的事。亚历山大 · 索尔仁尼琴生于1918年，是革命后成长起来的青年知识分子。1941年10月，他参加了卫国战争，曾获得过二级勋章和红星勋章，担任炮兵上尉。因在通信中同战友交流自己心中的疑虑被捕，判刑8年，后来又流放哈萨克斯坦。在服刑期间，深入思考了国家悲惨命运的根源，后来就走上了文学的道路。在创作大型史诗作品的同时，1959年完成了中篇小说《伊凡 · 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小说主人公伊凡 · 杰尼索维奇是一个普通农民，战争期间参了军，勇敢地打过仗，负伤后还没彻底好，就又返回前线，被俘后逃出来，却与成千上万的被包围者一道进了自己的劳改营。小说通过犯人杰尼索维奇一天的劳改营生活，揭露苏联劳改营的暴虐，刻画主人公的内心尊严、勤劳、勇敢、有良心、向往自由的品质。一天浓缩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这篇小说能够在《新世界》1962年第11期发表，是因为特瓦尔多夫斯基通过第一书记的助手请示了赫鲁晓夫。赫鲁晓夫读了以后不顾主席团委员的反对，坚持发表。小说开拓了斯大林时期历史的又一个主题——劳改营生活，发表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赫鲁晓夫所以赞赏并坚决支持发表这部小说，是因为他认为作品符合党性，就是说他认为符合他非斯大林化的精神。他甚至提议授予索尔仁尼琴列宁文学奖。由于几个保守派领导人的反对，才未通过。此后他又提议把叶甫图申科的诗作《斯大林的继承者们》发表在《真理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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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81 苏共二十二大以后不久，赫鲁晓夫在国内外都遇上新的难题。农业收成下滑，食品供应紧张，政府大幅度提高肉类和食品的价格，引起人民普遍不满。1962年6月，罗斯托夫州新切尔卡斯克发生了群众性抗议事件，政府进行了血腥镇压。10月份，赫鲁晓夫又把导弹和核武器偷运到古巴，引发了同美国的一场严重的核对抗。加上他坚持把地方党委分成工业委员会和农业委员会等，给党的领导工作造成混乱，在领导集团内遇到挑战。赫鲁晓夫对文学艺术工作者，对知识分子又转而采取粗暴的高压政策。1962年底，在马涅什艺术大厅参观美术展览时，信口开河地指责抽象派青年艺术家的作品“乱涂”，“驴子用尾巴涂还要好些”，同雕塑家恩斯特 · 涅伊兹韦斯内发生争论。接着，赫鲁晓夫先后召开了四次同创作界的知识分子的会见会。与会者都是赫鲁晓夫邀请来的客人，名义上是要听取他们的意见，但他却粗暴无礼，专横跋扈，不但当着大家的面用粗俗不堪的语言侮辱雕塑家涅伊兹维斯内，而且随心所欲地评论和批评一些作家和艺术家，竟然威胁青年诗人沃兹涅先斯基“滚出俄国”。赫鲁晓夫在会见会上作了这样一段总结发言：“我们在这儿听了发言，也同大家交谈了。但最后由谁来解决问题呢？在我国，应由人民来解决。而谁是人民？党是人民。谁是党呢？我们。我们就是党。也就是说，将由我们来解决，我这就来解决。”接着他又换一种说法：“情况常常是这样：一位上校同一位将军争论起来。上校说的全对，非常正确。将军听呀听，无言以对。可他听腻了上校的话，于是站起来说：‘是这样，你是上校，我是将军，向右转！’上校只得转身退出——他得执行命令！同样如此，你们是上校，我呢，对不起，是将军。向后转！请吧。”［39］赫鲁晓夫用常常讲给别人听的这则寓言故事，来比喻他和作家的关系，充分暴露了他对文学艺术的家长式的统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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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83 赫鲁晓夫的这种转变并没有挽救他走出困境。在1964年的10月终于被他的亲密战友赶下台。赫鲁晓夫的继承者勃列日涅夫部分地回归斯大林主义，文学“解冻”进入低潮。只是到80年代中期以后才又有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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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85 文学“解冻”的作用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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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87 文学艺术同社会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但它有自己的发展逻辑和规律。应该说，斯大林之后出现的文学“解冻”，是俄罗斯文学发展逻辑和规律的产物。文学“解冻”受着两大因素的制约和影响。一个是以赫鲁晓夫为代表的党和政府的态度；一个是作为文学主体的作家队伍的组成。关于前者我们在上面已做了介绍和分析，关于后者还需做些补充说明。当时，在苏联作家队伍组成中不仅包括不同年龄、不同文学类别的作家，而且他们还有着不同处境、不同地位和声誉、持不同的美学信仰和派别倾向，等等。因此，作家们对文学“解冻”所持的态度和提出的要求也就存在差异。前面已经说到，“解冻”是由少数人开的头，更多的人是逐步参加进来的。这些主动参加的作家无疑是推动文学“解冻”的主力。即使这些人对文学“解冻”的要求和目标也不尽相同。一些老作家像阿赫玛托娃、左琴科等关心的是自己发表作品的权利。在作家协会担任职务的作家一般紧跟领导，一开始就持批判和反对的态度，而像西蒙诺夫等后来改变了态度。也有作家一直站在维护“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立场上，把“解冻”作为“修正主义思潮”进行批判。我们中国人比较熟悉的符 · 柯切托夫就一直持保守立场，在“解冻”时期发表的小说《叶尔绍夫兄弟》、《州委书记》，前一部是按照过去写工业题材的模式，描写“好工人”和“坏工程师”之间的斗争，主题是批判艺术中“资产阶级思潮”；后一部是写“党的正确路线代表”杰尼索夫同滥用职权的“坏蛋”进行斗争，主要的矛头则是对着现代派。［40］作家队伍的这种组成不免造成文学“解冻”过程中的种种争论和斗争。正因为文学“解冻”受这两大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就使它不是一个连续发展的过程，有时“解冻”，有时又出现寒流，一直处于“解冻”之中，始终没有出现新的季节。赫鲁晓夫下台以后，随着勃列日涅夫部分回归斯大林主义，文学“解冻”陷入低潮，还发生了审判作家、驱逐索尔仁尼琴等严重事件。只是到了80年代中期以后，文学“解冻”才又得到转机，最后达到俄罗斯文学的再复兴。尽管文学“解冻”实际上是个过渡阶段，但它却留下了光彩夺目、有声有色的一页。因此，文学“解冻”在苏联文学和俄罗斯文学发展史上的作用和意义是不可否定和抹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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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89 第一，文学“解冻”突破了斯大林的政治樊篱，开始了苏联文学发展的新时期。如果把作家们在不同场合的言行集中起来，那就是，要求独立地自由地从文学的角度反映和描述社会生活的权利，反对政治对文学的粗暴干预，反对通过作家协会对作家进行严厉的行政管理，反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实际上作为政治标准的所谓“根本审美方法”，反对严厉的书报检查制度，不容许再对作家滥施镇压。这些要求和目标虽没有完全达到，但是在许多方面已经或者开始突破。过去被剥夺了发表作品权利的一些著名作家重新获得了这一权利。大多数老作家的地位和创作环境有了大的改善，使他们获得了新的创作活力。各种美学思潮开始复活。在“解冻”的环境下成长起一批有思想、追求新的艺术方法的新作家，如小说作家A · 格拉吉林、В · 阿克肖诺夫、В · 马克西莫夫；诗人Е · 叶甫图申科、А · 沃兹涅先斯基、Р · 罗日杰斯特文斯基等，为日后文学发展积蓄了宝贵的力量。这些人在70年代以后成为俄罗斯的文学主将。特别应该指出的是，文学“解冻”给了索尔仁尼琴这位未来的文学大师出台的机会。如果仍在斯大林时期，他很可能被埋没。索尔仁尼琴后来以他的《癌病房》、《第一圈》，特别是《古拉格群岛》享誉世界，晚年还写了史诗小说《红论》。他去世后，受到现在俄国领导人梅德韦杰夫和普京高度赞誉。文学“解冻”还给尤里 · 特里丰诺夫提供了出名的机会。这位作家早在1950年就以长篇小说《大学生》获得过斯大林文学奖金。但是，因为隐瞒了父亲被镇压的历史，一直受压制。直到1963年才发表长篇小说《解渴》。这部描写卡拉姆运河的建设和记者生活的小说，提出的道德问题的深度、复杂程度以及那个年代所鲜见的人物性格的矛盾，创造了艺术世界的先河。从此他被列入著名作家的行列。“解冻”时期，文学作品的数量很多，出现了大量内容新颖，艺术水平很高的作品。其中老作家肖洛霍夫的《一个人的命运》和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以及索尔仁尼琴的《伊凡 · 杰尼索维奇的一天》，还有特瓦尔多夫斯基的长诗《山外青山天外天》和《焦尔金在阴曹》成为“解冻”文学的主要代表作，不论在内容的深度上，还是在审美思想和艺术手法上都起了标志和划时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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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91 第二，文学“解冻”使被分裂的三支文学支流开始汇合，俄罗斯文学在世界上重新展现光彩绚丽的姿态。“解冻”时期，在国内的出版物部分解禁，有了侨民文学家的信息。在新版的高尔基论文与书信集中，重新出现了普宁、巴尔蒙特等的名字。而且还编辑出版了伊 · 普宁作品集。普宁早在1933年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俄罗斯作家。同时，一些30年代被镇压的作家和被迫转入地下的作家的作品也陆续出版。前者有巴别尔、皮利亚尼克等，后者有М · 布尔加科夫、安 · 普拉东诺夫等。这里也要特别提一下М · 布尔加科夫。他是十月革命后由一名医生转为文学家，是一名果戈理式的讽刺文学家，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已出名。他的长篇小说《白卫军》被改编成《土尔兵一家的日子》，上演后得到观众的热烈赞誉。据说斯大林看后也表示赞赏。但由于他所写的大量讽刺小说受到批判，被戴上“十恶不赦”的大帽子，所写剧本和小说都被扼杀，甚至弄到衣食无着的地步。他无奈给斯大林写信，才在莫斯科艺术剧院谋得一个职务。从此，就埋头写他的长篇史诗《大师与玛格丽特》。这部小说写了9年，前后修改8次，直到他去世的1940年才完稿。小说结构复杂，寓意深刻，艺术价值极高，是苏联文学中的一部杰作，但一直未与读者见面。文学“解冻”中，《大师与玛格丽特》终于和读者见面。这也是文学“解冻”的一项功德。还有一位在20年代就成名的大作家安 · 普拉东诺夫，他所写的《切文古尔镇》、《地槽》都是闻名世界的大作，也是文学“解冻”以后才得到同苏联读者见面的机会。由于以上两支文学队伍的作品在国内出版，加上上面第一点所提到的那些作品，三支力量汇合，显示出俄罗斯文学的光辉成就。继1958年帕斯捷尔纳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后，1965年肖洛霍夫也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加上1970年获此奖的索尔仁尼琴、1987年获此奖的移居美国的诗人布罗茨基，近40年内苏联共得了4个诺贝尔文学奖。苏联文学重新取得了在世界上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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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93 第三，文学“解冻”还开了斯大林之后思想解放运动的先河。继文学之后，“解冻”也波及历史学、经济学、语言学等领域，在苏联形成了一次思想解放运动。这一思想解放运动推动了苏联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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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95 ［1］该文最初刊载于《陕西师大学报》2007年第6期，修改后收于沈志华主编的《一个大国的崛起与崩溃》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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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97 ［2］托洛茨基：《文学与革命》，外国文学出版社199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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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899 ［3］沈志华总主编：《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13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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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01 ［4］引自《苏联文学艺术问题》，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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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03 ［5］马林科夫：《在联共（布）第19次代表大会上的总结报告》，人民出版社195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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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05 ［6］（俄）爱伦堡著，冯江南等译：《人 · 岁月 · 生活》（下），海南出版社199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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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07 ［7］（俄）尤 · 阿克秀金：《赫鲁晓夫的“解冻”与1953—1964年苏联社会情绪》，俄罗斯政治百科出版社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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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09 ［8］沈志华总主编：《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28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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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11 ［9］（苏）马 · 斯洛宁著，刘峰译：《苏维埃俄罗斯文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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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13 ［10］（苏）马 · 斯洛宁著，刘峰译：《苏维埃俄罗斯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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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15 ［11］北京大学俄罗斯苏联文学研究室编：《关于“解冻”及其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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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17 ［12］俄罗斯国立文学艺术档案馆：第1702库，第6卷宗，第72分卷，第69页，转引自马龙闪《苏联剧变的文化透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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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19 ［13］俄罗斯国立文学艺术档案馆：第1702库，第6卷宗，第77分卷，第52页，转引自《苏联剧变的文化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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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21 ［14］（俄）尤 · 阿克秀金：《赫鲁晓夫的“解冻”与1953—1964年的苏联社会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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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23 ［15］（俄）符 · 阿格诺索夫著：《20世界俄罗斯文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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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25 ［16］赫鲁晓夫：《最后的遗言》，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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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83927 ［17］北京大学俄罗斯苏联文学研究室编：《关于〈解冻〉及其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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