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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期,蒋介石一再电令各兵团依照“正面阻止,侧背猛攻”的战略攻击进犯之日军。第二阶段军委会下达的一系列指令均是执行这一战略,要求前方各军向当面之敌发起猛攻,或向敌人侧背发起猛攻,试图打消和狙击日军的战略企图。[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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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会战与长沙会战节节挫败以后,国内外舆论对中国军队群加指责。作为国军最高统帅,蒋介石对来自英美盟国的讥评尤其感受到莫大的压力。7月中旬,美国总统罗斯福致电蒋介石,谓豫湘战事颇减低中国信誉,拟令史迪威直接指挥中国全部军队(包括中共军队)作战。蒋介石对此深感耻辱和刺激。[35]7月21日,蒋对出席整军会议的军委会各部会主官痛心疾首地说:“自从这次中原会战与长沙会战失败以来,我们国家的地位,军队的荣誉,尤其是我们一般高级军官的荣誉,可以说扫地以尽。外国人已经不把我们军队当作一个军队,不把我们军人当作一个军人!这种精神上的耻辱,较之于日寇占我们的国土,以武力来打击我们,凌辱我们,还要难受!”[36]据徐永昌记述,蒋介石当时“声色俱厉,数数击案如山响”,其心情之愤激可见。[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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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禧身为军事委员会副参谋总长,在战略指导方针上始终持有不同看法。鉴于敌我力量悬殊,他不主张国军与日军在正面战场硬拼。他建议将国军兵力转向敌后开展游击,破坏其交通和后勤补给,袭扰和消耗日军。7月26日,白崇禧从桂林致电蒋介石,呈述其战略主张:对敌战法应重加检讨,查岳阳至衡阳铁路约342公里,水路约710公里,公路约720公里,敌军10万以上,补给不足,我于正面既不能击破敌人及阻止敌人,拟请改变战法,转向敌后袭击其辎重,破坏其交通,使敌饥疲无法持久。[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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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军令部长徐永昌则认为,在目前国内外舆论交加贬议的情势下,国军唯有发愤拼命,打几个胜仗,才能提高地位,扭转国际观感。[39]徐永昌的意见大体上表达了蒋介石的心声。而白崇禧转向敌后开展游击的战略,可能对消耗敌人、与日军展开持久抗战切实有效,但难以在短期内起到对外宣传的作用。蒋介石没有接纳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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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段的基本战局是,以衡阳为中心,在湘江以东山区(湖南攸县、茶陵、醴陵、安仁、耒阳和江西萍乡、莲花)和湘江以西的丘陵地区(宁乡、湘乡、永丰),[40]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在这一阶段的战斗中,第十军长达47日的衡阳守城战最为壮烈,因而也最具影响。但衡阳守城战只是第二阶段战局的一部分。衡阳周围的增援和解围战,以及湘江东西两翼的攻防战,国军不仅投入了相当多的兵力,而且战斗亦十分激烈,牵制和消耗了日军的大部分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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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8日衡阳沦陷后,白崇禧从桂林急电蒋介石,建议速将衡阳周围的第四十六军、第六十二军调往桂林,并请将其他部队大部撤至祁阳、零陵至桂林一线防守。从日军的战略意图看,日军占领衡阳后,必将迅速西进,攻取其下一目标桂林。白崇禧的这一部署显然是正确的。蒋介石接电后,让军令部加以研讨。而军令部建议将主力部队仍留在衡阳周围继续攻敌,其理由是:(1)前线撤兵,敌必跟踪深入;(2)激战之后,部队急撤,有溃退之虑;(3)撤兵影响人心与盟军观感;(4)目前态势,地理比较有利,利用现形势打击敌人,较退保桂林有利。军令部还建议蒋介石将白崇禧调回重庆。[41]蒋介石再次接受了军令部的建议而否决了白崇禧的主张。8月10日,蒋介石电令各军反攻衡阳。12日,蒋介石再次训令各军“以攻为守,并袭扰敌后方”。[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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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会战的结束时间,历来以8月8日衡阳沦陷为标志。实际上,在衡阳失守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蒋介石仍命令国军继续在衡阳周边地区攻击敌人。直至8月下旬,蒋介石才放弃反攻衡阳的企图,调整部署,开始转向沿湘桂路两侧组织防御。8月24日,蒋介石判断“敌主力向衡阳西郊集中,似有沿湘桂路西犯之企图”;9月1日,蒋介石确悉日军更有深入广西之企图,命令第九战区抽调主力准备参加湘桂沿线作战。[43]9月7日,日军攻占零陵,[44]整个湖南会战基本结束。[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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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1日,军事委员会筹商湘桂线防御事宜,白崇禧再次力主撤全州兵力以增保桂林,其意以全州既难久守,不必徒作无谓牺牲,并请增兵桂林,担保桂林可守三四个月以上。徐永昌则以现时运至全州弹药,足供三个月之用,而且全州地形较衡阳为佳,尤利于守,似宜定一防守期限,纵即不能如期,亦可令其突围而出。[46]这一次,蒋介石总算接受了白崇禧的主张,但为时已晚。桂林很快亦沦入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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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分析,整个湖南会战期间,徐永昌主掌的军令部对敌情的判断及其战略部署明显存有缺陷。如前所述,日本担心设在广西桂林的美空军基地对其本土发动空袭,自始即将桂林作为此次作战的最重要目标。但徐永昌一直对日军的战略意图和主攻方向判断不明,且太注重盟军的观感,一意主张节节抵抗,步步阻击,处处设防。而蒋介石基本上接受了徐永昌的意见。结果是,国军防广兵单,顾此失彼,处处都不愿主动弃守,处处都未能集中优势兵力,对日军形成重点防守和重点出击。湖南会战初期,徐永昌和蒋介石对日军攻势和参战兵力估计不足,导致国军逐次使用不充分之兵力。无论长沙、衡阳,均无充足决战之兵,将应参与决战之有限兵力,分用于决战地后方第二线之防守,甚至因对日军主攻方向判断有误,将兵力分用于日军非攻击方面之防守。[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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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国军不同,日军常集中优势兵力,纵深部署,“亘全战役期间,敌之实力在全面计算虽劣于我军,但在重点方面,均居优势,且对长(沙)、浏(阳)、衡(阳)三要点之攻略,概以绝对优势之兵力,纵深部署,施行攻击”,[48]最终将国军逐一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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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与反革命:社会文化视野下的民国政治 三 指挥与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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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国军指挥系统是,重庆军事委员会设统帅部,指挥各战区司令长官;军委会委员长为最高统帅,参谋总长、副参谋总长襄助委员长处理该会一切职务,下设军令、军政、军训、政治和后勤等部,分掌作战指导、兵员征募、军队训练、政治教育、后方勤务等职能。战区之下,其层级依次为集团军、军、师、团等。[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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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军事指挥系统,身为委员长的蒋介石只要将指令下达给战区司令长官即可,但蒋素有越级指挥的习惯。一些大的战役,蒋必亲自遥控指挥,通过电报、电话,频频传布命令到前方,不仅越级指挥集团军和军,甚至直接指令到团、营一级。1944年6月12日军令部长徐永昌在日记中发牢骚说:“委员长每好亲拟电,亲笔信,或亲自电话,细碎指示,往往一团一营如何位置等,均为详及。各司令长官或部队长既不敢违背,亦乐于奉行,致责任有所诿谢,结果,所至战事愈不堪问矣。因委员长之要求,即本部指导者,实亦有过于干涉之嫌。”[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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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蒋介石事无巨细均要亲自过问,部队长官不敢自作主张,或为了卸责,遇事均请示执行,导致前方将领欠缺自主作战意识和机动应变能力。1944年5月6日徐永昌日记载,当日军事委员会“会报不及两小时,蔚文(引者注:侍从室主任林蔚)转达第一战区电话至四五次,闻有时一团之活动,战区亦请示委员长,此非丛脞而何!”徐永昌身为军令部长,深感蒋介石“权责集于一身,余等欲少分其劳而不可得,以是往往于横的方面不能多所裨助,转觉国事有举轻若重之嫌,深用惶叹!”[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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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治中1939~1940年间曾任侍从室主任。他对蒋介石的高度集权深有体会:“蒋对军队的统率,向来采集权于一身的办法,养成习惯已久,所以部队将领就有一种反映:部队接到蒋委员长电报,先看电尾是那一个机关主办的,如‘中正手启’是要特别注意的,如是‘中正侍参’(引者注:侍从室主办的)也还重视,但如是其他部门主办的电报,就要看情形来决定遵行的程度了。所以军令部、军政部甚至后方勤务部,有时为求命令有效,也要用‘中正手启’名义发电。这种个人集权、机构无权的特殊现象,坏处甚多,决难持久……我认为这是以后军事失败种种原因之一。”[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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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集事权于一身,却又经常埋怨手下无人负责办事。军令部副部长刘斐私下与徐永昌议论时,即认为这种状况“实由委员长自己造成,将领骄不受命,必委员长手令才有几分几的效率;派出人员必侍从参谋。此全系不运用组织,自毁机构能力”。[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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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军嫡系将领固然骄不受命,地方非嫡系部队长官或因待遇不平,或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抗不遵命者常有之。长沙失陷后,蒋介石曾电令薛岳将第九战区主力布守湘江以西,以拱卫西南大后方。薛岳拒不从命,声称必须固守湘东南,不让日军打通粤汉路与通往香港之海道。而据徐永昌等人揣测,“薛伯陵(引者注:薛岳)不欲至铁道以西,其心叵测,盖一旦有事,渠颇有划疆自保之意。”[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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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据徐永昌日记,军政部长何应钦感慨部队整理之难,即如近在重庆之九十七军军长指挥不动其师长,言下唏嘘不置。[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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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湖南会战,除第九战区外,还从第三、第六战区抽调兵力。由于参战系统不一,容易出现多头指挥。除蒋介石越级指挥外,侍从室主任林蔚也常以蒋的名义发号施令。薛岳作为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在其防区内自有调兵遣将之权。李玉堂等集团军主官也可名正言顺地指挥其下属。衡阳会战期间,蒋介石指派军委会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前往桂林,协调指挥衡阳一带战事。白崇禧在战略方针上本与军令部长徐永昌意见不一,薛岳的作战意图亦与白崇禧不同。[56]在这种不统一、也不专一的多头指挥之下,难免前后矛盾,左右失调,令作战部队无所适从。以第六十二军为例,该军属余汉谋第七战区建制。长沙告急后,蒋介石电令余汉谋调第六十二军担任衡阳外围作战任务,归第二十七集团军副总司令李玉堂指挥。据该军军长黄涛晚年回忆,该军在衡阳参战期间,重庆军事委员会侍从室主任林蔚常以蒋介石的命令直接指挥;薛岳也以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名义来指挥;李玉堂又以第二十七集团军副总司令名义来指挥。第六十二军处于多头指挥而又命令不一的情况下,只好以军事委员会蒋介石的命令为行动依据,直接与侍从室主任林蔚密切联系;有时故意藉蒋介石的命令去抵制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的调遣,薛岳亦无可奈何。[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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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参战系统有别,多头指挥无所适从,部队长官骄不从命,地方部队保存实力等诸多因素,致使参加会战各部队之间步调不齐,协同作战能力差。战场指挥官缺乏自动与邻接部队联系策应的习惯。第十军苦守衡阳40余日,而前往解围的野战军如与城内守军适时配合,或可收内外夹击之效,无奈当内围突出时,外无援应;当外围进击时,内徒固守。另一方面,前往解围的各部队之间缺乏联络,步调不一。各军逐次前往解围,此去彼来,未能集中各军优势兵力与日军决战,结果坐失良机,陷于被日军各个击破的败局。[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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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与反革命:社会文化视野下的民国政治 四 官兵素质与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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