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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建厦门,民间百姓通常因为打算营业而又无资本,于是就会集亲朋戚友创立一会,以其会金充当资本,俗称为“义会”。其创会之人,名为“会首”,余均称“会脚”。会脚至多不过30名,各出相同数目会金,由会首收受。每月投标举会一次,以标贴利息最多者为中彩。其中彩者,即将各会脚所出会金收去。其后每遇举会,只将前收额定会金按期交付会东,不能再行标贴利息,以期得彩,为此俗称已得彩之会为“死会”。未中彩者,届期仍集会所,重行投标,俗称得彩之会为“活会”。(注:同上书,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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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安徽之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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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徽天长县,民间财用欠缺之家,往往向其亲友邀请“七贤会”,以资应用。例如甲为会首,邀请乙、丙、丁、戊、己、庚、辛七人为会友,议定每会100元,先由乙出大洋21元为第一会,丙出18元5角为第二会,丁出16元为第三会,戊出14元为第四会,己出12元为第五会,庚出10元为第六会,辛出8元5角为第七会,共计100元,给会首甲收用。由会首出立会书七份,载明某人应得第几会,交乙、丙、丁、戊、己、庚、辛执存。以后以一年为一会,或以半年为一会,七次会期完毕,始行终了。第一会,乙净得大洋100元,甲即照乙所出21元之数贴出,丙、丁、戊、己、庚、辛仍照前数出钱。第二会,丙净得100元,甲即照丙所出之18元5角之数贴出。乙以后每会出大洋21元,戊、己、庚、辛仍照前数出钱。以下照此类推。此外,若是举10元或50元或200元为一会,皆视会金之多寡,定出钱之增减。在此七年中,往往因会首或会友经济情形之变动,导致合会不能终了,而且与会首兴讼者甚多。(注:法政学社编纂:《中国民事习惯大全》第1编《债权》第3类《契约之习惯》,9~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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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陕西之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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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华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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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陕西华阴县,民间合会通常称为“画会”。画会中成员的纽带,通常以“祀神为名”,例如乡民同祀一神,在祀神之日,先由一人备筵,邀请32人,商定每人出银五元,共储生息,作为祀神及筵宴费用。至下次祀神之期,仍由原人备筵,邀请在会之人,各以纸条书本届之会,以数目最少者为得会。凡已经得会者,每次须出银五元。其未经得会者,则照得会人条内所书数目出资。以四个月为一会期,历32期始尽。最后得会之人,每人给银五元,不须再画。其中显然含有先扣利息之意,而得利之多寡无定。若有人需用银钱甚急,当第二次会期,以书银三元得会。除本身外,得银93元。至会期终了,历经八年,共需银150元之多。(注:同上书,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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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雒南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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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陕西雒南县,民间则有举行“摇钱会”的习俗。每会一局,或十人或八人均可。先由会首备筵召集,议定每人各出钱若干,交给会首使用。其后每隔三个月或五个月过会一次。由会内出买头钱,拈阄摇会,名为“买会”。得会后,应由会首暨其他会员,各照议定钱数,筹措给得会之人。如此按期过会,必在会各员,均得过会而后已。(注:同上书,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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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四川之“请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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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川成都,专有一种集资筹款之法,一般称为“请会”。所谓请会,就是“约合亲友,集资为会,出资多少,以名次先后定之”。譬如第一次集会之银,凑成全数,交给请会之人,名为“首会”。等到半年或一年定期,还付少数之银,而各会友又各按定数上会,凑成全数,交给第一会人之手,称为“得会”。于是,“请会者”可以使用无利之银,而“上会者”亦可得集腋成裘之美,所以城乡买卖人家,无不愿意上会或请会。成都之请会名色甚多,分别有“瀛洲会”、“堆金会”、“十三贤会”、“五子会”、“公益会”、“苏半积会”、“八贤会”等名。(注:傅崇矩编:《成都通览·成都之民情风俗·请会》,127页,成都,成都时代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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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清初,民间合会出现了两大倾向:一是义社与丧葬互助组织之互动;二是义社与讲学会之合流。就前者而言,其典型的例子,就是浙江海宁的“书社”。根据记载,此类书社又称义社。顺治十七年(1660)冬天,海宁东山先有“书社之举”,其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邱维正。次年夏天,龙山又有“义社之举”,其目的则是为了帮助许元忠之少子许幼庚。正如陈确所言,“二社虽分而意合”,所以每当集会,必“兼启两社之友人合饮之”。当时同时参与两社并交纳会金之人,有祝眉老、许欲尔、陈爰立三人。义社成立后,共凑集正银50两,利息银17两,合计67两余。义社成立以后,尚资助社内人之丧葬。如社内成员蔡养吾,虽属贫士,却能“率先让会,以急穷交”,获得了社内同人的称赞。养吾死后,家庭更加贫困,丧事尚未能举。为此,社内同人本着义社的精神,一方面免除养吾死后所应交的义社会金,另一方面又帮助他的两个儿子完成丧事。此外,邱维正的夫人死后,社内同人亦“敬以五金为赙”(注:陈确:《陈确集》之《文集》卷9《记》2《义社告成漫记》,上册,224~225页,北京,中华书局,1979。按:义社又称书社,陈确已有如下解释:“所谓书社,非书社也,将以佐贫友之急,而姑托始焉。”然在互助合会之外,书社尚有聚集同人讲学之举,如社内成员沈德甫,“拳拳以学之不讲为忧,其嘉惠同人甚厚”;又如张白方,在聚会时亦言:“学固不可不讲,要以力行为贵,毋徒为口耳之学可也。”顺治十八年所结义社,“凡前后集三郡九邑之友,共三十二人”。此32人名单如下:朱子凡、沈德甫、邱维正、董稚升、陈确、蔡养吾、郑休仲、张白方、张考夫、屠子高、钱云士、许大辛、徐炯一、许欲尔、查二雅、徐孝先、徐敬可、许子受、许孝先、潘复兮、蔡伯蜚、祝凤师、虞渊庵、吴汝典、祝莱邨、邬子善、陈祖怀、陈锡、陈枚、陈翼,以及两位童子,即沈德甫的幼子、许大辛的幼弟。参见陈确:《陈确集》之《文集》卷10《会永安湖楼序》,上册,232~233页。)。就后者来说,义社又称“银会”。从其社约来看,其结社之法,特点有三:一是“息止一分,轻利而重谊也”。不难发现,此会尽管是合会,却亦有利息。二是得会的先后,采用抓阄之法。三是会内立有监察之人,其职责就是保证“会金不愆期,会日不辞席,违则有罚”。当然,聚会之时,除了酒食之外,尤其注重“究性命之理”,而且以刘宗周所立之《证人社约》为指归。(注:陈确:《陈确集》之《文集》卷17《南湖义社约》,上册,399页。)可见,此社不同于一般的银会,已与讲学会趋于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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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会的互助功能及流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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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合会是中国民间旧式的经济合作制度,或为以救济会员为目的的民间金融组织,或为通过合作共同负担地方事务的团体。合会的兴起,其原因是多方面的。社仓、义仓流于形式,平民贷款机构的不完备,高利贷的过分盘剥,民间储蓄机关的不发达,以致遇到自然灾害或婚丧大事,平民无法独立承担,等等,都是合会兴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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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各色各样的合会来看,合会的性质亦各不相同:或具勤俭储蓄的性质,或为相互保险,或为扶危济困,而且其信用之稳固,组织之周密,计算之巧妙,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已是相当地完备、发达,确实比典当更为进步。合会作为中国民间固有的集资方法,就会首个人来说,他可以利用自己平日对人的信誉,通过合会这种方式,罗致一批款项,以应付一时的急需,然后分期偿还。而就会脚来看,参与合会,既顾全了亲戚朋友的情谊,以及乡里之情面,又是一种很好的储蓄之道,积少成多,零存整取,从而使余钱不致死藏或者随意浪费,以便应付他日急需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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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会的兴起,其本意是以一种互助的精神共同解决一些婚丧大事,并协力帮助农民解付官方赋税的征收。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体现了中国民间的一种互助精神,进而从根本上改变了农民分散的势孤力单的局面,将农民组织成一个互助的整体,共同抵御天灾人祸。换言之,合会能起到社仓、义仓所无法起到的作用。同时,合会的出现,养成了一种乡里互助之风,善风由此大炽,进而通过在社庙的会饮以及宗族或家族内集资义祭,使乡土社会蒙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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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讳言,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合会组织也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弊端。诚然,合会之法,义以成之,信以成之,一般是靠信义得以维持。但是,由于合会是一种经济性的互助组织,牵涉到货财的再分配,而参加之人又较多,鱼龙混杂,所以“终无言者鲜矣”。即使是亲知,亦难免会产生一些嫌隙。尤其是有些合会,其一次收取的会银可达千两以上,更是埋下了诸多争讼的隐患。(注:如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邓世涛在一则投词诉状中称,自己曾接一会,“得银一千四百两”。会款数字之巨,显已证明合会开始脱离互助之性质,进而向民间借贷转化。参见《清代乾嘉道巴县档案选编》,下册,157~158页。)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才使得民间的结会很难永久维持,时日一久,不免最终趋于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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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人温以介的母亲曾有过这样的训语,也算得是经验之谈。她说:“我生平不借债,结会此念一起,昼夜见人不是。”(注:温以介述:《温氏母训》,《学海类编》本。)在这里,“结会”与“借债”相提并论。其实,结会属于民间互助,与借债有本质的区别。只是人们一般是在遇到经济困难时,才发起与人结会,这如同向人借债,所以极易混淆。这类说法显然已经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即民间虽流行合会,但在民间百姓的观念中,仍然有人将结会与借债相混淆。有一部分人碍于乡里戚友情面,只好勉强入会,这就为以后发生争衅埋下了伏笔。同时,有些会员因至时经济拮据,或一些饕餮自私之徒有意耍赖,拖欠社钱会款,终致争讼官府。(注:如在明末的濬县,有一窭人齐龙,与人结会,“久负杨时雨社钱”,以致被告到官府。此即其例。参见张肯堂:《辞》卷2《齐龙》,126页,台北,学生书局,1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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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中国民间合会之风相当流行,其参加者甚至包括了僧人和妇女。(注:僧人参与“摇会”之例,可引下面一则记载加以说明:宝山县月浦镇“本乡宇六十二图有姚廷秀者,素不安分,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于光绪二十九年三月十五日深夜时,纠合同党王金生同往朱邨庙,将僧人竺风于睡梦中唤起,问其银洋何在。盖侦知竺风于是日摇得会款,未必散用,大施其强迫手段。竺风不允,卒被刺死”。至于妇女参与合会之例,其典型的例子则为清代广州之“银婆会”,尤以南海县沙头堡为甚。史载:“堡有六乡,乡之老妇有夫死不嫁者,有嫁后与夫离异者,有不嫁人而嫁鬼者,乃集资设会,曰银婆会。入会之银,多者五十两,次则三十两、二十两、十两、五两。凡少妇闺女,皆为银婆所招致。会有书记,以男子司之。月之五、十为会期,老妇开会。人之需银甚急者,即向会中借用之。银币一圆,每期收息银一角,以五十期收清本息。”(分见陈应康总纂:《月浦里志》卷15《杂志·轶事》,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10册,226~227页;徐珂:《清稗类钞》之《会党类·银婆会》,第8册,3732页))作为一种民间互助金融组织,合会效力之发挥,显然得益于会首以及会众的信用维持。尤其作为合会发起者的会首,一旦发生债务纠纷,通常负有清偿债务的责任。以上海县为例,“沪地纠会习惯,无论为摇会,为标会,苟全会未经终了即行倒闭者,则未经得会之散会(即各会总名下之会伙),只能对于所属之会总,行使其清偿权,不得径向首会索款,各会总始得就自身暨本人名下,各散会所应收之会款对于首会,请求偿还”(注:法政学社编纂:《中国民事习惯大全》第1编《债权》第6类《关于清偿之习惯》,1页。)。究其原因,正如民间调查资料所言:“查民间经济流通,有合会习惯。发起者,为首会。首招集十余人,各出资于首会,逐后按年或按季,各出资按人挨收。至已收者,不能履行其会款时,挨收者都向首会求偿。盖首会所集之十余人,未必各相识相信,而首会之对于此十余人,俱相识相信也。”(注:法政学社编纂:《中国民事习惯大全》第1编《债权》第6类《关于清偿之习惯》,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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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在明代河北保定府,民间的结会已经流变为“打网义”这样一种陋俗,以致名为互助,实则渔利。网义种种,史籍记之甚详,引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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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之借端不一:有年未知非,谬称耄耋而网者;有鞠子弗育,及诡女作男而网者;有抱病饮药,醵金酬医而网者。东厢移往西廨,则网之,曰“暖房”;父命子名,兼赠别号,则网之,曰“贺字”;男未定聘,女未字人,则网之,曰“完婚”,曰“会妆”。更有不假题目而网者,直曰“告助”。凡闻某名、识某面,即投请启,谓之“漫天网”;破费多而馈贻少,所入不抵所出,谓之“清水网”。或甲赴乙席而赤手,曰“上欠”;至乙赴甲席而白嚼,曰“准帐”。究竟一往一来,出此纳彼,止换一醉饱,而酒食之耗费已无算矣。斯亦致贫之一端云。(注:《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72《保定府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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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会而变成“打网义”,使互助精神中掺杂了诸多乡里社交诈骗行为。结会本为济贫,在此反而成为致贫的根源。这又说明民间的结会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些弊端陋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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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有些合会或具利息功能,或具投标、博彩之性质,更使其在实施过程中逐渐轶出互助之本意,进而流变为高利贷乃至赌博。就前者而言,可以清代广东南海县之“银婆会”为例。银婆会所立规矩,银币一元,每期收息银一角,以50期收清本息,不得拖欠。如本期十分窘迫,无法交还,可以将息作本,息上加息,展限一期。若下期再不还,则组织者采用最残酷的手段加以逼勒。再加之此会为乡里土豪、绅董衿耆所把持,或抽收陋规,或包追欠款,坐享其肥,所以“愚民因受此会逼勒,卖妻鬻子、服毒投海以死者,每乡岁以十数计”(注:徐珂:《清稗类钞》之《会党类·银婆会》,第8册,3732页。)。以后者来说,清代广州女眷、女仆等所开之“地铺会”,就是典型一例。按照地铺会之法,如开三元之会,会头每一次收地银一元半,月开五六次或三四次。为会头者,每月开某字头之会,或数十字或十余字亦不等,故无日不开会,无地不开数会。西关左右之妇女,充会头者达数百人,其中深闺妇女多为引诱。宝善坊之蔡三姑,作会头以数百计,各处会头数目,约值银币40余万。(注:徐珂:《清稗类钞》之《赌博类·女子地铺会》,第10册,48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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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尽管合会存在着不少弊病,但还是利多于弊,所以在民间才得以一直流传下来,并处于一种时兴时衰的状态。在民间合会的影响下,即使是清末西方人所开设的金融机构,其所发放的贷款“印子钱”,也开始改变策略,转而采用一种分期还款的方式,以减少贷款贫民的压力。以清末天津为例,当时的印子钱已采用如下还款方式:“如借钱十千或八千,则分一百日清还,每日还钱一百,或一百二十文不等。如遇阴雨,次日补足。春借则秋已还清,秋借则春已扫数。”可见,尽管印子钱的利息太重,但零星归还,子母双清,这种部分借鉴民间合会之举,对于负贩小民而言,确乎“尚觉轻而易举”(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5《风俗门·打印子》,40页,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按:所谓印子钱,羊城旧客释其意云:“印子钱者,西人放债之名目也,每日登门索逋,还讫盖以印记,以是得名。”(同书,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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