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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府点检所,管城内外诸酒库,每岁清明前开煮,中前卖新迎年,诸库呈复本所,择日开沽呈样,各库预颁告示,官私妓女,新丽妆著,差雇社队鼓乐,以荣迎引。至期侵晨,各库排列整肃,前往州府教场,伺候点呈。首以三丈余高白布写“某库选到有名高手酒匠,酝造一色上等醲辣无比高酒,呈中第一”。谓之“布牌”,以大长竹挂起,三五人扶之而行。次以大鼓及乐官数辈,后以所呈样酒数担,次八仙道人、诸行社队,如鱼儿活担、糖糕、面食、诸般市食、车架、异桧奇松、赌钱行、渔父、出猎、台阁等社。又有小女童子,执琴瑟;妓家伏役婆嫂,乔收绣体浪儿,手擎花篮、精巧笼仗。其官私妓女,择为三等,上马先以顶冠花衫子裆裤,次择秀丽有名者,带珠翠朵玉冠儿,销金衫儿、裙儿,各执花斗鼓儿,或捧龙阮琴瑟,后十余辈,著红大衣,带皂时髻,名之“行首”,各雇赁银鞍闹妆马匹,借倩宅院及诸司人家虞候押番,及唤集闲仆浪子,引马前逐,各青绢白扇马兀供值……最是风流少年,沿途劝酒,或送点心。间有年尊人,不识羞耻,亦复为之,旁观哂笑。诸酒肆结彩欢门,游人随处品尝。追欢买笑,倍于常时。[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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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明节那一天,“官员士庶,俱出郊省坟,以尽思时之敬。车马往来繁盛,填塞都门。宴于效者,则就名园芳圃,奇花异木之处,宴于湖者,则彩舟画舫,款款撑驾,随处行乐。此日又有龙舟可观,都人不论贫富,倾城而出,笙歌鼎沸,鼓吹喧天,虽东京金明池未必如此之佳。殢酒贪欢,不觉日晚。红霞映水,月挂柳梢,歌韵清圆,乐声嘹亮,此时尚犹未绝。男跨雕鞍,女乘花轿,次第入城。又使童仆挑著木鱼、龙船、花篮、闹竿等物归家,以馈亲朋邻里。杭城风俗,侈靡相尚,大抵如此。”[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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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八日,乃东岳天齐仁圣帝圣诞之日,其神掌天下人民之生死,诸郡邑皆有行宫奉香火。杭州有行宫者五,如吴山、临平、汤镇、西溪、昙山,奉其香火。[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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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八日为佛诞日,诸寺院各有浴佛会,僧尼辈竞以小盆贮铜像,浸以糖水,覆以花棚,铙钹交迎,以小杓浇灌,以求施利。是日西湖作放生会,如春时小舟,竞买龟鱼螺蚌放生。[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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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五日的端午节是一年中第三大的节日。据信这一天是特别不吉利的日子。倘有哪位官员恰巧在这一天被任命,便会被认为是凶兆。在这一天也最好不要爬上房顶和悬挂草席被褥。另外,在此日生育也是件让人不悦的事。在这一天,瘟疫和鬼魅最为猖獗,各种毒物如黄蜂、蟾蜍、蛇虺、蝎子、蜈蚣等也横行一时。因此,此日人们最好是挂护符避邪。“五日重午节,又曰‘浴兰令节’,内司意思局以红纱彩金盝子,以菖蒲或通草雕刻天师驭虎像于中,四围以五色染菖蒲悬围于左右。又雕刻生百虫铺于上,却以葵、榴、艾叶、花朵簇拥。内更以百索彩线、细巧镂金花朵,及银样鼓儿、糖蜜韵果、巧粽、五色珠儿结成经筒符袋,御书葵描画扇,艾虎,纱匹段,分赐诸阁分、宰执、亲王。兼之诸宫观亦以经简、符袋、灵符、卷轴、巧粽、夏橘等送馈贵宦之家。如市井看经道流,亦以分遗施主家。所谓经简符袋者,盖因《抱朴子》问辟五兵之道,以五月午日佩赤灵符挂心前,今以钗符佩带,即此意也。杭都风俗,自初一日至端午日,家家买桃、柳、葵、榴、蒲叶、伏道,又并市茭、粽、五色水团、时果、五色瘟纸,当门供养。自隔宿及五更,沿门唱卖声,满街不绝。以艾与百草缚成天师,悬于门额上,或悬虎头白泽。或士宦等家以生朱于午时书‘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之句。”[31]另外,“湖中是日游舫亦盛,盖迤逦炎暑,宴游渐稀故也。俗以是日为马本命,凡御厩邸第上乘,悉用五彩为鬃尾之饰,奇鞯宝辔,充满道途,亦可观玩也。”[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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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日,太史局委官吏于禁廷内,以梧桐树植于殿下,俟交立秋时,太史官穿秉奏曰:“秋来”。其时梧叶应声飞落一二片,以寓报秋意。都城内外,侵晨满街叫卖楸叫,妇人女子及儿童辈争买之,剪如花样,插于鬓边,以应时序。[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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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谓之“七夕节”。其日晚晡时,倾城儿童女子,不论贫富,皆著新衣。富贵之家,于高楼危榭,安排筵会,以赏节序,又于广庭中设香案及酒果,遂令女郎望月,瞻斗列拜,次乞巧于女、牛。或取小蜘蛛,以金银小盒儿盛之,次早观其网丝园正,名曰“得巧”。[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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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一应大小僧尼寺院设斋解制,谓之“法岁周圆之日”……其日又值中元地官赦罪之辰,诸宫观设普度醮,与士庶祭拔。宗亲贵家有力者,于家设醮饭僧荐悼,或拔孤魂。僧寺亦于此日建盂兰盆会,率施主钱米,与之荐亡。家市卖冥衣,亦有卖转明菜花、油饼、酸馅、沙馅、乳糕、丰糕之类。卖麻谷窠儿者,以此祭祖宗,寓预报秋成之意。鸡冠花供养祖宗者,谓之“洗手花”。此日都城之人,有就家享祀者,或往坟所拜扫者。禁中车马出攒宫,以尽朝陵之礼,及往诸王妃嫔等坟行祭享之诚。[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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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观潮图卷(南宋·李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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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本设色 17.4cm×83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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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农历八月十六至十八日为浙江钱塘江的大潮汐期。自南宋迁都临安(今浙江杭州)后,观潮成为临安一年一度的盛大活动。其时海水沿喇叭形的钱塘江口逆江而上,如“玉域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憾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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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曾作过木工的画院画家李嵩是善画建筑的高手。此幅画面除表现滔滔的江水,只以简括的笔法写出成片的瓦顶,茂林中三面围墙的宽大空场或许即南宋的宫室所在,意境颇显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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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的中秋节,既是月亮的节日,又是妇女的节日。月亮每个月都会被一只黑色蟾蜍吞噬。在那里有只玉兔在桂树下以桂叶和桂皮捣制长生不老之药。另一种传说是:月亮上住的不是玉兔,而是—只三脚的蟾蜍。还有一种说法是:月亮上有座广寒宫,宫中有嫦娥及其侍女,均为绝色仙子。“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谓之‘月夕’。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圞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此夜天街卖买,直至五鼓,玩月游人,婆娑于市,至晓不绝。”[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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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人最喜爱的胜景之一是钱塘江入海口处的潮汐。“每岁八月内,潮怒胜于常时,都人自十一日起,便有观者,至十六、十八日倾城而出,车马纷纷,十八日最为繁盛,二十日则稍稀矣。十八日盖因帅座出郊,教习节制水军,自庙子头直至六和塔,家家楼屋,尽为贵戚内侍等雇赁作看位观潮……其杭人有一等无赖不惜性命之徒,以大彩旗,或小清凉伞、红绿小伞儿,各系绣色缎子满竿,伺潮入海门,百十为群,执旗泅水上,以迓子胥弄潮之戏,或有手脚执五小旗浮潮头而戏弄。向于治平年间,郡守蔡端明内翰见其往往有沉没者,作《戒约弄潮文》云:‘斗牛之外,吴越之中,惟江涛之最雄,乘秋风而益怒。乃其俗习,于此观游。厥有善泅之徒,竞作弄潮之戏,以父母所生之遗体,投鱼龙不测之深渊,自谓矜夸,时或沉溺,精魄永沦于泉下,妻孥望哭于水滨。生也有涯,盍终于天命,死而不吊,重弃于人伦。推予不忍之心,伸尔无家之戒。所有今年观潮,并依常例,其军人百姓,辄敢弄潮,必行科罚。’自后官府禁止,然亦不能遏也。”[37]公历1132年9月29日,城东人群云集。为安全计,沿江岸修建了高18英尺的木栏。许多人为了更能看清江潮竟爬到栏上。但突然间,一阵狂风卷起怒潮,将木栏像稻草般裹去。数百名观光者溺水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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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杭州,九九重阳是菊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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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人以菊花、茱萸,浮于酒饮之,盖茱萸名“辟邪翁”,菊花名“延寿客”,故假此两物服之,以消阳九之厄。年例,禁中与贵家皆此日赏菊,士庶之家,亦市一二株玩赏。其菊有七八十种,且香而耐久……兼之此日都人店肆,以糖面蒸糕,上以猪羊肉鸭子为丝簇饤,插小彩旗,名曰“重阳糕”,禁中閤分及贵家相为馈送。蜜煎局以五色米粉塑成狮蛮,以小彩旗簇之,下以熟栗子肉杵为细末,入麝香糖蜜和之,捏为饼糕小段,或如五色弹儿,皆入韵果糖霜,名之“狮蛮栗糕”,供衬进酒,以应节序。[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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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仲冬,正当小雪、大雪气候。大抵杭都风俗,举行典礼,四方则之为师,最是冬至岁节,士庶所重,如馈送节仪,及举杯相庆,祭享宗禋,加于常节……[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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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对于中国的其他地区来说十分重要的节日,如在四川一带特别盛行的三月三日的“三月会”,在杭州却几乎无人理会。另一方面,在皇宫和市中心的某些大庙宇中举行的官方礼仪,却又比前面叙述的远为繁杂琐细,本书只限于勾画出其基本轮廓。不过,真要将那些只举行于宫中的礼仪事无巨细地讲述出来,也会令人生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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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插图本) 3.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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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般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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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什么比13世纪中国人的宗教生活更多样化了。不过,即便是冒着过分简单化的风险,我们也必须首先努力去对激励着宗教生活的精神进行整体上的界定。我们必须首先认识到,这种精神就其本质说来不包括任何我们西方人眼下称之为宗教情感的东西。也就是说,任何类型的人与上帝间的对话,或是朝向某位人格神的神秘的情感倾诉,均与中国人无缘。就中国人的特殊性格而言,其宗教生活似乎是被某种潜在的和未曾言明的对于宇宙可能失序的忧虑所统治的。沧桑互换、节令失调、天地翻覆——各种祭祀仪式期望避免的这些现象,恰恰兆示了反常的灾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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