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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 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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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刺骄”篇作者指责了世俗骄慢倨傲的习气，分析了汉末以来的情况，阐述了“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灭亡”的道理，讽喻一国之君一定要戒除傲慢，听取臣下的谏言。“盖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多；附之者众，则安之徽也；去之者多，则危之诊也。”这实在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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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盖劳谦（1）虚己（2），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3）之者多矣。附之者众，则安（4）之征（5）也；去之者多，则危（6）之诊（7）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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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劳谦：居有功劳却仍谦恭。（2）虚己：谦虚，虚心。一般用在“虚己以听”中，意思是以谦虚的态度听取别人的意见。（3）去：离开。（4）安：安宁，安泰。（5）征：标志。（6）危：灾祸。（7）诊：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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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大凡有功劳却仍谦逊的人，归附他的人就多；骄狂傲慢的人，背离他的人就多。归附的人多，是平安的征兆；背离的人多，是危险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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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存亡之机（1），于是乎在。轻（2）而为之，不亦蔽（3）哉？自尊重之道，乃在乎以贵下贱，卑以自牧（4）也。非此之谓也，乃衰薄（5）之弊俗（6），膏肓（7）之废疾（8），安共为之可悲者也？不修善事，即为恶人，无事于大（9）。则为（旧无人无至则为七字。补之）小人（10）。纣（11）为（12）无道（13），见（14）称独夫（15）；仲尼（16）陪臣（17），谓为素王（18）。即君子不在乎富贵矣。今为犯礼之行，而不喜闻遄死（19）之讥。是负豕（20）而憎人说其臭，投泥而讳人言其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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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机：事物发生的枢纽，对事情成败有重要关系的中心环节。（2）轻：轻率。（3）蔽：蒙蔽。（4）自牧：自我调养，自我修养。（5）衰薄：衰败；衰败浇薄。常指世风道德。（6）弊俗：鄙陋的习俗。（7）膏肓：古代医学以心尖脂肪为膏，心脏与膈膜之间为肓。（8）废疾：谓有残疾而不能作事。（9）大：大事。（10）小人：普通人。（11）纣：中国商代最后的君主，相传是暴君。（12）为：做。（13）无道：暴虐，没有德政。（14）见：被。（15）独夫：独王。（16）仲尼：孔子的字。孔子名丘，春秋鲁国人，儒家学派创始人。（17）陪臣：古代天子以诸侯为臣，诸侯以大夫为臣，大夫又自有家臣。因之大夫对于天子，大夫之家臣对于诸侯，都是隔了一层的臣，即所谓“重臣”，因之都称为“陪臣”。古代诸侯的卿大夫，对天子自称“陪臣”。（18）素王：指孔子。汉王充《论衡·定贤》：“孔子不王，素王之业在《春秋》。”（19）遄死：速死。《诗经·相鼠》：“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意思是说，人不懂礼，何不赶快就死去。（20）豕：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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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存亡的关键，就在于此。轻率地这样做，不是太糊涂了吗？自尊的方法，就在于以尊贵的身份谦下低贱的人，用谦卑来培养自己的美德。如果不是这样，就是世风衰败的鄙陋习俗、进入膏肓的重病，怎么能都做这样的事，真是可悲啊！不做好事就是坏人，不做大事就是普通人。商纣王为君无道，被人称为“独夫”；孔子身为诸侯的大夫，却被称为“素王”。这说明君子并不在于是否有权势和财富。如今干了违规越礼的事，却不喜欢听“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的批语。这就等于自己背着一头猪却讨厌别人说他臭，自己跳到泥坑里却忌讳别人说他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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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夫节士（1）不能使人敬之，而志不可夺（2）也；不能使人不憎之，而道（3）不可屈也；不能令人不辱之，而荣（4）在我也；不能令人不摈（5）之，而操之不可改也。故分定（6）计决，劝沮（7）不能干（8）；乐天知命（9），忧惧（10）不能入。困瘁（11）而益（12）坚，穷否（13）而不悔。诚（14）能用心如此者，亦安肯草靡（15）萍浮，效礼之所弃者之所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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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节士：有节操的人。（2）夺：改变。（3）道：道义。（4）荣：尊严。（5）摈：抛弃。（6）分定：本分所定，命中注定。（7）劝沮：劝阻。劝勉和阻挠。（8）干：侵犯。（9）乐天知命：天，天意；命，命运。安于自己的处境，由命运安排。这是相信宿命论的人生观。《周易》：“乐天知命，故不忧。”（10）忧惧：有仇恐惧。（11）困瘁：瘁，音翠，困顿劳苦。（12）益：更加。（13）穷否：困厄，不亨通。（14）诚：果然。（15）草靡：草顺风倒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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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那些有节操的人，虽不能让别人尊敬，但他的志向不会被改变；虽不能让别人不厌恶，但他所遵循的道义也不会改变；虽不能让别人不侮辱自己，但荣誉还在于他自身；虽不能让别人不抛弃自己，但他的节操始终不变。因此本分既定，鼓励和阻扰都不能造成影响；乐天知命，忧愁和恐惧都不能入乎其心。困苦却更加坚强，穷困与否都不后悔。如果真能够用心如此，又怎能像草一样随风摇摆、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去效法那些抛弃礼法之人的行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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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俗之伤破（1）人伦（2），剧于（3）寇贼之来，不能经（旧无经字。补之）久（4）。其所损坏，一时而已。若夫贵门子孙，及在位（5）之士，不惜典刑（6），而皆科头（7）袒体，踞见（8）宾客，毁辱天官（9），又移染庸民（10）。后生（11）晚出，见彼或已经清资（12），或叨窃（13）虚名，而躬自（14）为之，则凡夫便谓立身当世（15），莫此之为美也。夫守礼防（16）者苦且难，而其人多穷贱焉。恣骄放（17）者乐且易，而为者皆速达焉，于是俗人莫不委（18）此而就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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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伤破：伤害，损伤。（2）人伦：礼教所规定的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及各种尊卑长幼关系。《孟子·滕文公上》：“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3）剧于：过于。（4）经久：长久。（5）在位：居官位，做官。（6）典刑：常刑。（7）科头：谓不戴冠帽，裸露头髻。（8）踞见：踞坐而见客。形容待人傲慢。（9）天官：官名。《周礼》分设六官，以天官冢宰居首，总御百官。唐武后光宅元年改吏部为天官，旋复旧。后世亦称吏部为天官。（10）庸民：平民，普通的人。（11）后生：年轻人，晚辈。（12）清资：魏晋至唐时多由士族担任的清贵官职。（13）叨窃：窃取。（14）躬自：亲自。（15）当世：随顺世俗。（16）礼防：指礼法。谓礼之禁乱，犹防之止水。（17）骄放：骄慢放纵。（18）委：丢弃，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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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世俗习惯对人伦的破坏，比外敌、强盗的入侵还要厉害。外敌的入侵不能持久，他们的损害只是一时而已。至于权贵子孙和在位的高官们，不顾礼法，全都束发去帽，裸露身体，叉腿坐着会见客人，这样既辱没了自己的官职，又污染了平民百姓。那些年轻晚辈们，看到他们中有的获得了高位，有的窃取了虚名，于是自己也照着做。于是普通百姓便以为在社会上安身处事，没有比这样做更好的了，恪守礼法的生活即辛苦又很难做到，而且这些人大多贫苦卑贱。恣意放纵过得逍遥快活又简单易行，并且这样做的人很快都官爵显耀。于是乎世人无不抛弃遵守礼法而追求恣意放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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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世间或有少无清白之操业（1），长（2）以买官而富贵，或亦其所知足以自饰（3）也，其党与足以相引（4）也。而无行（5）之子，便指以为证曰，彼纵清（6）恣欲，而不妨其赫奕（7）矣。此整身（8）履道（9），而不免于贫贱矣，而不知荣显（10）者有幸，而顿沦（11）者不遇，皆不由其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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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操业：从事职业的活动。（2）长：经常。（3）自饰：文饰或掩盖自己。（4）引：荐举。（5）无行：没有善行；品行不端。（6）纵清：放纵情欲。（7）赫奕：显赫貌；美盛貌。（8）整身：身体端正，穿戴整齐。喻提高自身修养。（9）履道：躬行正道。（10）荣显：荣华显贵。（11）顿沦：困顿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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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世上还有那些人，年轻时就无清白的操守，长大后通过买官而获得富贵。也许是他们的知识足以自我掩饰，他们的朋党也完全有力量互相包庇吧。于是那些品行不端的人便以此为证，说这些人放纵欲望，并不妨害他们的名位显赫，这都是那些严格要求自己以行正道的人，不免穷困贫贱的原因，却不懂得荣耀显贵的人受宠幸、困顿沉沦的人不受赏识，都不是由他们的品行决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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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 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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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本篇采用连珠文体形式，以众多比喻来阐说事理，其论点当为依法治国的典范。篇章短小，语言华美，表达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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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抱朴子曰：民财匮（1）矣，而求（2）不已；下力极矣，而役不休。欲怨叹（3）之不生，规（4）其宁之惟永，犹断根以续枝，剜背以裨（5）腹，刻目以广明，割耳以开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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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匮：匮乏。（2）求：索取。（3）怨叹：怨恨伤叹，悲叹。（4）规：劝告，建议，尤指温和地力劝。（5）裨：弥补，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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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抱朴子说：“人民的财力已经很匮乏了，还在搜刮不止；人民的力气已经用到极点了，还在役使不停。还想使老百姓不生怨恨伤叹的情绪，劝告他们要永远安定守法，这就好比截断树根来接长树枝、剜割后背上的肉来补肚子、割开眼眶来开阔视野、割掉耳朵来增强听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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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抱朴子曰：法无一定（1），而慕（2）权宜（3）之随时（4）；功不倍前，而好屡变以偶俗（5），犹剸（6）高马以适卑（7）车，削跗（8）踝（9）以就褊履，断长剑以赴短鞞（10），剖尺璧（11）以纳促（12）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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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一定：固定不变，注定。（2）慕：追求。（3）权宜：指因事而变通办法。（4）随时：顺应时势，切合时宜。（5）偶俗：谓迎合世俗。（6）剸：音团，割断，截断。（7）卑：低的，低下的。（8）跗：脚背，足上。（9）踝：音怀，脚腕两旁凸起的部分，亦称“踝子骨”。（10）鞞：音炳，刀剑柄上或鞘上近口处的装饰，一说刀剑鞘。（11）尺璧：古玉器名。直径一尺的大璧，言其珍贵。（12）促：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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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抱朴子说：“法律未能成为定规，却追求随时应变的权宜之计；功业不能超过前代，却喜欢不断应变以迎合世俗。这就好比砍断高头大马的腿来适应矮小的马车、削掉脚背和踝骨来穿小鞋、折断长剑以便插进剑鞘、把一尺大小的玉璧切小放进狭小的匣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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