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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驰逐:指追随,效法。(2)庸民:平民,普通的人。(3)偶俗:谓迎合世俗。(4)近人:关系近的人。(5)宵:夜。(6)祖考:祖先。《诗·小雅·信南山》:“祭以清酒,从以騂牡,享于祖考。”(7)逮:到。(8)往者:指出言的人。(9)报者:指回应的人。(10)见:被。(11)负败:失败,受挫折。(12)交恶:双方感情破裂,互相憎恨仇视。(13)嘿:同“默”,不说话,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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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于是,奔走钻营的平庸之人,迎合世俗的受宠之人,羡慕他们的如飞蛾扑火,效仿他们的人如轻毛随飓风飞升。嘲笑戏弄的话,有的向上谈及祖先,有的向下论及妇女。嘲弄的话以尖刻为能,反驳的话唯恐出言不重。先出言的从不顾忌后果,反驳的人则以不能言辞苛刻使人语塞为耻。不应对的人被认为笨拙,先停下来的人被当做认输。这样相互咒骂的话,谁能够无声忍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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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其有才思(1)者之为之也,犹善于依因机会,言微(2)理举,雅而可笑(3),中而不伤。若夫疏拙者之为之也,则枉曲(4)直凑,使人愕然(5),妍(6)之与蚩(7),其于宜绝,岂唯无益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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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才思:才气和思致。(2)微:语言含蓄微妙,精深切要。(3)可笑:令人发笑。(4)枉曲:谓违法曲断;不公正。(5)愕然:惊讶貌。(6)妍:美丽。(7)蚩: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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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那些有才思的人说出的讽刺话语,还善于寻找恰当的时机,言语含蓄简约、理由完备、文雅而诙谐幽默,中肯而不伤害对方。至于那些蠢笨之人说出的话,则不论是非曲直,使人惊愕。这些伤害人的话,无论言辞美丑,都应该断绝,岂止是言辞拙劣而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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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乃有使酒(1)之客,及于难侵之性,不能堪(2)之,拂(3)衣拔棘(4),而手足相及,丑言(5)加于所尊,欢心变而成雠(6),绝交(7)坏厚,构隙(8)致祸。以杯螺(9)相掷者有矣,以阴私(10)相讦(11)者有矣。昔陈灵(12)之被矢,。灌氏(13)之泯族(14),匪(15)降自天,口实为之,枢机(16)之发,荣辱之主,三缄(17)之戒,岂欺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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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使酒:因酒使性。(2)堪:忍受。(3)拂:甩动,抖动。(4)棘:通“戟”,古代兵器名,合戈矛为一体,可以直刺与横击。(5)丑言:恶言。(6)雠:仇。(7)绝交:断绝往来。(8)构隙:造成裂痕。指结怨。(9)杯螺:即螺杯,用螺壳雕制的酒杯。(10)阴私:隐秘不可告人的事。(11)讦:攻击别人的短处或揭发别人的阴私。《说文》:讦,面相斥罪相告讦也。(12)陈灵:陈灵公(?—公元前599年),妫姓,陈氏,名平国,春秋时期陈国第十九任国君。(13)灌氏:灌夫。(14)泯族:灭族。(15)匪:非。(16)枢机:《周易·系辞》:“言行,君子之枢机。”因后以“枢机”喻言语。(17)三缄:“三缄其口”的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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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又有那些喝酒使性子的人,有不可侵犯的性格,不能忍受,于是撩起衣襟,拔出刀剑,拳脚相加。用难听的话辱骂所尊敬的人,欢心变成仇恨,恩断义绝,仇隙日增,招来灾祸。用酒杯相互掷击的有之,用隐私互相攻讦的有之。从前陈灵公被射死,灌夫被灭族,灾难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祸从口出。言语表述,事关荣辱。古人三缄其口、出言谨慎的训诫,难道是骗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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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激电不能追既往之失辞(1),班输(输原作轮)(2)不能磨斯言之既玷,虽不能三思(3)而吐情谈,犹可息谑调(4)以杜(5)祸萌(6)也。然而迷谬(7)者无自见之明,触情(8)者讳逆耳之规,恢(9)(恢作疾。疾当作疢)美而无直亮(10)之针艾(11),群惑而无指南(12)以自反(13),谄媚(14)小人,欢笑以赞善,面从(15)之徒,拊节(16)以称功,益(17)使惑者不觉其非,自谓有端晏(18)之捷,过人之辨,而不寤(19)斯乃招患之旌,召害之符也。岂徒减其方策(20)之令问(21),亏其没世(22)之德音(23)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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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失辞:亦作“失词”,言辞失当。(2)班输:春秋鲁国的巧匠公输班。一说班指鲁班,输指公输般,“班输”为两人的合称。(3)三思:再三思考。思危,思退,思变。(4)谑调:戏笑的口吻。(5)杜:防止。(6)萌:发生。(7)迷谬:亦作“迷缪”。迷惑谬误。(8)触情:触动情绪。(9)恢:疾病,弊病。(10)直亮:正直信实。(11)针艾:治病的方法。此喻救治社会弊病的方法。针,同“针”,针法,用针刺经络或穴位治疗疾病;艾,艾草,治病用。(12)指南:这里指指引。(13)反:同“返”。(14)谄媚:用卑贱的态度向人讨好。谄,奉承,巴结。媚,媚谄,逢迎。(15)面从:谓当面顺从。(16)拊节:击节。节,一种古乐器,用竹编成,击之成声。(17)益:更加。(18)端晏:指子贡和晏子。(19)寤:通“悟”,觉悟,认识到。(20)方策:典籍。(21)令问:令闻,美好的声名。问,通“闻”。(22)没世:终身,永远。(23)德音:好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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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快速的闪电,也不能追回说过的错话;鲁班这样的能工巧匠,也不能把侮辱了人的语言除去。即使不能反复思考而讲出得体的话,还可以停止戏谑调笑,杜绝灾祸的萌生。但是迷惑于错误言论的人,没有自知之明;触动感情的人,听不进逆耳的劝告。美化自己的弊病,却没有正直诚实的人来帮助他;很多人迷惑,却没有人指点而使其迷途知返。谄媚的小人,总是笑著称赞叫好;当面奉承的人,拍掌称赞功德。更使迷惑的人觉察不出他的错误,自以为有子贡、晏子一样才智、超人的辩才,却一点都不醒悟。这才是招来灾祸的丧旗、造成灾祸的符箓啊。难道仅仅是损害他们在史册中的好名声、损害身后的仁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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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然敢为此者,非必笃顾(1)(顾作为)也,率多冠盖(2)之后,势援(3)之门。素(4)颇力行善事,以窃虚名,名既粗(5)立,本情便放(6)。或假财色以交权豪(7),或因时运(8)以叨(9)荣位(10),或以(11)婚姻而成(12)贵戚(13)。故并(并作弄)毁誉以合威柄(14),器(15)盈志(16)溢,态发病出,党成交广,道通步高,清论(17)所不能复制(18),绳墨(19)所不能复弹(20)。遂成鹰头之蝇,庙垣之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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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笃顾:十分顽固。指蠢笨顽固之徒。(2)冠盖:犹冠族,官宦之家。(3)势援:犹后盾。势,古文中也写作“埶”。(4)素:平时。(5)粗:略微。(6)放:解脱约束。(7)权豪:权贵豪强。(8)时运:时机运势。(9)叨:窃取。(10)荣位:指令名尊位。(11)以:借助。(12)成:结成,成为。(13)贵戚:帝王的亲族。(14)威柄:威权,权力。(15)器:度量,胸怀。(16)志:心志。(17)清论:公正的评论,公正的舆论。(18)制:制约。(19)绳墨:法度、法律。(20)弹:批评,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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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但是敢于这样做的人,并非全是蠢笨顽固的人,大多还是官宦子弟、权势人家。他们平时尽力多行善事,以求虚名,但是一旦攒了点名声,恶劣的嘴脸就暴露了。有的借金钱、美女来巴结权贵豪门,有的依靠时机、运气来窃取尊贵的地位,有的借婚姻关系跻身贵族行列。于是玩弄权术、毁誉并施来迎合权贵。他们志骄意满、故态复萌,毛病全都显露出来了。勾结同党,广结羽翼,仕途通畅,步步高升。公正的议论不能限制他们、法律制度也不能再约束他们。于是他们变成了鹰头上的苍蝇、庙堂里的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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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所未及者,则低眉(1)扫地(2)以奉望之;其下者,作威作福(3)以鞚御(4)之。故胜己者则不得闻,闻亦阳(5)不知也;减己者则不敢言,言亦不能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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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低眉:形容顺从或和善的样子。(2)扫地:古代郊祀的仪制,于坛下扫地设祭。(3)作威作福:原意是只有君王才能独揽权威,行赏行罚。后泛指凭借职位,滥用权力。(4)鞚御:亦作“控驭”,驭马使就范。引申指控制,驾驭。(5)阳: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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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对于地位高的人,他们低眉顺眼、极尽奉承;对于地位低的人,就作威作福、加以控制。于是,那些地位在其之上的,听不到他们的劣性,即使听到也假装不知道;那些地位不如他们的,则不敢劝说他们,说了也不能制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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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 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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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刺骄”篇作者指责了世俗骄慢倨傲的习气,分析了汉末以来的情况,阐述了“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灭亡”的道理,讽喻一国之君一定要戒除傲慢,听取臣下的谏言。“盖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多;附之者众,则安之徽也;去之者多,则危之诊也。”这实在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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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盖劳谦(1)虚己(2),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3)之者多矣。附之者众,则安(4)之征(5)也;去之者多,则危(6)之诊(7)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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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劳谦:居有功劳却仍谦恭。(2)虚己:谦虚,虚心。一般用在“虚己以听”中,意思是以谦虚的态度听取别人的意见。(3)去:离开。(4)安:安宁,安泰。(5)征:标志。(6)危:灾祸。(7)诊: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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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大凡有功劳却仍谦逊的人,归附他的人就多;骄狂傲慢的人,背离他的人就多。归附的人多,是平安的征兆;背离的人多,是危险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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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存亡之机(1),于是乎在。轻(2)而为之,不亦蔽(3)哉?自尊重之道,乃在乎以贵下贱,卑以自牧(4)也。非此之谓也,乃衰薄(5)之弊俗(6),膏肓(7)之废疾(8),安共为之可悲者也?不修善事,即为恶人,无事于大(9)。则为(旧无人无至则为七字。补之)小人(10)。纣(11)为(12)无道(13),见(14)称独夫(15);仲尼(16)陪臣(17),谓为素王(18)。即君子不在乎富贵矣。今为犯礼之行,而不喜闻遄死(19)之讥。是负豕(20)而憎人说其臭,投泥而讳人言其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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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机:事物发生的枢纽,对事情成败有重要关系的中心环节。(2)轻:轻率。(3)蔽:蒙蔽。(4)自牧:自我调养,自我修养。(5)衰薄:衰败;衰败浇薄。常指世风道德。(6)弊俗:鄙陋的习俗。(7)膏肓:古代医学以心尖脂肪为膏,心脏与膈膜之间为肓。(8)废疾:谓有残疾而不能作事。(9)大:大事。(10)小人:普通人。(11)纣:中国商代最后的君主,相传是暴君。(12)为:做。(13)无道:暴虐,没有德政。(14)见:被。(15)独夫:独王。(16)仲尼:孔子的字。孔子名丘,春秋鲁国人,儒家学派创始人。(17)陪臣:古代天子以诸侯为臣,诸侯以大夫为臣,大夫又自有家臣。因之大夫对于天子,大夫之家臣对于诸侯,都是隔了一层的臣,即所谓“重臣”,因之都称为“陪臣”。古代诸侯的卿大夫,对天子自称“陪臣”。(18)素王:指孔子。汉王充《论衡·定贤》:“孔子不王,素王之业在《春秋》。”(19)遄死:速死。《诗经·相鼠》:“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意思是说,人不懂礼,何不赶快就死去。(20)豕: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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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存亡的关键,就在于此。轻率地这样做,不是太糊涂了吗?自尊的方法,就在于以尊贵的身份谦下低贱的人,用谦卑来培养自己的美德。如果不是这样,就是世风衰败的鄙陋习俗、进入膏肓的重病,怎么能都做这样的事,真是可悲啊!不做好事就是坏人,不做大事就是普通人。商纣王为君无道,被人称为“独夫”;孔子身为诸侯的大夫,却被称为“素王”。这说明君子并不在于是否有权势和财富。如今干了违规越礼的事,却不喜欢听“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的批语。这就等于自己背着一头猪却讨厌别人说他臭,自己跳到泥坑里却忌讳别人说他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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