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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40 因为立志要做名臣,刘光第十分爱惜羽毛,其清峻程度远过于曾国藩。步入官场之初,刘光第也一度和光同尘,接受过一些馈赠。后来,随着做清官名臣的人生设计日益清晰,他开始拒绝被大多数官员都视为正常的馈赠,“兄……不受炭别敬(方写此信时,有某藩司送来别敬,兄以向不收礼,璧还之)”[26]。甚至连好朋友的帮助他也不要,因为他不想沾染任何灰色收入。有一个好朋友发了笔小财,得到三四千两白银,想帮他一把,也被他拒绝:“京中今年结费太坏,用颇不敷。抡三已补员外,别项进款约三四千金,平时颇知兄,常欲分润,露于言句,不知兄不敢受也。”甚至有人看他成天穿着破旧衣服,想给他两件衣服,他也不要:“赵寅臣欲出京时,欲以纱麻等袍褂相送,因兄所穿近敝故也,兄亦婉而却之而已。”[27]这样他就失去了“他人馈赠”这一京官颇为重要的收入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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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42 及至后来因参与变法而获得重用后,他的作风在军机中也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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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44 升了官,别人都要给报信的太监赏钱,只有他一个钱不给:“向例,凡初入军机者,内侍例索赏钱,君持正不与。”不仅如此,不管谁家有事,他也不随礼:“礼亲王军机首辅生日祝寿,同僚皆往拜,君不往。军机大臣裕禄擢礼部尚书,同僚皆往贺,君不贺。谓:‘时事艰难,吾辈拜爵于朝,当劬王事,岂有暇奔走媚事权贵哉!’其气节严厉如此。”[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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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46 当了军机章京,别人每年都可以收到大笔外官送的礼金,只有他一文不要:“(光第)性廉介,非旧交,虽礼馈皆谢绝。既入直枢府,某藩司循例馈诸章京,君独辞却;或曰:‘人受而君独拒,得毋过自高乎?’君赧然谢之。”[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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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48 如此做官之法,使得他升官反而更为赔钱,每年要赔五百两。他自己在家信中说:“兄又不分军机处钱一文(他们每年可分五百金之谱,贪者数不止此);……如不当多时,所赔犹小;如尚不能辞脱,则每年须干赔五百金。”[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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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50 基于以上原因,刘光第的生活自然摆脱不了艰窘。他在书信中描述自己的生活说,因为今年收入少,所有家务都是夫人带一女仆亲自干:“兄今年京中尤窘迫非常,……以致连厨手亦不能请了,全是一婢女与敝室同操作,日无停趾。”[31]家里越发破旧得不像样子:“盖去夏大雨后,顶全漏,烂纸四垂,屡次觅裱糊匠不得(通京俱从新裱糊,匠人忙极)。及觅得,又以价太昂,屡相龃龉,直至冬月,始迫于不得已,费十余金,乃收拾完好。……惟是顶棚未裱好时,客厅诸事,俱颇潦草。”[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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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52 这种贫困状况贯穿了刘光第京官生涯的始终。一般人苦熬、苦做京官,一是期望能在级别上快些升上去,二是期望能外放到外地做地方官,收入可以名正言顺地大涨。资助刘光第的族叔也是这样期望的。可惜,因为参与维新变法,刘光第没有迎来自己经济状况改善的那一天就断送了性命,他的族叔也没能收回投资。在他变法失败后被捕之时,连执行抓捕任务的官兵都惊叹他家之穷:“缇骑见家具被帐甚简陋,夫人如佣妇,皆惊诧曰:‘乃不是一官人!’”[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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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54 作为一个庞大的群体,京官的生活水平自然不尽相同。虽然明清两代京官通常都很穷,但是并不是说所有京官都生活在困窘当中。京官之中,也有少部分人身处巨富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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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56 这些人一般分两类。一类是立身不谨的重臣权臣,因为掌握的资源广而巨,夤缘攀附者门庭若市,所以营私肥己的空间很大。典型代表当然非清中期的和珅和晚期的奕劻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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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58 另一类是“肥缺官员”。京官中有些职务,表面不显山露水,但“实惠”却非常之巨,比如内务府及户部的某些职官、银库官员、各榷关税务官员等。但是他们绝大多数是满人,这是因为清代的“首崇满洲”的民族政策。王志明说:“中央机关的满缺最多,据《清朝文献通考》的记载,1785年朝官中满洲缺、蒙古缺、汉军缺、汉缺分别是2751、253、142、558名,其中户部和工部的某些机要部门如银库、缎匹库、火药局等,全为满缺所独占。可见要津和中央机关为满人所控制,牢固了满人的统治权。”[34]这类满族京官自然活得特别滋润。那桐就是其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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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60 那桐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晚清历任户部尚书、外务部尚书、总理衙门大臣、军机大臣、内阁协理大臣等要职,对晚清政局产生过重要影响。在这里我们不论其政绩,只来看一看他的经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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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62 那桐乃内务府镶黄旗满洲人,叶赫那拉氏,咸丰六年(1856年)生于北京。他的家族是内务府世家,家资丰厚。不过和大部分内务府纨绔子弟不同,他自幼肯于读书,并且取得了举人功名,这在满人中算得上相当难得,所以被人称为晚清“旗下三才子”之一。他又颇有办事才干,在满族官员当中属于一位“能员”,所以升迁之路相当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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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64 那桐留下了一部日记。读这本日记,我们发现,从青年时代起,那桐的生活就是极为优裕,甚至是奢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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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66 那桐的住宅位于金鱼胡同,这是一座豪华宅邸,一座横向并联的七跨大院,占地二十五亩之多,房屋三百多间。特别是其中的“那家花园”,以“台榭富丽,尚有水石之趣”而闻名京师。[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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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68 那桐日记起自光绪十六年。从日记记载来看,那桐几乎天天都是在饮宴应酬、唱戏听曲中度过,生活既按部就班,又富足滋润。比如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三月,他共有十九天赴宴或者在家宴请别人,约晚饮,到同兴楼小食,赴福寿堂之约,在家晚饮,赴九九园消寒九集,到福全馆晚饭,谈崇文门公事,同和楼晚饭,赴九九园之约……名目繁多,经常子初、子正才归。[36]除了日常锦衣玉食,那家花园“经常举办各种演出活动。……京戏名角大都是那家的常客。那家爱听戏,经常一唱就是一整天,甚或连唱几天”。[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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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70 在晚清时代,能不能玩得起“西洋玩意儿”是一个家庭是否有实力的重要标志。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在一次赴天津旅游之后,那桐迷恋上了西洋事物,从那一年起,“那家隔三差五吃西餐,买洋货”,“坐汽车、安电话,甚至买汽车,反正什么东西时髦,那家便很快拥有”[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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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72 那桐日常应酬手笔也很大。日记记载,光绪二十二年四月初九日,“熙大人宅”有喜事,他出份子二百两白银[39];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他升为“正部级”后,到各处拜谢老师,送给荣禄银一千两,其他送崇绮等十一人,从四十两至一百两不等[40];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庆亲王女儿结婚,他送“大裁江绸二套、九件荷包二匣、宴席二桌、绍酒二坛、茶叶百斤、羊烛百斤、喜分百金”[41];日记中经常可见他借钱给别人,比如光绪二十四年六月十六日,伦贝子借去一千两京松银。[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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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74 那桐的生活水平如此之高,来自四个方面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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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76 第一个因素,是那桐的特殊出身。那桐出身内务府,家底本来就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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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78 第二个因素,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是那桐一生工作多与经济收支有关,且多次署肥缺。中举之前,那桐因为精明能干,就经常被派一些临时性职务,比如“充户部恭办(皇帝)大婚典礼处派办司员”“充恭办(皇帝)万寿庆典总办”[43]。虽然都是临时充任,但这些皇家庆典例来开支浩大,承办人员扯虎皮做大旗,可钻的空子极多。甚至修办光绪朝《大清会典》这类看起来没什么油水的工程,也有很大闪展腾挪的空间。光绪二十五年,那桐任《大清会典》馆提调官,事毕将工程用剩下的六万两白银交还朝廷,得到慈禧太后的专旨表彰,说他“奉公洁己,办事认真”[44]。这件“小事”能引起最高层的注意,说明这六万两如果想法分掉,才更符合那时官场之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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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80 那桐长期担任户部的职务。户部的职掌均与经济财政相关,户部官员的公开收入名正言顺地高于其他部门,“各部之中,以户部为较优”[45]。那桐长期任职户部,到底获得多少收入未见记载,不过他自光绪十一年至十九年(1885—1893年)在钱法堂当差,做到主事。光绪十一年起在捐纳房当差,光绪十八年(1892年)任总办,直至光绪二十四年。这几个地方都是极有油水的所在。此外,他还在贵州司掌过印。那桐为人,并不在意清节,反而是贪名久著,正如摄政王载沣的胞弟载涛在回忆录中说那桐“平日贪婪无厌”,“亦是著名大贪污者”[46],所以在户部期间,他的收入应该就已经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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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82 那桐还出任过一些著名的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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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84 第一个肥缺,就是“户部银库郎中”,“佩带银库印钥”[47]。户部银库是收贮各地送到京师的赋税饷银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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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86 众所周知,银库一直是清代财政中水最深的部门,那桐在这个正五品的职务上每年的养廉银是五千两,除此之外到底有多少灰色收入,他在日记中当然不可能透露。不过在担任银库郎中后的第二年,他就开始在京城繁华地段经营当铺。光绪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四日,“余托孟丽堂价买北新桥北大街路东增裕当铺作为己产。……计占项一万二千余金,架本三万金,存项一万金,统计领去五万三千余金”。[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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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71788 时隔一年多,那桐再次购买当铺。光绪二十四年十月十五日,“余托孟丽堂价买灯市口北东厂胡同口外路东元丰当作为己产,改字号曰:‘增长’,总管为孟丽堂,……价本市平松江银三万两,占项市松一万七千两,存项京松二万五千两,统计市松七万二千余金”。[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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