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73832e+09
1703073832
1703073833 唐贞观十一年(637年)制,内外官依散阶给禄。李锦绣先生评论说:“职事官随才录用,有的从闲职进入任重要职,有的离开高官,担任低品级官,有的从内职到外职,品级高低参差不定,以本品给禄是对官吏的公平待遇。”唐高宗乾封元年(666年)八月十二日诏,在京文武官应给防阁、庶仆、俸、料,始依职事品;其课及赐,各依本品。所谓依职事品,就是向职位发薪;所谓依本品,就是向品位发薪,本品就是文武散阶。可见在唐前期,也就是乾封元年之前,谷禄、俸料也是按本品发给的,散官也能够得到;防阁、庶仆虽然职事官才有,散官没有,但却是按职事官的本品而不是职事品发给的,仍与品位有关。至于食料及职田,则按职事品发给(52)。简言之,此期中央官的禄、俸、防阁、庶仆向品位发放,食料及职田向职位发放。
1703073834
1703073835 叶炜君把唐朝此期非钱币形态的各种薪俸都折算成钱,总汇而列表比较。我们把他制作的表格稍加变形,提供如下:
1703073836
1703073837
1703073838
1703073839
1703073840 禄、月俸取决于本品,防阁、庶仆取决于职事官本品,职田、食料取决于职事品;但一到九品,两方面所占比例不同。叶炜君分析说:“唐高宗乾封元年以前,中央官官品越高,其收入结构中职位因素所占比例越低;而官品越低,其收入结构中职位因素的比例越高。”(53)赘言之,品级越高,品位薪俸越重;品级越低,职位薪俸越重。
1703073841
1703073842 唐高宗乾封元年之后,防阁、庶仆、俸、料改依职事品发放了。这样,王朝的薪俸体制开始向职位倾斜。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官吏趋冗、散阶滥授增大了财政负担,政府无力向所有散阶拥有者全额发俸了。唐代宗时又发生了变化:“大历制俸……又不按品具数,而按实际官职给俸。”(54)由于政局变化及诸官职能变化,王朝进而超越官品,为各个职事官分别确定俸禄。这种情况下,就算职事官的品级相同,薪俸却不一定相同了。例如中书舍人、谏议大夫都是正五品上,但前者在体制中的地位更重要,所以薪俸较高;后者闲散得多,所以薪俸较低。看上去,唐后期的薪俸逐渐向职位靠近了,经历一个从按本品到按职事品发俸,又从按职事品到按具体职位发俸的变化。当然,这个变化的意义,被职事官的品位化趋势所抵消了,对这一点后面还有讨论。
1703073843
1703073844 宋朝的薪俸结构相当复杂,但最主要的是两个部分,寄禄官的俸钱,及差遣的职钱。前者等于是向品位发放的,后者等于是向职位发放的。(在宋初,职钱主要加给带大学士等职名奉差遣外任的官员;元丰改制后,普遍加给在京职事官,按月支给。)这两部分薪俸是什么比例关系呢?下面列表比较(55)。左表是元丰俸钱表,是向品位发放的;右表是元丰职钱表,是向职位发放的:
1703073845
1703073846
1703073847
1703073848
1703073849
1703073850
1703073851
1703073852 *左表中省略“衣赐”内容。单位:月千。
1703073853
1703073854 比较左右两表,可知俸钱与职钱平分秋色,半斤八两,品位薪俸可以占到50%。
1703073855
1703073856 而且,职钱仍然承受着寄禄官品级的影响。元丰新官制,职事官的职钱,要再根据寄禄官之高下,再分行、守、试三等。寄禄官高于职事官为“行”,低于职事官一品为“守”,低二品以上为“试”;“凡诸职事官职钱,不言‘行’、‘守’、‘试’者,准‘行’给”(56)。这就意味着,职钱的等级中也有品位因素。举例说,六部尚书从二品,若以正二品的金紫光禄大夫或从二品的银青光禄大夫任六部尚书,则其俸钱为60贯,职钱为60贯。若以三品的宣奉大夫、或正奉大夫任吏部尚书,则低一品为“守”,其俸钱为55贯,其职钱是55贯。若以四品的通议大夫、太中大夫任六部尚书,则为低二品为“试”,其俸钱为50贯,其职钱是50贯。那么品位薪俸与职位薪俸各占50%。又上列左表中,我们省略了高级寄禄官的衣赐一项,衣赐数量也不算小,如果算在里面,还会进一步加大品位薪俸的份量。品位薪俸的比例,已超过50%了,跟中国1993年的职务级别工资制的情况,相当接近。那么这种薪俸结构,无疑可以判定为品位分等。
1703073857
1703073858 而且在品位薪俸之下,唐宋官员可以从皇帝那里得到一个重大优惠:没有职事也能领俸。这是秦汉所没有的情况。先看唐朝。唐前期依本品发俸。据李锦绣先生研究,五品以上散阶在没有职事官的情况下,仍有俸禄(57)。再看宋朝。宋朝的官员在差遣任满之后,自然就没有职钱了,但这时候,承务郎(从九品)以上“京朝官”段落的官员凭其本官,在待阙期间仍能领一份俸钱(58)。史称“今自寺监主簿以上……至有待阙于家,动逾岁时,居无职事,禄廪不绝”。又范仲淹云:“在京百司,金谷浩瀚,权势子弟,长为占据,有虚食稟禄待阙一二年者。”又王之道云:“今之仕宦,文臣承务以上,武臣下班祗应以上,闲居待阙,皆有月俸。”(59)又郑獬云:“彼居阊里,待次累年,俸钱亦不绝也。”(60)待阙的时间,北宋中期有达三四年的,北宋末有十多年的,南宋还有长达十七八年、乃至二十多年的(61)。在这么漫长的日子里,家居无职的京朝官们不干事白拿钱,坐享天禄,领取一份品位薪俸——俸钱。
1703073859
1703073860 官员没有职事却能白拿钱,这问题该怎么看呢?邓小南先生对“待阙领俸”的评价,触及了问题要害:“‘白拿钱’亦有不合理处,但在当时情况下,有俸待阙对于差遣‘上岗’又是一道保护措置。应该说,尽管带来的矛盾重重,在‘员多阙少’及差遣条件难以限制的整体背景下,还是有缓解冲击、稳定运转、增长‘和气’作用的。这在宋人心目中,可能是最重要的。”质言之,不干活也给钱,是为了维系统治集团的内部和谐。
1703073861
1703073862 此外,唐宋很多品位性官职,无事而有俸。例如在唐前期,员外官、检校官及判、试、知者,给职事官禄、料之半,散官、勋官、卫官减至1/4(62)。刚才谈到,唐中后期的官员薪俸,出现了从按本品发到按职事品发、又到按具体职位发的变化。然而同时,各种兼官加衔泛滥,大量省部寺监的职事官,变成了品位性官职,进而在宋初变成寄禄之官。这个反向的变化,完全抵消了大历以后转向职位发俸的意义。也就是说,大历以后直接向职事官发俸,本来能使薪俸结构向职位倾斜一些;但职事官本身又阶官化了,所以其时薪俸结构,依然保持在“品位薪俸”的形态之上。宋朝大量设置的添差官,不厘务也有半俸;还有祠禄官,不厘务而有俸。
1703073863
1703073864 唐宋官僚在无职事的情况下依然有俸,显然承袭了魏晋南北朝的政治传统。不过两个时代还是不大一样。魏晋南朝是士族政治,依门第而做官享禄;而唐宋时官僚政治恢复了活力,尽管官僚可以由本品、寄禄官领俸,但本品与寄禄官的上升却取决于考课。所以,魏晋南北朝与唐宋,仍应视为两个阶段。
1703073865
1703073866 明清的散阶制业已变质。明朝虽然仍有散阶,但“散官与勋级既是附加性官衔,又可视为考核制度的补充,但与实职和俸禄并无关系”(63)。薪俸要素,不再配置在散阶之上。所以有人把明代的散阶仅仅视为“官员的一种荣衔”(64)。清朝的散阶亦然,与薪俸无关。散阶既无薪俸,那么官僚任满离职就得跟薪俸说再见了。比起唐宋官僚所曾有过的“白拿钱”优待,不免黯然神伤。
1703073867
1703073868 我们认为,在传统中国,职位薪俸是一种“劳务报酬”,品位薪俸却是一种“身份报酬”,是对官员身份的报酬,即对其加入统治集团、拥戴现政权的报酬。对这一点,本书第10章还有讨论。总之,薪俸结构的重心是偏于职位,还是偏于品位,秦汉、魏晋南北朝、唐宋与明清有明显变化,其阶段性大略如下:
1703073869
1703073870 1.周朝薪俸结构的重心在品位。
1703073871
1703073872 2.汉代薪俸结构的重心在职位,无职位则无薪俸。
1703073873
1703073874 3.魏晋南北朝的薪俸结构再度品位化了,官僚可以由品位性官号领俸。
1703073875
1703073876 4.唐宋继承了前一时代的品位化倾向,有品位而无职事,仍能凭阶官和品位性官号领俸。
1703073877
1703073878 5.明清时反了过来,薪俸结构又向职位偏转了,无职则无俸。
1703073879
1703073880 还得说明,判断各时期的等级结构是品位分等还是职位分等,薪俸结构只是一端,不是全部,还得考虑资格、特权、礼遇等其他品秩要素,它们也有配置于品位或职位的区别。例如,明清选官极重学历,而学历就是一种品位因素,所以明清官阶依然有品位分等的成分。
1703073881
[ 上一页 ]  [ :1.70307383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