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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地方学校的生员可达20万,约占总人口的0.45%。太学生及州县学生都有免役权,上舍生便可享受“官户”待遇了(56)。南宋太学生一度可能有差役,不过可以募人代役(57)。黄云鹤先生评论说:“南宋政府扩大经济照顾范畴,享有政府给予特殊权利的人群,不再仅仅限于中央官学学生,已经扩大到获得贡举资格的举人之中。……成为社会身份的标志。”(58)元朝的民户中,有一种“儒户”。儒户必须有一人入学就读,在交纳税粮之外,可以除免科差(59)。明代把儒户并入民籍,但仍在户籍上注明儒籍。士子从童子试开始,就登录为“儒籍”。据顾炎武估计,明朝的生员不下50万人,“一得为此,则免于编氓之役,不受侵于里胥”(60),身份立刻与众不同了。明末生员,陈宝良先生估计有60万以上,占人口的0.46%(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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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指示,令学子免役:“嗣后举、贡、生员等,著概免杂差,俾得专心肄业。”嘉庆皇帝亦云:“齐民之秀,国家培养人才,身列胶庠者,各宜修洁自爱,岂可承充官役自取侮辱?各州县官押令承充,即系显违定例!”(62)对“士”这个特殊人群,朝廷申明他们不应服役。兹将顺治五年(1648年)的免粮免丁制度,列表如下(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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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中的级差,显示士子位在“官—民”之间(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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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的生员享有国家廪膳。清朝的廪生大约37000人,每人每年津贴约4两,总计约12—14万两,国家的财政负担并不沉重。此外,书院还可以为约20万学生,每人每年提供7.5—15两左右的津贴,总计约236万两(65)。这是通过“四民社会”的机制,从其他社会阶层那里分割来的。现代社会也有公费和奖学金,但在传统中国,类似做法强化了士子作为一个阶层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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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制待遇 服饰是人际交流中最耀眼的身份标识。中国礼制以衣冠取人。读书人特称“衣冠”,进士家庭称“衣冠户”,就反映了衣冠的强大身份区分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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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学生就有特殊服装。周朝学子,据说穿着“青衿”之服。孔子的装束,后来变成了学士的儒冠儒服,但这是民间风习,而非国家规定。汉代官私学子的打扮就“官僚化”了,不用儒冠儒服了,改戴官僚的一梁进贤冠,佩双印(“刚卯”之印与“严卯”之印)。这是低级官吏的服饰。参看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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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之间,名士们的服饰风习发生了变化,流行不戴进贤冠而戴巾。巾是劳动者的装束。名士戴巾,不戴官帽子,是中国士人的自由精神与“士贵耳,王者不贵”理念的反映。王公们也跟着效法。《傅子》:“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66)受此影响,两晋南朝的学生冠服,转而“名士化”了:晋朝国子生用葛巾、单衣,南朝国子生用白纱角巾、单衣。从汉末到魏晋南朝,名士在社会中的结构性地位明显上升,甚至发展为士族阶层,他们得以在服饰上展示自己的自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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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学生的身份与冠服,又复“官僚化”了。北朝的学生有官品。北魏国子生从七品中,尚书算生正九品中,诸寺算生正九品下(67)。可见北魏是把学生直接看成官僚的。北齐把国子生改列于“视品”,即视从七品。隋朝的国子生、太学生、四门生,也列在“视品”。从正式品级到“视品”,学生的身份由官僚变成了“准官僚”,“非正式化”一些了。与此相应,北齐及隋的国子学、太学及四门学生冠服,是委貌冠,空顶黑介帻,深衣,青领。委貌冠也是退休官僚戴的帽子。可见齐、隋学生的冠服等级,被定位在“官—民”之间。我们已经指出,若士人的文化自主性和政治自主性抬头,军事体制的“命令—服从”精神与异族部落的“主奴”观念,能形成有效抑制。北朝政治是“重武”的,是一个异族政权;北朝学子身份与冠服的“官僚化”,我们认为是士人自主性受到抑制的一个直观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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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学生服饰,上承北朝。国子、太学、四门生、俊士戴黑介帻,作为“参见之服”。这种黑介帻官僚也戴。州县学生朝参,则服乌纱帽。乌纱帽来自幞头,相对就“非正式”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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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为学子特制了“襕衫”,作为“士人上服”。庶人穿白衣,举子的白衣则加饰了黑色的襕、襟、褾、领,显有区分士、民的意思。宋朝学生的襕衫“以白细布为之,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已属袍衫形式,接近于官定服制,不过是白色,下裾加缀一横幅而已”(68)。宋朝风习,“读书应举的士人应当换穿儒服”(69);尽管穿着“儒衣冠”并无法律限制,富家子弟照穿不误,比如“嘉兴富家儿冒儒衣冠,郡邑间施施无忌惮”(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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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初,儒士、生员、监生戴四方平定巾,同于胥吏。后来统治者觉得“士子巾服,无异吏胥,宜甄别之,命工部制式以进”。生员的襕衫用玉色布绢,宽袖皂缘,皂绦软巾垂带;贡举入监者,不变所服(71)。胥吏另为青色盘领,吏巾。状元在行礼之时,戴两梁冠,绯罗圆领,其进士巾如乌纱帽,深蓝罗袍。虽礼毕还得换上常服,但也预示了他们指日可待的美好前程。利玛窦初来中国时,妆束模仿和尚,结果虽见官必跪但仍遭歧视。后来他才发现“士”的地位崇高,于是换上了四方平定巾和进士才可以穿着的绯袍。这套冠服搭配虽不伦不类,却可以表示他是“西儒”。由此,利玛窦取得了与士绅相似的礼遇,见官不用跪着讲话了(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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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的“顶戴”是品级的标志。学历拥有者的顶戴与官僚顶戴的等级关系,参看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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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朝礼制中,“庶士”是一个身份明确的流品,有别于官、民。“凡举、贡、生、监谓之士,其他杂项者谓之庶”(73);“庶士:贡、监、生员有顶戴者”(74)。这就是当时的等级观念。婚丧之礼分3等:品官、庶士、庶人。庶士包括生员、监生。祭祀之礼也分3等,品官为一等,进士与举人礼同七品官,拔贡、岁贡、副贡生礼同八品官;庶士为一等,包括例贡生、监生、生员;余为庶人(75)。以家庙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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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官:立庙于居室之东,一品至三品五间,四品至七品三间,八九品庙亦三间,但形制较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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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士(即“贡、监、生员有顶戴者”):家祭于寝室之北,以龛为板,别为四室,奉高、曾、祖、袮四代,如品官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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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设龛正寝北,比照庶士之礼而进一步化简(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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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古礼,士以上立庙,庶人祭于寝。但因士子有特殊地位,所以“祭于寝”的礼制,在“庶士”与“庶人”之间又出现了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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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待遇 王朝法律不仅保障品官特权,也保障学子特权。例如辱骂普通人,只是笞责十下;但若吏卒辱骂举人,就比照骂六品以下长官之律,杖七十。在诉讼中,平民不得指名绅士出庭作证。生员犯小事,要由府州县教官责罚;犯大事,也必须先由学官褫夺学历,然后交地方官治罪(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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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学子的身份不同于庶人,在社会生活的很多方面都反映出来了。例如在因事立碑时,生员被称为“士”,以别于“庶人”(78)。生员死,可以使用“赠登仕郎”字样;参加过生员考试但没考上的童生,则可以使用“待赠登仕郎”字样(79)。前者如“清赠登仕郎邑庠生显考敬之府君之灵柩”,后者如“皇清待赠九品登仕郎望耆寿讳成泰陈老府君之墓”(80)。登仕郎是明清的九品散官。允许使用“待赠登仕郎”,等于承认童生的身份接近于“士”。平民就没有这样的资格了。连童生都有特殊身份,所以乡间有这样的俗话:“去到考场放个屁,也替祖宗争口气。”(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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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仕”观念对社会生活的影响,是非常深刻的(82)。“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平民稍微沾上一点儿士人的气味,就身价倍增。唐朝有个妓女这么向人夸耀:“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妓哉?”此女“由是增价”(83)。妓女之习诗文书画、得与文士交往者,身价特高。在晚清,擅长诗词、弹唱、说书的妓女,特称“校书”、“词史”,听起来很像是文翰类的官称。还有“书寓”、“先生”之称,“书寓”很有书香气,“先生”是对教师的尊称。狎妓之行,被戏称为“上学堂”(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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