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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172 入京以来,曹务甚简,利有余闲,讲求法政之学,用弥数年之阙。同馆诸人,互相孟晋,析疑问难,颇不寂寞。此则鹏云近况,可以上告师门者也。[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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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180 据国家图书馆古籍部所藏甘鹏云的《潜庐书牍》手稿,可知原信在刊刻时有所删节。从原信内容及删节情况看,甘鹏云当日在进士馆肄习法政、财政等“新学”,学习日文,译读东书,热情甚高,颇为卖力,亦似收获不小,感到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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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182 入京以来,曹务甚简,利有余闲,讲求法政(由“中西致由”改为法政)之学,用弥数年之阙。而法律之公例,教育之□目,财政之纲要,国际之公法(上句先改为政治理财诸科),举凡可作我借鉴,资我取法者,尤所究心。务洞其原,务会其通,最要提纲,期能推诸实用而止,余力所及,兼肄和文,译读东书,幸无隔阂。(画线部分删去)同馆诸人(友字改),互相孟晋,析疑问难,颇不寂寞。[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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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190 故而,钱振锽、温肃与甘鹏云、汤化龙,可以视为分别代表了抵拒和拥抱进士馆“新学”的进士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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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192 邵章则提供了另一种例子。邵章癸卯科选庶吉士后,请假回籍,办理浙江藏书楼事宜。是年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弟明春必须入都肄业。”[57]然而,进士馆开馆不久,邵章就在地理课堂上与留学生教习起冲突。不过,之所以起冲突,并非因为邵章多么排斥“新学”,而是他本人已有多年办学经历,又新中进士,点翰林,且比教习年长,故从内心对教习的学识和身份,难免不服甚至有鄙夷之心。[58]几个月后,邵章就和他的同乡密友、癸卯科庶吉士陈敬第,经进士馆派赴日本游学,入新设的法政大学速成科第2班,肄习法政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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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194 因此,将清政府和新科进士学员直接对立起来,笼统地讲“新科进士对入馆进学,却多方推诿规避”,是有问题的。同时,也不宜仅以温肃这一极端例子,就说“多数学员深谙传统文化,对馆中所授西学却无太大兴趣”。[59]因为温肃是进士馆旧班中唯一申请改为外班的翰林(详表5-3)。而且,如此立论也不好解释何以竟有十几名乙未科、戊戌科“老进士”自愿入馆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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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196 可以说,在科举、学堂此消彼长的转型时代,新进士的选择和趋向业已多元,分化正在开始并加速。因此,既有抵拒入馆的进士,也不乏积极入馆,希望肄习法政、理财等“新学”,更新自身知识结构,改善地位,实现抱负的“与时俱进”之士。进士们或强烈拒斥、或被迫吸纳、或主动拥抱的种种挣扎,均是最后的士大夫面对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痛苦“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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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01 科举改制与最后的进士 [:1703084589]
1703087202 科举改制与最后的进士 三 教习的尴尬身份与授业困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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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04 进士馆作为京师大学堂的一部分,除馆舍、学员外,教习至关重要。既有研究显示,除了少数日本教习,进士馆教习的主体是甫自日本游学归来的卒业生。[60]清承明制,素重科甲。往日金榜题名,钦点翰林,举国瞩目;而今自三鼎甲以下,庶常、主事、中书均须入进士馆,“屈伏充生徒”,[61]一时舆论纷纷。更难为情的是,讲堂上的“老师”竟然是初出茅庐、资历甚浅的留学生。留学生教习章宗祥后来忆及此事,直谓“时局变迁,诚有升沉倒置之象”。[62]留学生上讲堂给进士传授“新知”,“俨然为之师”,[63]真切地映照着科举渐衰,学堂、游学正兴的时代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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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06 然而,自恃有新知识的留学生,一回国就做了新科进士的“老师”,承担起帮助科举精英更新知识结构的艰巨任务,其心态之复杂、身份之特殊、处境之不易可想而知。事实上,面对科举精英,留学生教习一开始便遭遇到了身份和学识的双重质疑。本节考察进士馆中留学生教习与进士学员的“师生”关系,侧重于留学生面对进士时,遭遇到的身份尴尬,以及在传授“新知”过程中面临的种种困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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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08 “升沉倒置”:留学生入教进士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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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10 光绪二十八年正月初六日,主持京师大学堂复建的管学大臣张百熙奏请先设师范馆和仕学馆。其后,仕学馆聘请日人岩谷孙藏和杉荣三郎为正、副教习。这年八月初七日,正在日本考察教育的大学堂总教习吴汝纶宴请二位教习,当时也在日考察教育的严修受邀作陪。严修在当天日记中写道:“午刻至富士见轩,赴吴先生之招。客为法学博士岩谷孙藏及其友杉荣三郎,皆应京师大学堂之聘欲为仕学院教习者。”[64]日本教习虽已聘就,但他们不能操汉语授课,尚须聘既通日语又懂专业的中国教习译授。因此,留日卒业生开始陆续入教京师大学堂。同时,数量有限的日本教习并不能包揽所有“新学”课程,故而,留学生教习担任翻译的同时,亦自讲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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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12 光绪三十年四月,进士馆正式开馆,仕学馆归并其内。至次年七月,该馆留学生教习“共有七员”。[65]其中资历最深的当属陆宗舆。光绪二十七年八月,留学日本的陆宗舆因学费告罄,[66]随赴日谢罪使臣那桐归国;[67]翌年,被张百熙聘为东文分教习,协助岩谷孙藏和杉荣三郎授课。陆宗舆擅长财政,曾编译《财政四纲》。[68]杉荣三郎在仕学馆“讲财政,陆译授之”。[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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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14 比陆宗舆稍晚入馆的是章宗祥。早在光绪二十八年五月吴汝纶访日时,章宗祥尚在留学,即与张奎、吴振麟一同被管学大臣选作通译,随同考察。吴汝纶的考察报告《东游丛录》多见章宗祥的踪迹。[70]因此,当大学堂缺乏师资时,章宗祥自然成为被物色的对象。第二年八月初十日《大公报》报道称:“日本留学生张〔章〕仲和君,到日本未久,即入法学教科肄业,颇有心得。京师大学堂管学大臣电致驻日公使,聘其回华充当大学堂法律助教。张〔章〕初时尚不肯允,后又许以俟进士馆开时,派充该馆法律学正教习,始云回华。闻已于日前抵京,不日入大学堂权助法律教务云。”[71]六天后,又有消息传来:“法律堂助教范静生已经告退,刻由东洋聘得章君宗祥来堂,拟由下星期三上堂讲授。闻章君乃乌程人,曾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卒业,政治法律夙最擅长,译有《国法学》。”[72]范静生即范源廉,此前确在大学堂任教,后来“有事他往”。[73]章宗祥在日本已与陆宗舆熟识,抵京后次日即访陆氏,“由陆介见管学大臣张冶秋,即任为教习”,入仕学馆,主讲刑法,并为岩谷孙藏译授民法。[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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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16 光绪三十年四月,进士馆开馆授课,岩谷孙藏、杉荣三郎、陆宗舆、章宗祥遂改任进士馆教习。四月十六日早晨,进士馆首次上堂。报载当日情形道:“岩教习、戢教习等上堂演说各种法律大义及进士义务既毕,次则杉教习、陆教习上堂演说理财大义及入学义务,再次则章教习上堂演说一切,侃侃而谈,旁若无人,尤得演说三昧。各进士员既闻各段演说,颇生感情。”[75]此段记述中唯有“戢教习”是一新面孔。他就是戢翼翚。据《大公报》是年九月报道:“学务大臣奏请赏给章宗祥、陆宗舆、张奎、戢翼翚进士出身,尚未奉旨。按四员为日本留学卒业生,现任大学堂进士馆各科教习。”[76]此外,光绪三十一年首届留学毕业生考试后,带领引见单内,戢翼翚履历中恰有“现充进士馆教习”的记录。[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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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18 进而言之,戢翼翚来任教习,很可能源于章宗祥的引荐。戢翼翚、章宗祥同为早期留日生,在东合办《译书汇编》时即已熟识。其后戢翼翚回上海开作新社,并办《大陆报》。作新社组织编译一部多卷本《政法类典》,其中各译本多未署名,而“政治之部”中的《国法学》却署名收入章宗祥的译本。[78]事实上,据沈家本的序文,此书的组织者正是戢翼翚和章宗祥二人。[79]可见二人此时关系颇深。更值得注意的是,光绪三十年三月二十二日,严修在日记中写道:“七时起,章仲和、戢元成同来访。……十一时出门,答拜章、戢二君,不遇。”[80]此时进士馆即将开馆,章宗祥、戢翼翚(戢元成)一起在天津拜访严修,很可能随后又一同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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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20 与戢翼翚同时入馆的是张奎。光绪二十九年,张奎自东京帝大工科毕业回国后,与金邦平等“北洋出身”的留学生,一起被直隶总督袁世凯留在北洋供职。张奎即在天津工艺学堂办理学务。[81]进士馆筹备开馆,课程设置中虽以法政、财商为主,但也有理化科目,因此,工科出身且与大学堂颇有渊源的张奎,便成了学务大臣调聘的理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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