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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42 京师大学堂重建伊始,仕学馆学员对留学生教习以门生自居,[92]类于书院肄业师。然而,进士馆开课,留学生登上讲堂,向新科进士传授“新知”,不幸的是,一开始便遭遇到了“教习非师”的窘境。简言之,在自视甚高的进士学员眼中,教习不过是新自外洋毕业的留学生而已,虽然实际授课并考成,毫无疑问做着老师的工作,但学员平日并不认他们为“老师”。教员章宗祥称:“馆中监督、提调,都为翰林先辈,循例认为老师;至于一般教员,除外国人不能不优崇外,中国教员,不过新自外洋毕业,犹属一介布衣,学员往往自称学员,而对称教员,以示与寻常师弟有别,非若仕学馆学员之谦逊,自始即以门生自居也。”[93]学员郭则沄谓:“教员学员不叙师生,其称学员曰某某君,或曰诸君。”[94]可见,在进士馆中,留学生教员与进士学员之间是一种特殊的“教习非师”(林纾语,详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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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44 其实,进士馆刚开馆时,亦如大学堂其他学馆一般,授课者称“教习”、听课者称“学生”。然而,“学生不服教习”,在进士们的压力下,馆内很快做出调整,“将教习改称教员,学生改称学员,以明不敢当师生之称”。[95]百年之后,以今人的眼光来看,可能会觉得这种“改称”无甚区别,甚至不无自欺。不过,须知“教习”之名与翰林院庶常馆“教习庶吉士”一职相关,教习庶吉士由翰林前辈任之,新点翰林肄业庶常馆中,例认教习为师。而京师大学堂进士馆之设,正是取翰林院庶常馆而代之,那些在进士馆肄业的翰林对此中深意洞若观火。因此,称“教习”无异是认“老师”,这是学员期期以为不可的。进士学员不愿认留学生教习为师,原因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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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46 首先,从年龄来看,1905年时,七位教员自25岁至31岁不等,比大多数学员要小,与少数学员年龄相仿。其次,与年龄相关的是辈分问题,竟有教员的长辈身处学员之中。章宗祥谓:“新进士某君,为余族长亲,科举时代,余兄(章宗元——引者注)曾从之学八股,是时余尚未入学;数年以后,乃从余听讲。”此外,宗祥族叔章祖申,与其同年考中秀才,“今亦在新进士之列”。[96]再次,从科举功名来看,七人中四人有廪贡、廪生、附生等低级功名,与翰林、进士相比不啻天壤。彼时虽科举渐衰,游学正兴,但科举尚未立停,且习惯殊难顿改,社会仍甚重之,则进士学员看不起无甚功名的教员自可想象。复次,从社会地位来看,诸教员系聘用关系,学堂之外仍是留学生身份,而进士学员无疑已在官员之列。双方地位高低有别。[97]开馆不久,学员与教员颇生冲突。《大陆报》评论曰:“嘻!谈何容易中一进士。今助教诸公中有茂才者,有布衣者,与进士有仙凡之别,而欲师之,何不自量乃尔。”[98]《警钟日报》短评称:“张(奎)以一留学生,位在诸生下,而高坐指画,俨然为之师,宜其积不能平,而吹毛索瘢,以图一报者矣。”[99]此类报刊均由留学生主办,倾向性很强。两篇评论的用意,均在讥讽进士学员。但“名位”低者欲做“名位”高者之师,确实点出了进士馆内留学生教员身份尴尬的症结所在。最后,从学问来讲,中学方面,学员中“旧时有文名,在乡里称宿儒者,亦不乏其人”,[100]诸教员自是无法望其项背;即西学方面,时代在变,科举已改,此辈学员系考策论者,对西学也多少有所涉猎,且有一批学员,进士及第前,或在新式学堂任教,或在京师大学堂肄业,知识结构早已部分更新。因此,在这样的情势下,令年龄大甚至辈分高、“名位”在上的学员,以门生自居,称年纪轻轻的留学生教员为师,以普通人情论,实在也叫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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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48 教员身处此境,心态颇为复杂。一方面,他们对学员不无钦服,甚至有战战兢兢之感。章宗祥对学有根柢的进士颇为夸赞:“其笔记之扼要完善,足令讲演者满意,盖由于旧学素优,故不难融会贯通也。”[101]曹汝霖坦言:“进士馆学员,都是新科进士,亦有翰林,年岁比我大,学问比我高,当这班学员的教员,真有战战兢兢之感。”[102]然而另一方面,亦有年少气盛的一面。章宗祥、曹汝霖等人曾是留学生领袖,此时归国任教,自信学有新知识,有传播“文明”的“傲慢”,既做着老师的工作,却遭遇“教习非师”的窘境,自然不肯甘心。他们对称谓问题相当敏感,定要争得老师的“名分”。据曹汝霖回忆,徐谦对教习傲慢无礼,对他尤甚。曹汝霖不堪忍受,遂向监督张亨嘉请辞。张亨嘉为此特意宴请各教员及徐谦,席间大谈尊师之道,委婉地给徐谦上了一课,并将曹汝霖的辞函退回,才算了事。[103]另据章宗祥自述,某次刑法考试已毕,他正在阅卷中,徐谦忽致函论驳,函首称他为“仁兄”。章宗祥认为,“与试者场后申论于例未合,且函首称谓直书‘仁兄’,非对于教员之礼”,结果,将徐谦的试卷“交教务提调,注明事由,不予分数”。后经管学大臣调停,徐谦取消前函,方才了事。徐谦认为他与章宗祥的族叔章祖申为同年,因此可与章宗祥叙年谊。而章宗祥认为,若讲旧礼,自己应称徐谦年伯,但徐谦在馆受业,自不应以他谊消除“师礼”。又有某教员以某学员书法佳,“请其书联,上款亦书‘仁兄’”,结果教员“展阅一过,即撕弃之”。章宗祥称,该教员的做法与他“皆同一心理也”。[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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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50 那么,到底是什么心理呢?章宗祥透露道:“吾辈当时并非有硁硁自傲之意,不过以新进士对于监督、提调辄口称老师,而对于实际授课并考成之教员,则靳其称谓,是以不能不争。”[105]表面看来,这似乎是在争意气,但对于受到轻视而处境不妙的留学生来说,也即是争地位。为了立足,恐不得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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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52 进士馆“教习非师”的特殊现象,自然与教员、学员的特殊性分不开。然而,有意思的是,当时京师其他学堂中似乎也有此风。历任五城学堂、京师大学堂教习的林纾称:“前清以翰林前辈为庶吉士后辈教习,不知所教何书,然终身执弟子礼甚恭。至晚清学堂林立,通西文、东文、中文者,受薪开讲,亦名为教习。学生则曰:是奴隶也。稍不当意,则噪逐之。不惟不视为师,且欲预通题目,多与分数,方能保其旦晚两餐。余为教习十一年于京师,抗健不服气,而学生亦稍相往来,间有一二倒戈者,然尚非噪逐者比。余尝笑曰:吾苟不教与习相远者,彼亦无奈我何也。”[106]话以诙谐出之,或不无夸张,然科举学堂过渡时代,情势变迁,师礼渐衰,晚清京师学堂教习收入虽高但并不易做的态势,却是大致不差的。[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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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54 在“升沉倒置”的转型时代,进士馆内,教员既是年轻望浅的留日学生,学员又是为人尊崇的科举精英,学员不认教员为师,而教员对老师的名分又十分在意,这就为双方的冲突埋下了隐患。加以学堂教育初期,传授“新知”本身存在诸多问题。因此,教员在馆内外遭遇颇多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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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56 为“师”不易:传授“新知”挑战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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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58 从前表5-4看,七位教习大都先在国内学堂接受教育,随后留日,历中学而入大学;留学年限多在四年以上,其中五位确定得有大学正式文凭。这些人的专业知识和日语水平绝非后日只学一年半载的速成生可望其项背,“由他们担任翻译,教学的质量当然不成问题”,[108]即单独所任课程,也均系各自擅长的科目。从1904年至1905年国内学堂教育的实际来看,进士馆的师资配置绝对算是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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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60 然而,进士学员中学皆有根柢,西学亦开始涉猎,眼光很是挑剔。光绪二十七年科举改制后,策题部分已涉及教育、法政、财商、交涉等学。虽然层次尚低,且各人水平参差不齐,但这辈进士已多少具有了若干“新学”知识。而一些人在进士及第之前,已有任教新式学堂的经历。比如,邵章任教杭州府中学堂,楼思诰任教浙江高等学堂,雷恒任教江南三江师范学堂。此外,卓宝谋、郭寿清等人中进士之前,本已在京师大学堂肄业有年。[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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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62 与此同时,不少新科进士对入馆肄业一事,颇为抵拒。开馆前三个月,即“传闻有某进士纠同年数人,递禀学务大臣,不愿入进士馆肄业”。[110]癸卯科庶吉士温肃,明言自己“不愿就进士馆学”。[111]然而,进士入学系奉特旨,功令所在,“关系将来出身,不能不勉强服从”。[112]但是,既高中进士,甚至点了翰林,正志得意满,却又要舍旧从新,重做学生,殊非人情所堪。因此,不少新进士实在是怀着怨气入馆的。既入馆做“学生”,而“老师”竟又是新自外洋回来的“二三少年”,不平之气可想而知。因此,教员自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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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64 留学生首先遭遇的挑战是,如何尽量少用日本名词和日本语法。诸教员学的是“日本新学”,概念名词转手过来,未必有恰当的对应汉语,况且替日本教习口译,则讲课中难免带入大量日本名词,而所编讲义,容或夹杂日本语法。法政教育起初阶段,这实在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即使数年后,中国以日本法律为蓝图,大规模移植修律的时候,东洋名词仍是一大困惑。修改《民事诉讼律》的汪荣宝在1910年曾记道:“以《民诉律》内所用术语多承袭东人名词,思酌量改易。阅渡部万藏《法律大辞典》及上野贞正《法律辞典》,并参考英字,翻检《经籍纂诂》,反复斟酌,卒不能一一得确译之字,始叹制作之难。”[113]然而,虽说此时日本新名词似不可免,但不少科举精英至少从情感上,对此颇生反感。张之洞虽主张废科举,兴学堂,号召留学日本,不过,据多种材料记载,张之洞本人最厌恶东洋新名词。[114]进士馆学员中反感日本新名词者,则更不乏人。地理、化学教习张奎“好用日本名词”,“讲义中间有参用日本文法”,[115]就颇招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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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66 留学生面临的更大挑战,还在讲授内容和知识水准方面。进士馆课程法政、理财等为主等,算学、东文等作为随意科也开设过。物理、化学诸科,据《奏定进士馆章程》,亦在必修之列。不过,很可能在学员的抗议之下,理化课程后来取消了。郭则沄谓:“馆以法政为主,而加入物理、化学为必修科,甚不合也。同人力争,始罢之。”[116]至于中国历史、地理,开课不久就有了变化,《大公报》报道曰:进士馆“新添历史、舆地札记二门,盖因进士学员于此二学科研究有素,教员一时难聘,故改为自行札记,每月以十篇为合格”。[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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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68 事实上,中国地理起初由张奎讲授,但很快停罢。此事充分显示出部分学员对教员知识水准的质疑。张奎“讲解地理之时,先就其浅近条目徐为演说,于第二课又发总论一篇,论世界之大势,次及亚东之危险,以示讲解地理之宗旨”。不料演讲未终,学员邵章“拍案倔起,怒叱曰:此等浅浅讲义,泛泛空论,吾辈既中进士,摇笔即来,岂有不解而尚烦汝言。汝置高深而不言,汝不称职,汝请罢席”。[118]随后,众学员哄堂。张奎辞职不干,经监督、教员等人坚留,始收回辞呈,但辞去了地理课一席。[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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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71 邵章字伯,浙江仁和人,1872年生,乃邵懿辰之孙,硕学名儒之后,才气横溢。自1897年以来,历任浙江蚕学馆馆正,养正书塾塾正,杭州中学堂监督。[120]其办新式教育,可谓资历颇深,同时,他年龄比进士馆所有留学生教员都大。以他这种背景,在馆做“学生”,其不服甚至鄙夷年轻的教员,便丝毫也不奇怪。张奎初登进士馆讲堂,“邃于学而讷于言”,难保上课效果不甚佳,且其所授之地理,进士多“研究有素”,不比章宗祥、曹汝霖、钱承鋕等人所授的刑法、诉讼法、商法之类,进士相对陌生,以故更易贻“浅显空泛”之讥。类似的哄堂之事并非仅见。郭则沄称:“教员某讲生理学,谓人身如炉,其进食如添炭,因大画火炉于板,同人为之哄堂,且揶揄之,因惭而谢去。”[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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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73 学员既不认教员为师,又对教员的讲授大不以为然,以致“每日上堂,多所驳诘,不留余地”,使得诸教员“皆欲告退”。[122]郭则沄后来赋诗曰:“疥骆当时难就勒。秃鹙几辈怯登台。”诗注云:“翰林向有疥骆驼之目,馆中教员皆留日学生,多未留发,目为秃鹙,每授课有所问难,辄至词穷。”[123]该诗状学员与教员极肖。“难就勒”的翰林学员着实强势,不仅视“教习非师”,更将教员目为“秃鹙”,问难驳诘,令人不堪。因此,教员为“师”不易,真不免要“怯登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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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75 需要强调的是,留学生遭遇的挑战不仅来自馆内学员,更有来自朝中批评者。光绪三十年六月十三日,御史张元奇附片上奏,请将进士馆章程重为订定。[124]片内一则谓“进士馆教员多在洋毕业之留学生,年轻望浅,不能镇服”,[125]再则谓各教员“所编讲义东涂西抹,粗浅陋略,学员皆有鄙夷不屑之意”,甚至词连学务大臣,称其“择师不精,靡费无益”,故“请饬将进士馆章程重为订定,以收实效”。[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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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77 与此同时,学员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欲使西学淹通且资望允孚的严复出任进士馆总教习。六月廿二日,严复在致熊季廉的私函中透露出重要信息:“昨京中来信,有云新进士拟合词公禀学部,以复为该馆总教习。然京中忌复者最多,恐其事未必遂济。”[127]后来果然未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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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79 张元奇这道封奏虽然很可能意在批评学务大臣用人不当,且有为同乡好友严复入掌进士馆张目的深意。但是,文中提到的“年轻望浅,不能镇服”、所编讲义“东涂西抹,粗浅陋略”,却是对教员的致命批评。“年轻望浅”自不待言,至于“讲义问题”尚可稍做申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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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81 首先,大学堂开课之初,既无教材,参考书亦少,故教习的讲义就最为重要。中国教习的讲义“先由教习编示大纲,上堂时详细解说,学员笔记之”,日本教习的讲义“由助教译演,学员整理笔记”。[128]后来,经过整理,京师大学堂陆续铅印了一批教习讲义,其中就包括杉荣三郎的《经济学》和《经济各论》。[129]可惜,尚未见到留学生教习所编之讲义。不过,据章宗祥回忆,自编讲义颇不容易。他说:“余所担钟点,每星期十小时,自讲刑法四小时,为岩谷译讲民法六小时。译讲先期预备,不甚费力;至自讲之刑法,参考各种书籍,悉心编订,每一小时之讲义,预备时间须费至三四小时,尚未敢自信为确当。”[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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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83 其次,张元奇批评教员所编讲义“东涂西抹,粗浅陋略”,似应结合教员所任课程的特点来理解。以章宗祥所任课程来讲,岩谷孙藏讲民法,他做助教翻译,又亲自讲授刑法。岩谷孙藏系日人,章宗祥又在日本学的法政,则其所讲自以日本民法、刑法为归,而当时日本法律又以学习法、德等国为多。法学较落后国家学习借鉴法学较发达国家,在法学教育中常用一种“比较的方法”。比如,对于某一问题的探讨,常常先胪列甲国如何规定,乙国如何规定,丙国、丁国等等,然后讲自己应该或学甲,或学乙,或兼容,或损益。至今国内法学教育亦然。于是,这种“说东道西”的讲义,在进士们看来,自不免“东涂西抹”之嫌和“粗浅陋略”之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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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85 总之,在改科举、兴学堂的新政时代,京师大学堂进士馆中会聚了一批中国当时最优秀的留日卒业生。他们以“学生”之出身,作为“老师”,向进士及第的科举精英们传授法政、理财等“新知”。在这个科举学堂此消彼长的转型时代,由于年龄、功名、地位、学识、师生观念的差异与错位,他们切身感受了“教习非师”的身份尴尬。面对学有根柢的学员,日本名词的引入和接受,课程内容的设置和讲授,讲义的编写,对留学生教习而言皆非易事。因此,留学生在进士馆传授“新知”的过程一点也不轻松,常常遭到批评甚至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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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87287 然而,形势比人强,自从张百熙1902年春集体辞退了以丁韪良为首的西方教习后,京师大学堂已开始了“聘请外国教习和学习外国路径由西向东,由欧美向日本的转变”。[131]此时,京师大学堂由日本教习主导,[132]进士馆亦以日本法政为宗。所以,馆内离不开这些既通日语,又懂法政、理财诸科的留学生。一旦学员与教员冲突,学堂方面必然想方设法加以调解;教员一旦因此提出辞呈,或有事欲他就,当局也会真心挽留。另外,随着新政的深入推进,新政人才显得日益短缺,像章宗祥等留洋学生身价顿增:考察政治大臣争相调用,地方督抚也闻名奏调,新政衙门则陆续奏留。事实上,这些资历浅显的留学生在后来修改法律、推广工商,以及推动立宪等新政活动中果然大显身手。[133]留学生的时代到来了,科举进士再也抵挡不住了,下文将看到,甚至他们也联翩出洋,加入留学和考察的行列之中。有意思的是,那些新科进士虽然在情感上乃至行动上,曾对“诏开进士馆”有过抵拒,然而,后来的历史表明,癸卯、甲辰两科进士中,在清末民初历史上的各界闻人,多是那些毕业于进士馆,或者先在进士馆肄业,随后由馆资派出洋游学的人士。他们完成了知识更新,面对正在急剧变化的中国社会,既怀“旧学”,又握“新知”,成为特殊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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