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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张元奇批评教员所编讲义“东涂西抹,粗浅陋略”,似应结合教员所任课程的特点来理解。以章宗祥所任课程来讲,岩谷孙藏讲民法,他做助教翻译,又亲自讲授刑法。岩谷孙藏系日人,章宗祥又在日本学的法政,则其所讲自以日本民法、刑法为归,而当时日本法律又以学习法、德等国为多。法学较落后国家学习借鉴法学较发达国家,在法学教育中常用一种“比较的方法”。比如,对于某一问题的探讨,常常先胪列甲国如何规定,乙国如何规定,丙国、丁国等等,然后讲自己应该或学甲,或学乙,或兼容,或损益。至今国内法学教育亦然。于是,这种“说东道西”的讲义,在进士们看来,自不免“东涂西抹”之嫌和“粗浅陋略”之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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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在改科举、兴学堂的新政时代,京师大学堂进士馆中会聚了一批中国当时最优秀的留日卒业生。他们以“学生”之出身,作为“老师”,向进士及第的科举精英们传授法政、理财等“新知”。在这个科举学堂此消彼长的转型时代,由于年龄、功名、地位、学识、师生观念的差异与错位,他们切身感受了“教习非师”的身份尴尬。面对学有根柢的学员,日本名词的引入和接受,课程内容的设置和讲授,讲义的编写,对留学生教习而言皆非易事。因此,留学生在进士馆传授“新知”的过程一点也不轻松,常常遭到批评甚至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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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形势比人强,自从张百熙1902年春集体辞退了以丁韪良为首的西方教习后,京师大学堂已开始了“聘请外国教习和学习外国路径由西向东,由欧美向日本的转变”。[131]此时,京师大学堂由日本教习主导,[132]进士馆亦以日本法政为宗。所以,馆内离不开这些既通日语,又懂法政、理财诸科的留学生。一旦学员与教员冲突,学堂方面必然想方设法加以调解;教员一旦因此提出辞呈,或有事欲他就,当局也会真心挽留。另外,随着新政的深入推进,新政人才显得日益短缺,像章宗祥等留洋学生身价顿增:考察政治大臣争相调用,地方督抚也闻名奏调,新政衙门则陆续奏留。事实上,这些资历浅显的留学生在后来修改法律、推广工商,以及推动立宪等新政活动中果然大显身手。[133]留学生的时代到来了,科举进士再也抵挡不住了,下文将看到,甚至他们也联翩出洋,加入留学和考察的行列之中。有意思的是,那些新科进士虽然在情感上乃至行动上,曾对“诏开进士馆”有过抵拒,然而,后来的历史表明,癸卯、甲辰两科进士中,在清末民初历史上的各界闻人,多是那些毕业于进士馆,或者先在进士馆肄业,随后由馆资派出洋游学的人士。他们完成了知识更新,面对正在急剧变化的中国社会,既怀“旧学”,又握“新知”,成为特殊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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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改制与最后的进士 四 课程、考验与毕业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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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馆施行学堂教育,其课程、考验与毕业奖励自然需要考察。虽然三者赫然载在章程,但规定是一回事,实际运行很可能变通不少。初办学堂,颇难免此,且进士馆性质特殊,其课程本“与各学堂不同”,更难免“损之又损”。[134]因此,考察进士馆课程、考验与毕业奖励的实际情况对章程规定之损益,就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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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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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馆之设,意在使科举出身的新进士,“于法律、交涉、学校、理财、农工商兵八项政事,皆能知其大要”,具备普通知识,将来“遇事不致茫然”,[135]并不指望舍旧从新的进士学员短短三年时间就能达致专门精深之境。不过,即使这个目标,也并不容易实现,实际的要求仍在降低。加之当局为了避免故意为难新进士的嫌疑,减少进士入馆阻力,于是课程设置损之又损,每日功课仅四个钟点,比师范馆少,比性质相近的仕学馆亦少。[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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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定进士馆章程》设置的必修学科十一门,[137]上列八项政事各对应一门,外加史学、地理、格致三门。其随意科为东文、西文、算学、体操,修习与否听便。农、工、商、兵四项亦准选习一二科,不必全修。因此,据章程唯有其余七门每人必学。三年均有的学科为法学与地理,法学课时最多,三学年依次为4个、5个、6个钟点(每星期,下同),地理分别为5个、2个、2个钟点。史学、理财、格致置于前两学年,课时钟点分别为5个、2个,4个、3个,2个、2个。教育为第一学年课程,每周4个钟点。交涉为第二学年科目,每周3个钟点,实际可归入法学(国际法)。因此,从课程设置来看,法学无疑占据了最大比重,史地次之,理财再次之。另有包括理化大要、博物大要课程的格致门。[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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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开课的情况又有何变化呢?首先,第一学年的地理门包括地理总论和中国地理,由留日归国教习张奎担任。四月十九日,张教习第一次上堂,“先就其浅近条目徐为演说,于第二课又发总论一篇,论世界之大势,次及亚东之危险,以示讲解地理之宗旨”。然而演讲未终,学员邵某等人拍案而起,斥其空论浅显,不能称职,因请教员罢席。[139]于是酿成风潮,张奎辞职,经监督坚留,最终辞去地理教习,只任格致一席。经此一变,史地课程遂变教习讲授为自行札记。不久,进士馆即“新添历史、舆地札记二门,盖因进士学员于此二学科研究有素,教员一时难聘,故改为自行札记,每月以十篇为合格”。[140]迨第二学年,另有外国地理一课,则由日本教习讲授,而由中国助教曹汝霖翻译。其次,格致一门的理化课程亦有变化,进士馆旧内班学员郭则沄说:“馆以法政为主,而加入物理、化学为必修科,甚不合也。同人力争,始罢之。”[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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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馆的课程设置本以法政、史地、理财的比重为大,经过调整后,法政、理财类课程无疑成了绝大多数课堂中的讲授内容。至于究竟开设了哪些课程,李林新近发掘的宝贵资料——学员陆鸿仪的毕业文凭——可以帮助吾人做出解答(详表5-5)。同时可见实际授课中史地、格致门课程确有压缩,与上文论述恰可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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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5-5 进士馆课程、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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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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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进士馆的考验,曾在进士馆肄业,后资送留日的商衍鎏有所记述:“在馆有临时考试、学期考试、年终考试,半年为一学期,学足六学期考毕业试。评定分数,分最优等、优等、中等为及格,在学部复试,题为经义一篇、论一篇,一日而毕。通校毕业成绩,分为一、二、三等,授职翰林院编修、检讨不等,类于旧制之散馆。”又谓:“至癸、甲两科进士之主事、内阁中书,仅到馆随班听讲,无毕业之考试,谓之外班。”[142]此段记述不无疏误。进士馆有临时考试(时称月考)、学期考试、毕业考试,并无年终考试。月考两月一考,[143]甲辰年第二学期七月中开学,九月有月考一次,其前列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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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修科:郭则沄、胡大勋、陈云诰、水祖培、朱笃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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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科:陆鸿仪、史国琛、徐彭龄、水祖培、胡大勋[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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