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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以后州的各项职责与秦汉魏晋的郡类似,大体也包括劝农桑、行教化、理狱讼、捕盗贼若干方面。如宋李若谷知滑州夜督兵筑河堤,知寿州调豪右塞芍陂堤[45];明永乐时,东平知州李湘督民垦辟所属五县荒地,“公私皆实,遇歉岁,恃以无困”[46],皆系州官劝农桑修水利之职能。唐初虔州刺史崔义玄亲将兵上阵平定陈硕贞叛乱[47];宋李若谷知潭州,擒杀洞庭湖贼,知并州,以三人联保并坐法制服盗贼罪者[48]……此系州官捕盗职能。在司法方面,宋代州衙已实行审与判分离,即司理参军“讼狱勘鞫”,司法参军“议法断刑”[49]。宋徽宗又规定,州官须亲自审判案件,不得尽委属官,否则要处以徒二年的罪罚。此外,惩于五代州将滥杀,宋代诸州重狱审定权,也收归朝廷了[50]。与秦汉魏晋郡守比较,唐以后州官荐举官吏之权基本废止,对九品(以下)僚佐的辟除,也须报吏部审批[51]。随着唐以后地方行政制度逐步完善,州官在婚田、赋役、赈济等方面的管理作用进一步规范化。如唐高宗时,洛州豪右占田逾制,刺史贾敦颐据均田法籍没三千余顷,“以给贫乏”[52]。宋代州县灾荒蠲税、入籴赈济、折纳增减、廪给孤贫等事,都由州官裁决,或由州官奏请朝廷[53]。中唐以后,还实行地方租税三分法,州级政权也可以占有地方租税的三分之一[54]。这又是州级政权在地方财赋使用、占有方面制度化的表现。遗憾的是,宋元以后州级政权三分之一的地方财赋占有不复存在,以致州官在境内修圩田所用募工粮米,都要申报朝廷拨给。所拨数额,有时还会受到路转运使的抑夺侵蚀[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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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宋元明清的府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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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明清的府,与直隶州的地位相近,只是府所辖县和民户较多,品秩也比直隶州稍高。府之长官为知府,通常为正四品。府掌“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以教养百姓”[56],本身也是“牧民之官”。同时,府又负责属吏政绩考课申报,诏敕例令的承受转下,约束节制所属州县政事,并给予政令指导[57]。清代还规定所属州县官等违制犯科,其上司知府也要受牵连。在这个意义上,府又是宋元明清朝廷进一步控制散州和县的重要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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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历代县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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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秋至今,县始终是地方基本行政单位。县的长官为县令或知县,两汉秩禄千石至六百石,后秩七品左右。县官位卑秩微,但历代王朝对百姓的统治主要是通过县级政权来实行的。所谓“六部之事系于一人”,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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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县政具有六个特征:第一,官方权力的诸方面,均经县官施之于民,故有“亲民官”之称;第二,融家长制于县级行政权力之中。县令(知县)俗称为“父母官”;第三,行政强制与伦理教化相结合;第四,司法与行政合一;第五,以师爷胥吏为辅佐,以乡里保甲为爪牙;第六,县官与缙绅势力互相勾结。这里,我们重点谈谈县级政权的构成、职司和权力行使,县官的选用、考课及其在地方政治中的地位等。其他问题(如与宗法制的关系、与缙绅勾结、师爷胥吏、乡里保甲等),将放在后面几个章节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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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县级政权的构成、职司和权力行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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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县级政权除长官县令或知县外,还有县丞、县尉、主簿等佐贰官和胥吏皂役。秦代县之长官,依所辖户数量,万户以上县,称县令;万户以下县,称县长。而后,一般通称县令。县丞负责“署文书,典知仓狱”,县尉主捕盗和役使卒徒。县级官府吏员多至数百人,且与郡府相应列曹。主要有功曹、廷掾,分管民政的户曹、田曹、水曹、将作掾,分管财政的仓曹、金曹,分管军事的兵曹、库啬夫、尉曹,分管司法的贼曹、狱掾史、狱司空以及门下亲近吏主簿、主记等[58]。隋唐时期,县按户口多寡分为四等,县令、县丞、县尉的设置、职司未变。唯专掌检查文书簿籍违制失误的主簿,地位升至县尉之上,仅次于县丞。属官也简化为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士六曹司,以与州府六曹相承接。而且,除京县外,一般县六曹司并不全设[59]。宋以降,县令改称知县。县衙的胥吏,明清时期进一步完善,出现了“三班六房”之类的组织。“三班”,即皂班(掌刑站堂)、捕班(掌拘捕缉拿)、壮班(掌护从站堂)。“六房”,指吏、户、礼、兵、刑、工等房,分掌与中央六部相应的政务。六房办事人员以外,还有幕宾“师爷”。县衙政务,上由县官总领,下由胥吏和幕宾具体承办[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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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级政权的职司主要有六项,其中最核心的也是征税派役和平理狱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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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劝农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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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郡守一样,劝农桑也被历代王朝列为县级政权的“百政之首”。所有王朝县官政绩考课和皇帝诏令都不厌其烦地要求县官劝课农桑。不少县官在劝农桑方面尽职尽力,成绩斐然。如明正统年间,山东峄县知县王黻招抚万余流民复业,官给牛种,“课其勤惰”。又强制百姓每户种植桑树、枣树一百棵,妇女储存优良食品八十斤。王知县还单骑深入民家闾巷检查,对违令者罚以笞杖。三年后,终于使贫瘠无收的峄县田可耕,户可赋了[61]。清廷还规定州县胥吏下乡办理公务不得妨害农事。县官本人也要体恤民情,亲自到乡舍了解播种收获状况。丰收之际,须劝民多储集,尚勤俭[62]。此外,西门豹治邺以降,兴办水利也成为县官惠政之一。明代东阿知县贝秉彝不顾擅役民众坐罪的危险,以图在水利事业上有所建树[63]。由于劝农桑较刑罚、赋役等政务偏于务虚,唐宋后县官又有三至五年任期限制,多数县官劝农桑不能悉力举办。劝农桑常常停留在书面或口头上,效果并不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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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平狱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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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至明清,县衙始终是王朝司法机关中的初级法院。平狱讼随而成为县政的重要组成部分。历代法制规定,各类民、刑案件必须先赴县衙投诉,不许越诉。县衙也不能无故拒绝受理。县官裁判刑狱的权力前后有变化。据说,汉代县令或可裁定死刑。唐代明确规定,县只能断决杖以下刑罚。宋代县衙对较重的罪犯,只有初审权和拟判权。初审、拟判后要限期上报,经州转达朝廷。中央终审批准后,县衙方能执行判决[64]。清代县官只有权裁定笞、杖、徒三刑。对流以上重案、疑案,县官也有责任查清案情,将案件犯人解往上级官署(府州)。县官对各种疑重案件的初审,虽不是最后定案,但它在上司复审中居很重要的地位。即使是最终审判,县官初审的口供记录等,也常充当重要的依据或参考。有时,朝廷复核县官审讯记录,发现与事实有较大出入,还要发交邻近县令会审。隋以前县令仅掌握狱案批准权和疑重案件的上报权,不一定亲自参与审讯。唐宋以后,朝廷规定县官必须躬自审理案件,擅自委付胥吏,要给予一定的处罚。县官对被告或嫌疑常是不论虚实,先行逮捕入狱,或连同家小一概楚掠拷问。被告拒不认罪,或令他县官重审。朝廷也要求县官仔细勘察断理,随意枉断的,受罚;廉明无误的,有赏[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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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官审讯狱案,可在内衙,也可在大堂。内衙只审被告和原告。大堂则原告、被告以外,还允许百十人堂下旁观。不过,后者并非陪审团,而是旁听百姓。如此行事,据说是为了审一儆百,“相类者为是为非,皆可引申而旁达焉”[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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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级狱政十分黑暗,诉讼费用和其他勒索名目繁多。如清代湖南一带,投诉县衙者,要缴纳挂牌、投到、门规、房租、铺堂、坐堂等钱,每项数十、千不等[67]。多数情况下,县狱无囚粮,全赖家属亲友馈送,还经常受狱吏的刁难敲诈。家境殷实者,倒也无妨;贫苦百姓就难免饥寒之苦。此外,古代民、刑不分,候审人员一般要关入狱牢,备受折磨。由于狱政如此野蛮,细民百姓,只要能勉强生存,就不敢投诉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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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伦理教化于狱讼审判之中,也是古代县官听讼的一个特色。东汉中牟县令鲁恭“专以德化为理,不任刑罚”。数民户争田产,鲁县令评判公理,论说曲直,终于使争田者秉服自责,“辍耕相让”[68]。明知县宁直理兄弟分家产之讼,命当事兄弟跪于庭下,反复用古时兄弟友爱孝悌开导谕说,一连数日,直至兄弟表示不复争分家产,才算了事[69]。运用伦理道德,辅助解决某些婚田民事纠纷,使裁判在忍让或和谐的氛围中进行,不无裨益。但单纯以伦理道德平息抑制此类狱讼,不对争讼者的权益作出合理评判,一味强调忍让相安,实际上往往庇护强者,伤害弱者,并不公平。有些县官还把伦常道德作为处理狱讼的依据。如长期担任知县的海瑞就主张“凡狱之疑者,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70]。这种把伦常置于法律之上的做法,很难有什么公允可言。某些县官迂腐油滑,常在“礼”与“法”之间玩弄权术,敷衍塞责。东汉密县一百姓向县令卓茂控告:亭长某收受贿赂。卓县令不仅没有依法处理,反而屏去左右,与原告密谈。卓说,亭长为民操劳,略收馈赠,合乎礼义人情。原告以法律禁止受贿相诘问。卓县令无奈,只好用行贿亦须问罪,把原告吓跑了事[71]。可以窥见,县官执法常凭礼义或私情定是非曲直,并不一定恪守王朝法律。其伦常至上和人治色彩是相当浓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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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抑豪捕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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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以前,打击地方豪强同样是县令的一项职责。如东汉温县县令王涣到任,“县多奸猾,积为人患”。王县令“以方略讨击,悉诛之”[72]。洛阳县令虞延惩办外戚阴氏门客马成[73],也属于对豪强的抑制。明代又有知县收捕“豪民宿吏素为民患者”,流徙远方,而使境内肃然[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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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级政权还是维护王朝政权的基层防卫力量,平时均负责捕盗和维持社会治安,战时又须守卫本土。历代县衙都设有专职捕盗的官吏和一定数量的兵卒,如唐之司法,宋之尉司,明清的巡检司、刑房等。捕盗主要凭借武力缉捕。有时,知县单骑谕降,或对某些盗贼归附发生效用[75]。清廷还制定了县官捕盗的三条规则:第一,“严其缉捕”。一旦发现人命、盗窃等重案,知县必须火速与捕役赴现场勘验讯问。所委捕役,既给予钱财优抚,又要立定限期,软禁其家属,督促其即时侦破;第二,“靖其根源”。鼓励百姓检举告发,牌邻家族内部不得互相庇护;第三,“力行保甲”。清之保甲,十家一牌,十牌一甲,十甲一保。主要任务是防盗。牌长、甲长、保长严格稽查,及时报告[76]。还规定,对盗贼频出,追捕不力,破案迟缓的县官,要坐罪受罚,承担法律责任。可见,传统社会后期县级政权的捕盗法网相当严密,统治者在这方面的确是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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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征税派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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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县衙都是国家赋税的直接征收者和基层财政衙署。县官政绩考课中,赋税征集可以说是最实际的内容。很大程度上,劝农桑是服务于征税,或者是以征税额多寡来衡量的。秦至唐前期,大体依人丁征税,中唐以降,主要是依田亩征税。正税之外,县吏还额外加征杂税。如南宋有些县征“斛面米”[77]。征收方式,秦汉至宋元主要通过乡里组织向民户征收,如秦汉的啬夫、唐宋的里正等。明太祖特以富户充粮长代征,然实行范围和时间有限。清代县衙征税与前有所不同,改而由县衙直接征收。具体过程是:各县依朝廷定额确定当年本县征税数,选衙役若干四季轮流承办。为防止衙役征税时额外添加,特制“串票”(联单),一联置于衙门前柜内,一联由纳税户收执。两联相合,即可保证完粮数额的准确无误。有些地方还施行滚催制。滚催制部分吸收里正、主首的遗风,用以加快完税进度。一般是每五至十户编入一滚单,从中选一名催头,按照滚单上书写的各户次序催征。不按单完纳的,衙役前往捉拿,强迫其完粮,催头也要相应受罚。全县征税完毕,照单按期完税的,县官要“亲为递酒”,披红插花;逋欠户则须受杖责,跪于甬道之旁谢罪[78]。无论衙役直接征收,抑或滚催制,都是对农民的强制性经济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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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以前,县衙还负责向百姓直接分摊指派徭役或差役,如秦汉的更卒、正卒,隋唐均田户的力役,宋元的衙前、里正、主首之类的差役。由于徭役(或差役)对民间骚扰大,常导致百姓破产。故明朝廷曾规定县官无权擅自兴役劳民,包括兴修本县水利设施的民伕征发,都必须事先请示上司批准[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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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赋役征发提供可靠的依据并控制百姓人身,县衙还具体实施国家的户籍制度,严格进行户籍管理。秦汉至隋唐,户籍制经常与占田制、均田制等国家干预土地占有的体制相联系,户籍制在县衙运作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即使唐宋以降不抑兼并,舍丁税地,县衙对户籍的管制也未见放松。如明实行黄册制,十年一编造[80],知县必须亲自审查,盖印上报。百姓进入州县户籍后,就成为国家的编户齐民。县官登录的户口数增加,赋役征发对象随之增多,县官政绩也会增色生辉。在登录户口的基础上,县衙常负责依财产情况将民户划定户等,造成“赋役册”,以便依户等高下征发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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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救荒赈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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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荒赈济,又称荒政,大体包括蠲免田粮,举办常平仓、义仓,放粮赈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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