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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75 秘史追叙成吉思汗先世故事说,阿兰豁阿死后,幼子孛端察儿被他的四个兄长“不做兄弟相待”,遂只身出走。来年春天,他碰到“有一丛百姓,顺着统格黎河边起来”。不久,孛端察儿五兄弟一起掳掠了这群百姓。“于是拥有着牧畜和食物、人口和仆役而安居”[246]。被抢掠来的这群百姓,无疑是构成后来孛端察儿弟兄各支斡孛黑内领属民的重要组成部分。秘史除了提到从外部落嫁到这群百姓中的一个妇人是札儿赤兀勒·兀良合部人以外,没有交待这一丛百姓的族属。《蒙古源流》称他们为ughurchagh ulus。从满文转译的汉文本将该词音译为“鄂郭尔察克人众”。不过这并不是一个部族的名称。ughurchagh译言被离弃的、抛弃的,因此施密德将这个词翻译为“被遗弃的无头领的一群人”[247]。所谓“无头领的”,显然是由于施密德看到秘史说他们“无头脑管束”,故而增益进去的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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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77 从秘史的这段故事中,可以看出下面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在12世纪称为阿亦马黑的游牧集团中,被贵族家支统领下的属民开始分化为两部分。一部分属民始终保持着对自己所从出的那个部落的记忆,不论它当时作为一个实体还存在着,抑或是仅仅存在于他们的归属情感和同族意识之中。另一部分属民则已逐渐丧失有关自己来源的记忆。他们好像很久以来即已从属于该部落的贵族家支,但在根源上似乎又不同于后者。当秘史作者力图尽可能早地把统治和服属的关系推广到作为苍狼白鹿直系后裔的各支贵族斡孛黑和所有其余蒙古部众时,他说不出这一部分属民的来历和他们原先的族属。因此他只好置而不论,或者则如后来的蒙古史编纂家那样称之为“鄂郭尔察克人众”。我们甚至应该反过来说:秘史作者其实并不是在被迫回答一个他无法提供其他答案的问题。他之所以要编述这样一段故事,正是为了通过将一部分普通游牧部众定位为来历不明的“无头领管束”的人民,从而排除他们与其贵族之间曾经存在过的普遍血统联系的观念。这也再一次证明,按照秘史作者的见解,苍狼白鹿的血统传嗣,并不扩展到普遍蒙古部众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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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79 从今人阅读秘史的角度去看,这些“鄂郭尔察克人众”,与他们所属的贵族斡孛黑,本来应该处于同一个原生形态的血缘氏族之中。他们是这个氏族中的一般成员。甚至在更早的社会阶段,斡孛黑这个词本身,也就是氏族的意思,而“姓氏”则是它后来的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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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81 逻辑地说,姓氏的概念,是同单系传嗣的世谱形式联系在一起的。历史上有些庞大的游牧部落,曾将一个出自同一始祖的单系传嗣系谱象征性地覆盖其所有部落成员。这一类世系谱中的虚拟成分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我们同意人类自产生之日起就是形成为群体从事生产和社会活动的,那么即使一个纯而又纯的氏族,也只能是作为其先祖的那一群人,而不是其中任何一个个体的直系后裔。同时,如果我们同意普那路亚婚姻曾经是人类社会演化过程中一种带相当普遍性的婚姻形态,那么氏族血统观念的功能在这个阶段还只限于一群父母和一群子女之间的辈分区别。所以,单系传嗣的世系本身,远没有与氏族同样古老的历史。姓氏当然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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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83 由此不难发现,氏族的血缘组织本身,要早于作为对这一社会现实的再解释而被创造出来的共同始祖及其单系传嗣的系谱。这曾经是使得19世纪许多社会人类学家为之绞尽脑汁而不能解决的问题。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名称本身就是共同氏族的证据。……由于血族的联系(尤其是一夫一妻制发生后)已经湮远,而过去的观点看来是反映在神话中,于是老实的庸人们便作出了而且还在继续作出一种结论,即幻想的系谱创造了现实的氏族”[248]。而当氏族组织中某个父家长大家族凭借单系传嗣的谱系从氏族内部普遍而湮远的亲缘观念中突显出来时,它必定属于该部落氏族的贵族们。部落氏族的分化、新氏族的形成,多与其中贵显家族之分化成互为亲属的若干宗支联系在一起。在许多场合,氏族的名称,也就是分离出来的那支贵显支系始祖的名字。看来最先形成的姓氏,也往往是氏族中这些贵显世系的姓氏。唐代的黠戛斯,“其君曰阿热,遂姓阿热氏,……余以部落为之号”[249]。这就是说,除部落酋长家族以外,一般部众无姓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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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85 上述情况,完全适合于早期蒙古社会。或许就始于朵奔篾儿干和孛端察儿的时代,氏族贵族明确无误而且不容随便羼入的血统世次,也就是姓氏观念,逐渐地从他们与其他氏族成员间普遍、但是湮远而淡薄的共同血缘观念中越来越突出起来。于是,冠以某个支系始祖之名的斡孛黑,例如撒勒只兀惕斡孛黑、兀鲁兀惕斡孛黑、忙忽惕斡孛黑等等,先是在作为整个那支游牧人群冠名的同时,也用以兼指氏族贵族的家支,后来则逐渐趋向于专指该宗支世系及其成员。在斡孛黑的转义过程中逐渐被排除出它的覆盖面的那一部分普通氏族成员,转而成为阿亦马黑中间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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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87 他们只是斡孛黑之外阿亦马黑中的“一部分”,因为后者还包括另一部分的人众。大约也在朵奔篾儿干与孛端察儿时代前后,由于各种原因进入诸蒙古斡孛黑的外人,有些不再像从前那样被接纳为本斡孛黑的成员,并因此逐渐地丧失对自己来历的记忆,而是变成为世代保留着对原来族属记忆的外族人生活在这些斡孛黑成员一起。因此他们也构成了阿亦马黑成员的一部分,处于阿亦马黑的外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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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89 以上分析,可简单地图示如下[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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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94 千户百户制度的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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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96 现在可以回到千户百户历史地位的问题上去了。迄于成吉思汗兴起时代前后,存在于蒙古社会的斡孛黑与阿亦马黑之中的那种普遍而湮远的共同血统观念,虽然业已渐趋疏弛,但还不能说已然瓦解了。13世纪初叶蒙古游牧民的主体,仍处在日益松散变质的氏族组织的形式下。只是当成吉思汗的政权确立之时,在千户百户组织取代原先的斡孛黑与阿亦马黑后,这一形势才真正发生整体性的演变。不论是原来的氏族显贵或者普通平民,全都以黄金氏族领属民的身份被编入千户百户之中。由于中世纪游牧经济的限制,千户百户组织很难说是一种按照地缘关系,或曰人—地结合的关系来划分人民的制度;它是按游牧群集来划分人民的。一部分游牧群集,由原来属于不同氏族或部落的人口组成。但是也有一部分游牧群集,仍由原来处在同一氏族组织之下的成员们所构成。虽然如此,实际社会关系长期被纳入氏族、部落组织形式的状况,现在从根本上得到了转变。如果我们承认社会组织基本单元的构成形式对于实际社会关系具有某种反制约、反作用,那就应当看到,千户百户制度的采纳,是如何有利于极大地促进新划分的游牧群集中那种不同于原生血缘观念制约下的人—人关系,进一步地发展起来。这在千户百户组织里成为一种既定的、越来越占主导地位的趋势。人们的族属与他们所在的社会的和军事行政的组织,也就逐渐成了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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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598 在元代,一部分千户最初尚被冠以某族属的名称,表示其主体成员之来源。它们之中有一些保留下来成了明代鄂托克或qoriya的名称。但这时候,除了作为对于很久以前历史遗迹的回忆而外,它们大都丧失了原有的族属含义,只是当作一般营名来使用了。1550年代,鄂尔多斯部王公墨尔根济农的九个儿子分析所属部众。四子诺木塔尔尼所分得的“右翼巴苏特、卫新”二部,其部名系承袭自元代的别速特和许兀慎。它们的游牧地在后来的伊克昭盟鄂尔多斯右翼旗,即乌审旗(按乌审即许兀慎、卫新的别译)。该旗统辖下的十甲喇中,既有称为卫新、巴苏特的,又有冠以大、小克烈,察哈尔,哈尔嘎坦等部名的游牧集团。可见巴苏特、卫新不过是诺木塔尔尼所领有的两个游牧集团而已,其内部不再由过去那种同一族属的成员所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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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00 在某些场合,为明清游牧集团所沿用的古代部族名称,甚至在当地人群里出现了通俗词源学性质的新解释。例如根据锡林郭勒盟苏尼特旗内部众的传说,“他们原是从外蒙古三音诺颜部脱离出来、移至今地的蒙古人子孙。他们是在汗的幼子率领下,趁夜间(süni)离开本部的,故以苏尼特(sünit)来称呼本部”[251]。这些苏尼特人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的部名源于蒙元时期的雪你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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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02 元代的千户百户组织未能保留在明清蒙古人中间。然而正是经过千户百户制的冲击,明后期大大小小的蒙古游牧集团,无论是阿儿秃斯(鄂尔多斯)、土蛮(土默特)这样的大部,或者它们之下被称为爱马(阿亦马黑)、鄂托克、豁里牙的分支部落,都已经不再具有如同13世纪初蒙古部落那样以共同血缘观念作为纽带的亲属集团的基本特征[252]。比较困难的问题是,在鄂托克内部划分游牧人众时,由同一斡孛黑构成的血族,是否还像氏族社会时期那样,各自作为相对独立的游牧集团,参与经济及社会生活其他各方面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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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04 关于明清时代蒙古人中间的斡孛黑,田津波《鄂尔多斯志》一书留下了许多非常珍贵的历史资料。书里载录了他搜集到的实行盟旗制三百年后尚保留在鄂尔多斯诸部记忆中的一百八十余个斡孛黑(鄂尔多斯方言作omoq)名称。其中有的是诸如克烈、巴尔忽、阿鲁剌惕(arlat)等等古代部族的名称,或者是大都属于元代的差职名称及意味着某种资质、特权和荣誉的称号,如阿黑塔泌(aqtachin)、哈剌泥、(qarachin)、达尔哈特(darqat)、乌尔鲁特(örlü’üd)等,也有的是“大力士”(bökes)、“七呆子”(doloo teneg)等纯属外号的称谓[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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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06 斡孛黑一词,被田津波著录在《鄂尔多斯方言辞典》里,主要有两层意思。一为氏族(clan);一为氏族姓氏或家族姓氏(nom de clan,nom de famille)[254]。在关于鄂尔多斯的探察报告里,他把当时人记忆里的斡孛黑,作为具有共同血缘意识的基层游牧共同体来理解。但是,田津波说,当他在鄂尔多斯从事调查时,经常会遇到那些不知道自己所自出之斡孛黑的人,年轻的人们尤其如此。另外,蒙古人除了自己那个斡孛黑的名称以外,往往只知道很少几个其他斡孛黑的名称;鄂尔多斯人通常不知道其近邻们的斡孛黑。田津波认为,蒙古人开始忘记斡孛黑,因为实行盟旗制度以后,“某人是某旗的”代替了过去“某人是某斡孛黑的”这种指认方式[255]。他的意思是说,斡孛黑之所以被忘记,是因为当时早已不再按它(也就是按氏族),而是按旗、甲喇(xara)、苏木(佐领)来划分人民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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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08 那么,田津波根据什么知道,盟旗制度推行之前,蒙古人仍将血缘氏族作为划分人群的基本社会单元呢?他举出的证据,是前后相隔两三百年之久的蒙古文献有关指认人物的方式之间的连续性。他写道:“我们在《元朝秘史》里读到‘塔塔儿的帖木真兀格’、‘翁吉剌歹德薛禅’等等。17世纪初叶《黄金史纲》的著者,正如同稍晚一点的撒冈彻辰一样,也都用相同的方式来指称人物”[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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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10 秘史确实经常通过在人名之前标示其部落—氏族的方式来说明该人的血统。被孛端察儿掳来的妻子在回答“你是甚么人氏”的问题时说:“我是扎儿赤兀惕·阿当罕·兀良合真的人氏”。也就是说,她出于兀良合部落的扎儿赤兀惕氏族[257]。秘史第18节讲述朵奔篾儿干用一条鹿腿向一个叫“马阿里黑·伯牙兀歹·古温”的人换回后者的一个儿子做家人。这个人名的意思正是“伯牙吾牙孙、马阿里黑斡孛黑人氏”[258]。在秘史里,凡人名之前用一个部落名称后带-un或-ün后缀来修饰,多用来说明此人血统之所自。在偶尔提及某些服务于非本族集团的人物时,秘史也会把他们当时所在的那个非本族的部落标示在人名之前,但在形式上仍与说明出身血统的标注有所区别。如第129节说到受亦乞列思贵族孛秃差遣到成吉思汗处报告作战情报的两个巴鲁剌思血统的人,便称他们“亦乞列思处来的木勒客·脱塔黑、孛罗勒歹两个”。第177节叙述也速该带领两名身处泰亦赤兀部落的非本族勇士去救援王汗,称这两人为“泰亦赤兀处来的忽难、巴合只两个”。在上述两例中,部名之后的后缀都不用-ün或-un,而使用了夺格后缀-eche-/acha,秘史旁译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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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12 共同血统观念在13世纪初依然是蒙古社会组织的基本纽带;尽管在一些氏族部落内部,联系着贵族和普通游牧家庭、乃至所有普通游牧家庭之间的那种普遍而湮远的血缘,已在遭遇氏族贵族有意无意的淡化甚至否认。出于对当日蒙古社会组织中存在着普遍血缘关系的把握,田津波对秘史文本的解读是很精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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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14 明清文献在交待人物的出身背景时,多使用与秘史差不多的修辞方式。但是由于社会关系的结构背景已大不相同,与三四百年前类似的指称,其内涵遂亦不宜同日而语。例如,《蒙古源流》把斡赤斤的后裔多郭朗叫做“多伦·土默特之多郭朗”。多伦土默特既非其牙孙(却特)、又非其斡模黑(博尔济锦),而是他所领有的部落名称,即七土默特部(蒙语多伦译言七)。哈萨尔后王锡古苏特巴图尔,《蒙古源流》称他“鄂罗郭特巴图尔锡古苏特”。被冠于人名锡古苏特之前的,同样是他份下的部落兀鲁部之名的复数形式。关于同书中的“图默特之鄂木博洪台吉”所指究竟是谁,尚有不止一种见解,但他无论如何总是黄金氏族中人,土默特也只指由他所领有的部落而已。明代前期著名的和宁王阿噜克台,在《蒙古源流》里称为“阿萨克之阿噜克台太师”。同书又称阿噜克台之弟蒙克拜为“蒙郭勒津之蒙克拜”。弟兄俩人的姓氏(斡孛黑)自然是一样的。惟所在游牧集团不同,因此被冠以不同的指称。在这些例证里,史文在部落名之后所加的后缀,都是与秘史同样的-un/-ün;但是现在,这些语词所指明的,不再是它所修饰的那些人物的出身血统,而是他们各自所在的游牧集团。《宝贝念珠》把意欲娶满都海寡妇的哈撒儿后王兀捏孛罗称为“坏心眼的Ongliqud”[259]。这里的“往流”(又译“罔留”或“翁牛特”),也是指他领有的部落、而不是其出身或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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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16 除了用于黄金家族之外,明清蒙古文献中仍很少看见“某斡孛黑之某人”这样明确的用语[260]。但是类似的意思也可能表现在某些称呼里。例如《蒙古源流》称火筛塔不囊为“满官嗔—彻兀人”(Monggholjin-u Chegüd)。乌兰认为,彻兀应该是一个姓氏[261],亦即其人之斡孛黑。同书所谓“阿儿秃斯—可兀人帖木儿”(Ordos Köbegüt-ün Temür),其中的“可兀”(Köbegüt)大概也属一个斡孛黑的名称[262]。但是这里的斡孛黑是否还像它在13世纪初叶那样,自成一个游牧的经济单位,抑或已经从很久以前的氏族变成分散在各个游牧单位里的“姓氏”,似乎还值得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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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18 在部落及其较高层的分支中,以血缘纽带缔结的社会结构既然已经瓦解了,它就不能不逐渐影响到更基层的组织。成吉思汗的黄金氏族,或许最先以单系传嗣的谱系形式割断与其斡孛黑内一般成员间的普遍血缘联系,形成明白无误而不容随便羼入的姓氏集团。之后乃是与之同祖的其他姓氏,以及千户百户那颜们的姓氏纷纷成立。接着,蒙古姓氏的使用大概就扩大到了普通部众之间。于是,在同一千户百户里,尤其是后来在同一鄂托克里,不同族属的成员,才可能利用自己的族属作为姓氏,来相互区别各自的身份。在同一族属的成员较多的地方,则可能有人以祖先或本人的官号甚至外号等等作为姓氏,以便自我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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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20 姓氏使用范围的普遍化具有十分重要的社会意义。从此以后,血缘认同的功能,就可能主要地由单系传嗣的严格血统世系来实现了。无论同一部族的人们采取相同的姓氏,或者采取不同的姓氏,这种情况都是如此。一般意义上的同姓,在划分社会的和行政—军事组织时不再起任何规定性的作用,它只剩下了与“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观念相类似的象征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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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22 因此,元代的千户百户制度对于此前流行的斡孛黑组织所造成的重大冲击,很可能被田津波过于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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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27624 如果说姓氏过去是从原生状态下的血亲氏族当中生成和发育起来的,那么当姓氏发展起来以后,氏族的概念现在反而需要从姓氏当中再派生出来。它首先指的是某一始祖单系传嗣的后代的集合。田津波记录的鄂尔多斯诸多斡孛黑中有所谓乌尔鲁特。这个名称的单数形式为örlük,秘史旁译“豪强”。“九个乌尔鲁克”,在明代蒙古史籍如《白史》、《蒙古源流》、《黄金史》等书中间,被普遍地附会为成吉思汗时代十分显赫的九个官号。据施密德收藏的卡尔穆克文书,这是指木华黎、博尔忽、失吉忽秃忽、者勒篾、哲别、锁尔罕失剌等九人[263]。乌尔鲁特斡孛黑,当然只能是明代鄂尔多斯蒙古部落中的某些人物,以传说附会的祖先官号为姓氏,繁衍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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