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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民众很惊讶的是,这些外省人不是都支持国民党“政府”的吗?怎么今天也胆敢开始学党外人士上街头了?为了争取返乡,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外省人,也与社运人士、党外人士结合,成立了外省人返乡探亲促进会,开始向相关部门要求返乡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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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1987年的母亲节,这些已经慢慢上了年纪的外省人不顾还没解除戒严的状况,豁出去了,以“母亲节遥祝母亲”的名义举办一场抗议活动,他们穿着写上“想家”“妈妈我好想你”的衣服,手持各种标语“抓我来当兵,送我回家去”“白发娘望儿归,红妆守空帏”,有别于当年冲冲冲,冲个不停的抗议,这场活动充满了悲情,当天的主题曲是《母亲你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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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阵儿飞来飞去白云里 经过那万里可曾看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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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儿呀我想问你 我的母亲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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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那吹得枫叶乱飘荡 嘘寒呀问暖缺少那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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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呀我要问您 天涯茫茫您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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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那黄泉难归 我们仍在痴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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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呀等着您 等着您等您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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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情景似梦般依稀 母爱的温暖永远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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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呀我真想您 恨不能够时光倒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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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着唱着,一群六七十岁的老先生像孩子般地痛哭起来,尽管过了二十几年,那些画面看起来仍然揪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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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在广播中听到一个老兵的故事:1949年前后,国军在内战中失利,逐渐撤退来台湾。有一位母亲,在码头边依依不舍地为她只有十七八岁,正在当兵的儿子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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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就要别离,心情甚为难过的母亲趋前想要抱抱儿子。可是,毕竟是年轻小伙子,心里想那么大了,还要让他在众多弟兄面前被妈妈抱,实在没面子,所以就有意无意敷衍地避开妈妈的拥抱,反正上头说“很快就回来了”,他就转头登上军舰到了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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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后,在台湾的一间荣民之家每月的庆生会中,大家围着几位老寿星一起唱生日快乐歌。接着,主持人请每位寿星说出各自的心愿,当年在码头跟母亲分手的小伙子也在寿星之中,只是当年与母亲一别,后来未曾再见面,现在他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芋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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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轮到他说心愿时,他痛哭流涕哽咽地说:“我想跟我娘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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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民众都从电视上看到他们眼里流出的泪水,回乡探亲,这是人性最基本的渴求,任何人都不应该用“政治立场”或“意识形态”这只有统治者听得懂的借口来阻止,社会舆论要求开放大陆探亲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各党各派的民意代表、许多海内外学者名人以及各阶层人士响应和声援下,“国府”当局终于宣布从12月起开放一般民众到大陆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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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终于顶不住这个压力,宣布这年底开放赴大陆探亲。为避免两岸官方直接接触,所以委托非官方的红十字会代为办理探亲申请与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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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11月2日开始登记,本来是早上9点才开始,没想到凌晨开始,红十字会的门前就已经人山人海。来自大陆各省,操着各地方言的外省老人争先恐后跑到柜台办理,有些坐着轮椅的老人也由儿女推来,用发抖的手盖了印,他们都想要在开放的第一时间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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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有名的相声《那一夜,我们说相声》里面有一个段子,就在说这些老兵“第一次‘出国’就是‘回国’”,言毕,台下哄堂大笑,笑完方知这其实是多沉重严肃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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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轻轻的就离家,多数在台湾落地生根,有的妻儿成群,有的一辈子孑然一身,有的贫病交迫,有的飞黄腾达。不论这几十年来的人生如何,他们现在都老了,只是写信已经满足不了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他们都想回家。可是离家将近40年,不知道故乡的老父母是否安在,甚至不曾见过离家时还在腹中的儿女,媳妇改嫁了没……这些问题无形中都成为压力。尽管故乡几十年来总是在梦中出现,想回家的心愿越来越强烈,可是等到真正能够回家,又懵了,他们突然发现对故乡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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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那第一批去大陆探亲的人,当走过罗湖桥的那一刻,一定都很茫然,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尤其是那些老兵,看到五星红旗,还有红星,心中一定起了阵疙瘩,没人教他们怎么办,毕竟大陆已经很陌生,要踏出那一步,需要很大的勇气,不如这样说好了,回乡的渴望给他们更多战胜未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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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台湾这些年2 是“本地人”,也是“台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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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台湾这些年1》里提过一个故事,小时候在我家楼下,每到黄昏都有个骑着摩托车卖包子和馒头的山东老头。台湾社会上还真的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都骑着摩托车或脚踏车,后面载个大箱子,装着各种包子馒头,箱子会用棉被包起来保温。这老山东在宣布开放探亲时,显得越来越浮躁,恨不得每天能多赚个百十来块,附近邻居也很体谅他,都向他买包子吃。这个故事的后半段是,当年他为了表示效忠“党国”,跟许多老兵一样,在手臂上刺了“反共抗俄”等标语,老了后,手臂的皮肤如风干的橘皮一样粗糙,当年刺上墨迹的字样也褪为淡蓝色,不再那么清晰。他急着想回去探亲,可是心里又总是非常担心,手臂上有这些字,一回去会不会因有政治问题被抓走,毕竟他年轻时跟共产党打了好久的仗,对共产党的认识就是几十年前接受的那个样子。他当然没钱去做激光除痕手术,可是归乡心切,最后他用了一个很极端的方法:直接拿强酸往手臂上一倒……后来,再也没有看见他出来卖包子馒头,只听说他的手也废了,这下连谋生的能力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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