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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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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在”鸡血班”的日子里,我一直在问自己两个问题:第一,他们怎么了?第二,为什么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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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看到,这些鸡血班的主流学员们不是傻瓜,不是失败者,都是跑码头拜山头江湖上闯过来的人物,甚至都几乎可以贴上“成功人士”的标签了。为什么他们的注意力这么容易被吸引,情绪这么容易被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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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毕业时所表达出来的激动之情,无外乎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通过上课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孤独,还有这么多“家人”和自己有相类似甚至更悲惨的经历,自己的感受和烦恼有人理解;二是这个课程实在太神了,要是自己回去后能这样管理和影响手下的人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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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一群人,“鸡血班”准确地戳到了他们的软肋,令他们不禁浑身酸软麻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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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单轨制的生存方式已经掏空了他们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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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去问50后、60后甚至75年前的商界人士们,问问他们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我相信你会看到,超过80%的人是没有什么持续稳定的个人爱好的,每一天都是在超长工作时间、两三场应酬和无数周旋中度过。对于那些有个人爱好的少数派来说,最常见的爱好是:户外运动,因为很多顶级大佬都在玩这个,潜意识里是一种成功学标签,而且可以借此远离家庭;收藏,津津乐道的是藏品的价格高低而不是其美学特征,甚至有些人最早钻研收藏是从给官员送礼开始的;运动,比如高尔夫,大多数也是从应酬开始,但是的确有人为之着迷;旅行,大多数时候跟豪华旅行团或者考察团走,不愿意自己操心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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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人的健康状况普遍不佳,肝部疾病最为常见,各种原因的睡眠障碍比比皆是。他们最主要的假期就是春节,而且基本上除了年三十到初二这三天之外,从腊月进小年开始就是每天轮流宴请各种关系单位。曾经有一位年轻的总经理算过,在整个正月里,他差不多要喝掉30公斤左右的白酒或者烈性洋酒。大部分人跟配偶没太多话讲,还有一部分人对婚姻生活感到抓狂,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婚外关系(或长或短)很普遍,但是离婚的比例并不高。所谓的“朋友”大多数是生意上还算聊得来的一些人。会看书或者杂志,但仍然是以商业实用的为主,机场书店是他们最主要的买书场所,不大看“闲书”,除非腰封上写着“看盛宣怀如何驾驭政商之道”或者是“郭台铭的枕边书”“如何带出狼性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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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不安全感如跗骨之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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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企业家盛极而衰的拐点有个标志——放狠话。当一个人开始公开跟政府、官员叫板,放心,他的企业马上要出问题了。为什么?成功确实会让一个人产生一种错觉:我成功了,所以我无懈可击。对不起,老实说,没有一家公司的发家史无懈可击,只有问题大小、性质的区别。对于中小民营企业尤其如此。所以,放狠话就是说胡话,这只是当事人在极度自我膨胀时投射出来的一种镜像,但与事实刚好完全相反,它只能暴露出他内心深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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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经在一次客户联谊活动上,请一位著名医学专家来做一场关于健康的讲座。为了活跃讲座气氛,教授让助手临时发了一份抑郁症量表给二十多位在场的企业家。现场分析结果出来后,教授惊讶地把我叫到一边:“里面出现了五个中度抑郁、一个重度焦虑、一个重度抑郁,我不会公开信息,请你告诉他们马上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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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在这群高驱动型风格的人身上,不安全感造成的往往不是怯懦,恰恰相反,而是躁郁和狂妄。“鸡血班”采取的办法正是无限制地助长这种狂妄,让人无暇去思考自己身上的问题,逃避去寻找问题的解决办法,而是把问题完全推到“创业艰难”“身不由己”“环境如此”等等外部原因上。在这种狂妄之上还要去培养人们强势、霸道、虚幻的道德优越感:你看,你看,我多不容易,我多么深沉,我已经在研究心灵问题,我在进行爱的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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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从干不成到不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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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鸡血班”的很多同学的生意规模还远远没有发展到有资格自我膨胀的地步,他们之所以来“鸡血班”,是另外一个原因——创业时人们都说他干不成,没想到意外成功了,结果,很快发现自己不会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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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界的狭窄、经验的局限,让这些企业家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正常的解决方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病急乱投医”。这个阶段的民营企业家特别容易向两种势力学习领导力:一是体制内种种的行政制衡术;二是神秘的帝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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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甚至不知道应该去学习什么,也不了解那些看起来莫测高深的管理工具能够解决什么问题,那些教方法、教技术的培训课总是听起来很枯燥,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些“改变你自己就能改变全世界”的理念。当自己的管理出了问题时,人们总是更容易把能力不足和态度问题混为一谈,提高能力很慢,但转变态度仿佛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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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课堂上他们也确实在某些瞬间体验到了呼风唤雨、指哪打哪的极乐,也确实看到这些“鸡血班”本身营造出来的超强的团队凝聚力,所以就更加剧了认同,恨不得把“鸡血班”的全套办法都搬回自己的公司里去。只是,他们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回去之后就不大好使了呢?为什么自己的良苦用心就成了员工的笑柄了呢?所以,他们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只能一再地出来“复训”,继续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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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内容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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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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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女性到了23、24岁的时候就会主动离开工厂。她们将自己生命中从16岁至24岁的这段黄金时期“贡献”给了工厂,工厂则最大限度地榨取她们年轻的劳动力。工厂中数年如一日、每天12个小时的繁重劳动把女工们的身体累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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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毅(香港科技大学社会科学部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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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的夜半尖叫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她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且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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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人家议论我做梦尖叫的事情,我心里很难过。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醒来,尖叫声就消失了,接着我就又睡着了。不过,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我梦见自己朝着一个码头走,想要坐船渡过一条河。这条河把两个村子隔开了,要想到另一个村子去的话,就只能坐船。我眼巴巴地看到船就要开走了,心里很着急。但是我的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又疼又累,想动也动不了。我心里怕得要死,因为船就要开了。我眼看就要被丢下了,天愈来愈黑。夜来了,我走投无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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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在梦中感到的巨大恐惧使她完全失控地尖叫起来。然而就在她发出尖叫的一瞬间,她醒过来,随即又倒头睡去。她和其他女工们都太累了,因此很快又都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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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Elaine Scarry(伊莱恩·斯卡瑞美国哲学家,著名学者)所言,当身体经受剧烈疼痛的时候,世界、自我以及声音,或者几乎全部,都会失去。如此接近这种痛楚使我发现自己——一个经验尚浅的民族志学者——被推上了一条新奇而陌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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