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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枭身边的女人们则很不屑——她不过是个认得几个字、姿色平平的中国荡妇,所谓“三姨太”云云也压根是坊间的编排,“老乖”(这边方言里女人对老公或者情人的昵称)明媒正娶的只有老大和老二两个太太。老乖需要她的头脑,而她还不是贪图他的钱!谁叫他这么有钱呢。因为不相信银行,他的钱都是美元现钞,堆在大房子里。到了雨季,为了防止发霉,只要出太阳,就要动用数名士兵搬到院子里晾,搬进搬出,人多手杂,丢了多少,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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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于国际社会特别是中国的压力,而且更重要的是,毒品产业的重心已经从传统的植物毒品转移到化学合成毒剂,毒枭也与时俱进,以自己人头担保宣布在自己辖区内全面禁种罂粟。各种国际援助和监察机构涌入。她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的父母照顾,只身回到金三角。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凭着语言、经验和人脉的优势,成为一个国际禁毒组织的重要联络员,周旋在曾经的情人和部下之间。有人说见过海灵哭着请司令的老战友说情,希望跟他重修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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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她的这一切是这个小小的城邦里妇孺皆知的常识,早已失去了八卦的刺激。只有遇到我这样初来乍到的外人,人们会故作平常地“透露”一二,看着听者惊异的表情,获得一点知情人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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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多,大家开始审慎地不在我面前谈她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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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没有问过她,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我问不出口。我怕,怕她勃然大怒,拂袖离去;更怕她悲从中来,当着我的面号啕饮泣。不过,最怕的是她不承认,怕看到她捉襟见肘的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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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异乡的中秋月夜里,她只是我的海灵姐——我们是同事、是朋友,也是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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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来越深,和尚们早结了晚课,准备就寝,香客们也渐渐散去,我俩话说得差不多了,脚步却停不下来,仍然一圈一圈地绕塔前行,默默听着周遭草丛里热烈的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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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皮卡开进了寺院,停下,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朝我们走来。他戴着一顶棒球帽,是阿华。大家都看得出来阿华喜欢海灵姐。阿华跟海灵姐同龄,是缅甸的傣族,不太会说汉语,沉默得近乎木讷,是另一家机构的司机。阿华年轻的时候很帅,白净、魁梧,心高气傲,人家给他介绍了多少姑娘,没一个让他动心,独身至今。他人前永远戴着一顶很酷的棒球帽,很不像一般的司机,直到有一次大家一起吃烧烤,太热了,他脱下帽子,整理头发,我才看到他严重脱发的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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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灵姐低声说:“他怎么又来了?”拉着我要往草丛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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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怎么不跟我们唱歌?”背后传来阿华无辜且无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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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聚集了毒枭、赌徒、妓女、瘾君子、投机商、贩夫走卒和当地人最反感的“缅甸奸细”的小城,最高雅最奢华的娱乐就是到市中心一个中国商人开设的卡拉OK厅唱歌。今晚当地领导请各友好单位的工作人员到那里一起共度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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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要看月亮的呀!”我转身仰头,用手指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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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颗脑袋都抬起来,月光洒在三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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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华,你说,这月亮好看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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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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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灵姐,你觉不觉得这月亮配上这金塔,这里简直像童话里的伊斯坦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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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灵姐姐没做声,头一动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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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耳?” 阿华瓮声瓮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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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阿华被帽檐阴影遮住眼睛的位置说:“管它呢!不过,阿华,告诉我,你喜欢海灵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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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你这丫头!瞎闹!”海灵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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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华有点回不过神来,伸出手来,把棒球帽檐拉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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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是、不、是、很、喜、欢、海灵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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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华怯懦得好像承认错误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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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喜欢海灵姐什么呢?”怕这个问题过于深奥,我补充:“你觉得她好吗?哪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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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阿华似乎比较有信心回答了:“她很好啊!是个好人,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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