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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06年2月份，深圳有关政府部门查封沙嘴娱乐场所，有数千名从业者游行示威，与警方对峙。事情起因是福田区警方进行安全综合整治，查封卡拉OK、夜总会、招待所、舞厅、洗浴中心、网吧、影视厅等百余间。可参考各大报章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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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作者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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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就包括了小姐、打工妹、保姆、服务员、上班一族、教师等不同的职业群体，甚至可以是移民国外或常往返不同国家之间的“国际公民”。虽然职业不同，处境不尽相同，但由于其流动的经验，这个框架都适用，详见后文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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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之欲：珠三角流动人口社群特殊职业研究 第三章 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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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小姐”是一个令人既好奇兴奋又深感不安的过程。两种情感的产生究其原因皆与这个人群的“特殊性”有关，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她们的生活方式与轨迹似乎与我的很不相同。很多人都对我的研究经验感到好奇，他们常提出各种问题，比如，你是怎么认识她们的？她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呢？研究怎么做呢，是不是要经常泡夜店，去酒吧？夜总会里面是不是很复杂？你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情况吗？又是怎么处理的呢？你怕不怕？这是大家的好奇，也是当初我的激动、惧怕、担忧、不安等一切情绪的来源。而当我进入田野，又面临着另外的一堆问题，比如，在不同的场合里应该做什么？当她们对我有一些要求的时候该怎么办？如何面对道德两难境地？我该相信她们说的话吗？我的身份会不会对她们的叙述有影响，又有怎样的影响？为什么我的研究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而不是另外的样子？如果换个人做研究，或是有机会重做一次，会发生怎样的情况？结论还会是相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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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前后做了四年，这些问题一直伴随着我，时至今日仍然在思考。每每触及都觉得这是珍贵的经验，无论有多少不足，总是一种学术上的积累，更是个人经验的积累，情感上的成长。我为之着迷，也从这个过程中深谙质性研究之趣、之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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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性研究方法适于着重意义、语言、经验、情感、表述与表现，探讨社会建构的研究。本研究采用的是阐释主义建构论（interpretivist constructivism），注重人对某个情境的定义、理解（Schwandt，2000）；也会借用日常生活研究中的“生活叙事”（narration of the everyday）对真实生活故事的某些重要细节进行理论分析，看主角讲述故事的过程是怎样的战术过程，看他们怎样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编织自己的现实，如何能展现出这个独特个体对生活的适应（de Certeau，1984）。本章将呈现整个田野的过程与数据收集、分析方法，并就研究的信度、效度和自反性等作出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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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之欲：珠三角流动人口社群特殊职业研究 研究步骤与具体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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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正式开始之前，我对研究对象和将要涉及的场所是十分陌生的，为了让自己尽快熟悉起来并建立关系，我在深圳和广州分别作了为时一个月的预研究，以开拓资源，同时整理自己的思路。在这个阶段，文献的整理也给了我很多启发。根据以往的文献，性产业从业人员的身份认同（如黄盈盈，2004；潘绥铭，2000），身心分离或工作-生活分离的职业技巧与策略，与情感劳动相关的经验（Chapkis，1997；Day，1999；Phoenix，1999；何春蕤，2001；Hochschild，2003；黄盈盈，2004；宁应斌，2004；Kong，2004），权力与挣扎（O’Connell Davidson，1998；Kong，2004）以及社会环境对其影响（O’Connell Davidson，1998；Rosenberger，2001）是较为重要的讨论点。结合文献与自己的研究设想，我设计了一个访谈提纲，大致上包括我想要了解的五方面的内容：小姐对于“工作”的态度和想法；对“小姐”/“性工作者”这个身份的理解；过去和现在的生活方式以及对未来的想象和计划；人际关系（包括与客人、伴侣、朋友和老板等的关系）及日常处理各种关系和事务的生活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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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之初，我意在理解小姐对于“工作”的看法和她们的生活方式，所以我把工种作为立意抽样的选择标准。在深圳市区的某条街上我碰见了第一个受访者。她叫小红，是一名站街女。在她的介绍下我认识了她的朋友阿雅。随后我在深圳的一家夜总会认识了莹莹。认识了这几个人之后，在她们的帮助下我进入了不同的场所，例如夜总会、发廊、休闲馆、推拿沐足店等。这些场所营运方式不同，人员构成、组织架构、资源，以及对小姐的要求（如年龄、身材、相貌等）、招收条件、待遇、工作条件（包括空间与时间）等皆有差异，小姐在其中的感受和经验，比如对于工作的体会和看法，对“小姐”这个身份的理解就会不一样，采取的生存策略也不同，甚至对未来的期望也会随之不同。所以我尽量选择在不同场所开工的小姐进行访谈。随着研究的进行和从业人员的接触增多，跟他们其中的一些也慢慢变得熟悉起来，我便有机会到他们家里去聊聊天，或一起走走市场、逛逛街，参与其生活中的不同场景。中间发生的各种事件、互动和关系的建立让我从不同的角度了解了小姐的生活方式，也使我更清楚哪些场所是研究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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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小姐的聊天中我逐渐发现了一些新的话题，比如毒瘾、希望与绝望、恋爱的两难境地、过去的经历、未来的梦、朋辈影响等。其中恋爱与婚姻、亲密关系似乎总是成为谈论的重点，无论我有没有问起，她们都会很自然地谈到自己的男朋友、老公、和客人间的关系等，有时候这甚至占了聊天的大部分时间。这些话题开启了新的谈话方向和研究关注点，关于她们生活的话题就一点点地丰满起来。我意识到婚姻状况也是一个重要变量，于是将其纳入研究内容中，尽量找到一些已婚的小姐，希望探讨婚姻经历对她们之后的经验和想法产生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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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从小姐的叙述中我还发现农村生活和曾经的贫困对她们的生活道路选择有着很大的影响。城乡之间的差异对于流动固然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由其衍生的一系列想法对于她们进入性产业的决定和后来生活方式的选择产生的影响则更大。这一点在其他关于女性流动人口和劳工的文献中也有反映（Gaetano and Jacka，2004；Pun，2003，2005；Zheng，2003，2004）。在其后的数据收集和分析中我也特别留意了她们叙述中的有关内容，比如她们的家乡，对农村生活的描述，对流动的想法、打算，在城市生活的经验，以及这几者之间的关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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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流话语、整体经济状况、性别/性/阶层/身份地位等各种因素对这群女性作为“小姐”的经验有着直接的影响。小姐们谈到了很多她们日常生活和不同工作情境下的“技巧”和“策略”，闲聊中我也了解了她们对一些事情的解读和看法，我发现微小抗争无处不在。这也成为我的关注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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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研究进行，以下六个主要议题逐步凸显出来：城乡差异、对工作的看法和自我身份认知、日常实践、情色实践和关系、生活工作技巧、性别想象与欲望。这与最初的设想既有吻合之处，也有“始料不及”之处，我一边收集一边分析，再根据手头的材料决定下一步该去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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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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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年多的田野研究中我主要在广州、深圳、东莞、增城、江门等地的5家夜总会、4家发廊、4家休闲会馆和2家沐足中心蹲点，定期走深圳和广州两地站街女比较集中的街道。工作场所之外我还拜访了9名小姐的家或住处（主要是出租屋），中间有大半年的时间我和其中两个小姐住在一起，在“亲密接触”中深入了解她们的生活，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体验，也是最令我回味的一段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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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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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认识和接触到性产业中的从业人员，是研究开始时的一大“难点”，也是最令大家好奇的一点。在确定了研究方向后我打算通过两个路径行进，一是在司法、公安等方面的朋友那里争取一下资源[1]，二就是设法找到小姐本人进行访谈。对第二个方向，说实话我“本能”上比较害怕和迟疑。一般人总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她们差异太大，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要找到他们并建立一定的关系，一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刚开始时我的确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心里充满了对她们的各种想象，比如凌乱的生活、颠倒的时间、复杂的经历，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具体的意象——厚厚的妆容、香烟、短裙、高跟鞋、昏暗的灯光、酒精、迷乱的夜总会，等等。这些想象背后是长久以来对这个人群的刻板印象，而我那时一点经验都没有，于是决定先尝试一下第一条路，希望通过在公安或司法系统工作的朋友获取一些信息，比如“扫黄打非”的成效，可能的联系人选，警察的工作经验和见闻，甚至是与被拘留的从业人员的见面机会等。但很快我就遇到了阻碍和困难。一个做律师的朋友确实处理过一个小姐被强奸的案件，但他没能说服案主接受访谈。另一个在公安厅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他和拘留所、劳教所工作的朋友们打过招呼，说有一个在海外留学的博士生想要做这样一个研究，希望能跟他们见见面聊聊，但他的同事们都不大愿意，理由是认为跟一个具有海外背景的人说这些事不是很合适。我致电公安系统另一个朋友阐述自己的研究和想法，他干脆用比较模糊的方式告诉我，中国目前没有这个问题，可能也不太适合做这方面的协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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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尝试都碰了钉子。第一个强奸案中受害人的想法我很能理解，在这样的情境下再去跟她谈这个创伤经历很有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第二个和第三个关系里的人所处的部门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与敏感性，他们的立场与工作身份可能确实也不大适合过多地谈及相关问题。即使是愿意，谈的方式、角度和内容也会是比较有倾向性的。在这种情况下，第二条路该怎么走就显得非常重要了。但此时我发现自己始终难下决心。田野调查的时间被一推再推，迟迟未能开始。在朋友、同事的帮助下，我开始审视自己的不安情绪。我意识到这是一种由距离带来的陌生感，我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一群人，看到怎样的生活，听到怎样的经历，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面对与自己“那么不同”的人生。但这种不同其实是建立在刻板印象之上的，在没下田野之前就将自己的成见加诸她们身上，带了一种预设性，实在有违社科研究尤其是社会工作的理念。在一番挣扎之后，我决定用预研究来稳定自己的情绪，开拓可能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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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是很幸运的。我的第一次外出就找到了一个愿意做访谈的小姐——小红，而那次访谈又进行得出奇地顺利，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在深圳有一个报社的记者朋友，听说我要做这个研究，自告奋勇地帮忙。那是7月里的一天，晚饭后8点多，他和另一个男性朋友一起开车带我去了深圳罗湖区一条以色情服务闻名的街，果然已经有很多女孩子站在路边招客了。我们靠边停下，小红当时就站在那里，主动走了过来，看见车里两男一女，就低下身来靠近车窗开始谈价钱。我的朋友说，要么先上车，我们找个地方。大概她以为我们三缺一，就上来了。朋友说先坐坐喝点饮料吧，天气太热了，小红也答应了。到餐厅坐下来我们才告诉她我们是谁，想要做什么，因为占用了她的生意时间，我会按照她的价钱支付，但我要求录音，问她同意不同意。没想到她也同意了，而且在那之后小红还帮忙介绍了其他的小姐。餐厅人很少，几乎就是我们几个顾客，两个朋友在另一端坐着，只有我们两个面对面。我跟她年龄差别不大，我们很自然地就说到了男朋友和恋爱的经历。聊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跟小红的这次聊天给我很深的体会，原来“小姐”也可能跟我差不多——年龄差不多，为恋爱烦恼，喜欢猫猫狗狗，爱漂亮、爱打扮，爱时尚也爱新玩意儿。这些新的印象一点点松动了我原先的成见。和小红认识是我获取经验和建立关系的第一步，在后来的研究中她给了我不少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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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的这个记者朋友又介绍了他们报社里一个以拍摄红灯区生活而著名的摄影记者，他很热情地带我去了深圳沙嘴，让我见识了红灯区的实情。那是见到小红之后的几天，我们晚上10点多开车到沙嘴，走过一条娱乐场所鳞次栉比的街，到一个和他相熟的“鸡头”家里。这个“鸡头”是个30多岁的男人，叫阿辉，专门介绍自己家乡的女孩子到这条街的各种桑拿按摩和沐足中心工作。阿辉的住处在主街边上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那天晚上他在巷子里摆了一桌酒肉招待我们，边吃边聊。有摄影记者的陪伴和介绍，阿辉他们很快接纳了我这个新朋友，还跟我开起了玩笑，我喝了不少啤酒，听到了很多故事。我内心感到十分惊讶，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就顺利轻松地跟他们如此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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