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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庭用宗教实践的术语界定他笔下人物的成仙之道。他们的道路循着从一个向下一个阶段发展的有序的渐进过程。所有的实践都以赤诚和肃静的态度为前提,并将它们贯彻始终。这些内在的状态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却没有被详细描述。杜光庭在这部书里认为实践是外在的、有矩可循的宗教活动。这种活动可以划分为两大类:善行和奉行道教教规。杜光庭笔下的人物演示了几种类型的善行,它们经常被标明为具有“隐”的特征:换句话说就是不期望被发现或不希望有所回报的行为。这些善行包括慈善事业、修复仙迹和捍卫信仰。慈善事业可以是喂养需要帮助的动物或人,照顾病患,埋葬无人收殓的尸体。善行先于道教实践,并且会促成道教实践。道教实践代表更高一层的宗教发展的状态和一种更有效的升仙方式。宗教实践包括节食、禁欲、初步的学习和冥想。学习和冥想反过来促成了信仰渴求的结果:神奇之旅、特异功能、教授和文书的传承以及最高奖赏——升天,在天上道教真人享受长生不死并担任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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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庭收集的传记是在唐朝最后的动荡年代在朝编纂的。为了提供信仰的模范,为了和佛教神人竞争,为了使道教宫观显得值得朝廷的眷顾,为了光大他自己的上清教,为了提供在艰难时代道教的有效性的证据,他的说教性的描写讲述了一个个模范女性的故事。他以阶级、地域、教派和实践的普遍性为目标。他的记载为我们提供了我们可能发现的各种女性身体实践的最可靠的信息。虽然杜光庭笔下的人物是特殊的而不是普通的女性,但是他们的例子告诉了我们普通人是怎样理解女性身体、她们的宗教活动以及这种活动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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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史读本 杜光庭描述的十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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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庭有十条资料记述了中世道教女仙生活中的修行和转变的故事。这些本身就很迷人的故事强调身体的细节。每一个细节——一道疤痕、一缕香味、一粒种子——都有意义。每一个故事都丰富了我们关于唐代的身体和实践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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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身体有关的一些因素反复出现。这些包括在喂养他人的同时节食,食用特殊的食物,具备不平凡的外貌或者穿着不寻常的衣服,拒绝结婚或生孩子,重新获得健康,在年老的时候看起来年轻,写作,预言自己“死亡”的时间和地点,以非常的方式离开,伴有奇异的香味等等。这些因素每一个都否认或颠覆了一个中世中国女性的正常的生命周期。在道教女性的身体实践的总结部分,我考虑这些颠覆的意义。下面按照她们在杜光庭书中出现的顺序,我讨论每一个女性的生活。我总结了每一个传记,忠实地翻译了(注:虽然原著将史料翻译成英文,此处将还原为史料原文。——译者)和身体、实践和身体结果有关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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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史读本 王法进:一位传授仪式、升天的修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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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法进(死于752年)孩提时就崇奉道教尊像。十岁时在父母的同意之下开始信教生活。她显示出苦行的天赋,节食并执行仪式。在道观中,她学着“护持斋戒,亦茹柏绝粒”(“绝粒”意味着节食到了极点)。神仙感动于她的修行,降临人间看她。在一次饥荒中,一位高等神仙“上帝”召王法进到他在天上的玉京。他的召见用身体性的语言描述了她的成就:“以汝宿禀仙骨,归心精诚。”当她到达玉京时,上帝赐她用“玉杯”盛放的灵药“霞浆”。上帝接着宣布他降下饥荒惩罚人们是因为他们轻视大地的果实。当王法进为人们请愿时,他授予她一项隆重的忏悔和谢恩的公共仪式。她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转而把这个仪式传给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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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2年,崇道皇帝玄宗在位期间,她达到了她在尘世生涯的终点,“云鹤迎之而升天”。她的辞世有仙鹤为伴,而仙鹤是神仙的坐骑和长寿的象征。在光天化日之下升天是仙蜕(celestial transformation)的最高形式。在《墉城集仙录》中只有两位唐代女仙以这种方式辞世(另一例是下文提到的边洞玄)。王法进超越了死亡:她的苦修和传授拯救仪式以身体的升仙为结局。(注:《墉城集仙录》,第30334—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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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史读本 王氏:一位留下空壳的不愈病人和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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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庭的下一个主人公是王氏。王氏在婚后即“抱疾沉痼,历年未愈”。尽管她在此后二十年生育了几个女儿,她的病使她在大多数时间免去性事和其他家内义务。十年之后,道士吴筠(死于788年)“为禁水吞符,信宿即愈”。王氏于是开始严格的身体疗法,其中包括节食和冥想,终其一生。她“寂念,独处静室,志希晨飞。因绝粒咽气,神和体轻,时有奇香异云,临映居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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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弥留之际对女儿的话里,王氏认为她以前的疾病是家庭生活的普通行为和情绪带来的。当她将要开始她最后的冥想时,她告诉女儿说:“今犹心闭藏黑,未通于道。当须阴景炼形,洗心易藏,二十年后,方得蝉蜕耳。”在进入最后的昏迷之前,王氏留下了处置她的遗体的指示。她命令她的尸体不用棺椁存放,曝露在树林里,只是为了仪式的肃穆而设立柏木帐。在她死去的那一晚,她的孩子们遵照她的指令,把她的遗体摆成休憩的姿势,放在园林里。二十年后,雷电把她的全家吸引到她的墓地。“举家惊异,驰行看之。及举其尸,则身轻如空壳,肌肤爪发,无不具备,右胁上有拆痕长尺余”。王氏的遗迹证明她达到了“尸解”,即尸体的解脱。(注:关于“尸体的解放”见Isabelle Robinet(贺碧来),“Metamorphosis and Deliverance from the Corpse in Taoism,”History of Religions Vol.9(1979),pp.37-70。)作为成仙的证据,这种升仙的形式只有白日升天能超过它。在尸解的案例中,修行者似乎死去,留下身体。但是那具身体只是一层空壳,就像蝉蜕掉的壳一样,而修行者实际上已经秘密地飞升了。这个“空壳”可能具有修行者逃离的肉体性迹象,如王氏制造出口通过的创口。道教苦行对身体的严苛在她有生之年改变了她的身体,之后又使她获得自由。(注:《墉城集仙录》,第30335—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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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史读本 花姑:从棺材中逃逸的修坛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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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杜光庭书中的叙述写的是花姑(死于721年)。她“年八十而有少容,貌如婴孺,道行高洁”。作为一位游荡的隐士,她四处旅行,寻找并且修复和上清派神仙魏华存夫人有关的仙迹。花姑由神灵或梦境指引而去,毫不顾忌她自身的舒适或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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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姑像王氏一样获得尸解。花姑的离世也像王氏一样伴随着神圣的迹象,如预言和身体的逃脱。花姑的尸体没有腐败,甚至带着香气。在预言她自己的死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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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其弟子曰:“吾仙程所促,不可久住。吾身化之后,勿钉吾棺,只以绛纱羃覆棺上而已。”明日无疾而终,肌肤香洁,形气温暖,异香满于庭堂之内。弟子依所命,棺不钉,以绛纱覆之而已。忽闻雷震,击纱上有孔,大如鸡子,棺中唯有被覆木简,屋上穿处可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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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姑离去时肉体性的标志,如绛纱和放置她棺材的屋子顶上的开口,在使她成仙合法化和她教派的惯例之中起着重要作用。这些洞口像王氏的伤口一样证明有某种东西逃脱了。从她棺材下的供品长出的桃子昭示了她的长生不死。(注:《墉城集仙录》,第30336—37页。关于花姑见Russell Kirkland(柯克兰),“Huang Ling-wei,”Journal of Chinese Religion,Vol.19(1991),pp.4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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