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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本文认为,与其以贤妻良母这个角色来概括当时国府企图塑造的时代女性形象,不如将之分为妻性母性、与贤良的美德两个层次来分析,当能更全面地论及国府所期许的理想女性之表现。不可否认,国民政府在提倡妇女的妻性与母性及其修身齐家这方面,投注了高度的心力与资源,以教育、训导妇女能够认同“做个好妻子与好母亲”为爱国的重要表现。但这并不是国府所建构的理想妇女的全部。虽然1930年代开始有部份国民党内人士与知识分子喊着要妇女回家,贤妻良母主义的声浪也甚嚣尘上,令人认为政府就是想赶妇女回厨房(注:猛亚:《谈中国娜拉》,《妇女月报》第1卷第1、2期合刊,1935年3月1日。);但是整体观之,国民政府并未仅仅要求妇女做家庭主妇,其他什么都不做。就新生活运动的发展来看,国民政府既要求妇女照管家务,同时也期许她们在社会上为国家尽心力。(注:石之瑜:《宋美龄与中国》,台北:商智文化,1998年,第93—101页。)在某种意义上,国民政府是将其所期许的女性贤良特质给公领域化了;亦即,这种优良的传统美德,虽然以在家庭中实践为首要,但也应在服务社会的层次中被落实。(注:金光楣:《“妇女协进会宣言批判”之批判》,上海《大晚报》1934年12月5日。)此可由“妇女新生活的推动首由职业妇女做起”这点看出。(注: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编:《民国二十三年新生活运动总报告》,台北:文海出版社,1989年,第268—269页。)国民政府将原本属于家庭领域的贤良美德,扩及于公领域的社会服务中,鼓励妇女善尽其所能、发挥其所长地从事社会福利与慈善事业。归结而言,此阶段国民党所要求的时代女性,是能结合传统的贤良美德与新式的专门职业训练,以服务于家庭及社会的新女性。(注:此形象同时为当时不少两性知识精英对时代女性的共同认知。见Elisabeth Croll,“‘The Feminine Mystique’:Guomindang China,”pp.157-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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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 《台大文史哲学报》第62期,台北,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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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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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芳上主编:《无声之声(Ⅰ):近代中国的妇女与国家(1600—1950)》,台北南港:中硏院近代史硏究所,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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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鉴明主编:《无声之声(Ⅱ):近代中国的妇女与社会(1600—1950)》,台北南港:中硏院近代史硏究所,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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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e Edwards,Gender,Politics,and Democracy:Women’s Suffrage in China,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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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 Gerth,China Made:Consumer Culture and the Creation of the Nation,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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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史读本 闺情、革命与市场——由民初弹词小说家姜映清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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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真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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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的闺秀创作了许多弹词小说,形成重要的女性叙事文学传统,而在清末民初时期,这个传统也似乎随着其他的旧体文学,走到了尾声。此一时期,文坛上出现了号称女性弹词小说殿军的姜映清。映清身兼职业妇女与女作家两种角色,她的生活、其作品的生产与传播方式、作品的风格与内容,乃至与同时期上海男性职业作家的关系等等,在在说明民初女性创作通俗小说的环境与心态,并透露其与旧传统及新方向如何同时处于如履薄冰的尴尬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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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逐步追溯民初当时材料中的映清形象,对照最近学术资料中的相关讯息,从而以其人及其作品为中心,向上回顾清代女性弹词的创作环境与创作心态,延伸而至晚清时期弹词小说的转向企图,最后归结到民初上海的文学市场及其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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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真,台湾中研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为明清叙事文学、女性文学及近现代文学。著有《才女彻夜未眠:近代中国女性叙事文学的兴起》(2003)、《新理想、旧体例与不可思议之社会——清末民初上海“传统派”文人与闺秀作家的转型现象》(即将出版),以及单篇论文多种。编有《世变与维新:晚明与晚清的文学艺术》(2001)、《欲掩弥彰:中国历史文化中的“私”与“情”(私情篇)》(2003,与王瑷玲合编)、《经典转化与明清叙事文学》(2009,与王瑷玲合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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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史读本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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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年,谭正璧(1901—1991)的《中国女性的文学生活》一书由上海光明书局出版,开女性文学研究风气之先。他在《自序》中,开宗明义,指出该书与之前谢无量(1884—1964)的《中国妇女文学史》(1916)、梁乙真(1900—?)的《清代妇女文学史》(1925)二书不同之处。谭正璧直言谢、梁二氏“其见解均未能超越旧日藩篱,主辞赋,述诗词,不以小说戏曲弹词为文学”,而谭氏本人的著作,则认为“自宋而后,以小说戏曲弹词居文坛正宗”(注:谭正璧:《中国女性的文学生活·自序》,台北:河洛图书出版社,1977年,第1页。事实上,1929年出版《中国文学进化史》时,谭正璧已经专立“弹词文学”一目,首开其例。),所以专力于此。谭正璧的主张,源自当时流行的文学史观,特别重视以往不入殿堂的通俗文学,的确为中国妇女文学的研究,开拓了新的空间。再者,谭氏是嘉定人(今属上海),所以他对弹词的重视,必有地缘的关系。(注:谭正璧本人在1922年还发表过弹词小说《落花梦》。参见吴宗锡主编《评弹文化词典》,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6年,第141—142页。笔者尚未见此书,不知此作与天虚我生(陈蝶仙)的同名传奇是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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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最后一章综论清代通俗小说与弹词,实以女性弹词小说为主,对《天雨花》、《再生缘》等清代弹词小说名作,一一考证分析。他最后提到的一部作品是“映清女士”的《玉镜台》,这部书是为谭氏全书收煞的作品,应该有文学史上的象征意义。但对这部书,谭正璧只说:“最近,有映清女士作《玉镜台弹词》,传本颇多,内容系取材温太真的故事。但篇幅很短,在工作的繁简上,远不及前述各本,故不详述。”(注:谭正璧:《中国女性的文学生活》,第465页。)由文意可以探知,当时还是青年学者的谭正璧,其实对此书并不熟悉,仅止于听闻,所以大致略过。民国二十四年(1935),谭正璧将《中国女性的文学生活》修订补正,改题《中国女性文学史》,仍由上海光明书局重新出版。谭正璧在自序中指出,在材料增补方面,主要是因为他寓居上海,搜索新旧书铺,找到了许多以前未能亲见的女性作品,以戏曲及弹词为主:“戏曲如刘清韵之《小蓬莱仙馆传奇》十种,弹词如朱素仙之《玉连环》,郑澹若之《梦影缘》,周颖芳之《精忠传》,映清之《玉镜台》,均先后不惜以重资获得。”(注: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话·三版自序》,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年,第5页。)根据这些新得的材料,谭正璧对清代女性弹词小说重新评价,对《玉镜台》一书也有了专节讨论,而且提出“在弹词方面,映清的《玉镜台》,却做了结束过去女性弹词的黄金时代的殿军”这样的判断。(注: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话》,第461页。另,郑振铎在1938年出版《中国俗文学史》,于女性弹词小说部分,对《玉镜台》仍仅提其名。)这个断语,确切地为映清在女性文学发展的脉络中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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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以为,谭正璧对映清在女性文学发展史上地位的判断,具有指标性意义。映清其人作为一个作者,以及她的相关作品,在今日可说已完全遭到遗忘。然而当我们重新追溯清代女作家的发展轨迹,试图理出头绪并赋予意义时,竟发现映清作为中国第一代职业女作家,其作品的生产与传播方式、作品的风格与内容,乃至她与同时期男性作家的关系等等,在在说明民初女性创作通俗小说的环境与心态,并透露与旧传统及新方向如何同时处于如履薄冰的尴尬状态。映清所代表的,一方面是“女性弹词的黄金时代的殿军”,另一方面,也是中国现代小说史上女作家出现的“外一章”。笔者将逐步追溯民初材料中的映清形象,对照最近学术资料中的相关讯息,从而以其人及其作品为中心,向上回顾清代女性弹词的创作环境与创作心态,延伸至晚清时期弹词小说的转向企图,最后归结到民初上海的文学市场及其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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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史读本 从闺情到革命——《玉镜台》与晚清弹词小说的几种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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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清的《玉镜台》弹词,于民国十三年由上海有威书室出版(排印本一本),书共五回,未完。可惜笔者至今未能找到这个本子,所以只能以谭正璧在《中国女性文学史》中的说法及引文为准,借此略窥此书与清代女性弹词小说传统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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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正璧在写《中国女性文学史》的“映清和《玉镜台》”这一节时,未考订映清的生平来历,甚至连其姓氏也不知道。他对映清的了解,完全根据《玉镜台》书首的“开篇”而来。(注:这里所说的“开篇”,不同于今日书场的开篇,而是清代女性弹词小说的写作成规,指的是叙事者在情节开始之前,先交代季节景物或自己的创作背景等等。笔者称此一具有自传性的成规为“夹插自叙”。)由这段自叙,谭正璧归纳出映清身世的一些线索,例如她早年亡父,归陈氏,生一男一女皆夭亡,惟存次子。映清的丈夫是文人,但并不得意,所以她只好设帐授徒。根据这些叙述,谭正璧认为映清写《玉镜台》是在中年,时代则可能还在清末。(注: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话》,第462页。)根据后出的资料,可知谭正璧的猜测与推论虽无大谬,但仍有可商之处,容后再叙。由于《玉镜台》一书并未完成,有威书室的版本原来就只有五回,所以谭正璧也只能就此勾勒小说的大概。不过,由于作者在第一回已大致提出了情节概要,所以虽然只有五回,谭正璧仍可判断作者构想的情节几乎与《再生缘》相同,也是一个女扮男装中状元,之后推辞天子私慕,孤贞谨守的故事。当然,这已经修正了他在《中国女性的文学生活》中,仅凭书名而猜测此书乃述温太真故事的错误。有趣的是,谭正璧对清代女性弹词小说的艺术成就多所称扬,唯独对《玉镜台》,则说:“《玉镜台》的文艺的伎俩亦平常,关目既嫌松懈,叙事又多脱落。……至于细腻的描写,委曲的叙述,在本书中更难觅见。”(注: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话》,第465页。)描写细腻,叙述委曲,正是弹词小说的艺术特点,而《玉镜台》两失之,此一批评相当严厉。那么,谭正璧何以称之为“女性弹词的黄金时代的殿军”呢?谭正璧毫不保留地指出:“中国旧体文学到了清末,无论文雅的,通俗的,受了欧风东渐的影响,一概都成为强弩之末。在通俗文学方面,小说像《红楼梦》,弹词像《凤双飞》那样篇幅冗长,描摹细腻的作品,再也不可复得。”(注:同上书,第461页。)谭正璧以《再生缘》、《笔生花》、《凤双飞》之类的作品为弹词小说的黄金时代,在比较之下,《玉镜台》便象征着此一传统的结束,只不过因为还有一二段可读的文字,所以能落得一个“殿军”的封号。而这个一语定评,至今仍为弹词研究者所引述。(注:例如鲍震培就称《玉镜台》是“民初弹词的殿军”。参见鲍震培《从弹词小说看清代女作家的写作心态》,《天津社会科学》2000年第3期,总112期,第88页。)同时,这一段论说也指出新旧文学的交替,突显了《玉镜台》作为旧文学尾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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