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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36 另外,佛教之所以要求僧尼戒绝淫欲,与其追求的根本宗旨相关。佛教要求四大皆空,心无挂碍,若允许僧尼有性行为,便会使其身心不净,受世俗恩爱的牵缠。然而,从中国古代僧尼的构成来看,真正出于佛教信仰的人并不占多数,大多数都是出于生活上的考虑,因为出家人可免交租税,免服劳役,这对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们来说,无疑是有很大诱惑力的。此外,从小奉父母之命出家,或因犯罪、避灾等原因出家的人亦不在少数。此正如清初学者尤侗所说:“今日僧尼,几半天下,然度其初心,原不及此。其高者惑于福慧之说,下者为饥寒所驱迫,不得已而出此。或幼小无知,父母强而使之,及其中道而悔,无可如何者多矣。夫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今使舍酒肉之甘,而就蔬水之苦;弃室家之好,而同鳏寡之哀,此事之不近人情者。至于怨旷无聊,窃行非法,转陷溺于淫杀盗之中,不已晚乎?”(尤侗:《艮斋杂说》,卷四)这些人虽身在寺院,其心仍在世俗社会,因此,想让他们戒绝性欲,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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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38 正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在中国古代,和尚不守戒律,勾引、奸骗良家女子,公然嫖娼、教徒间搞同性恋的现象层出不穷,引起人们的强烈反感和愤慨,苏东坡斥责和尚“不秃不毒,愈秃愈毒”的说法在社会上广泛流行,明太祖朱元璋也称和尚是“国家懒民,民间蛀虫;色中饿鬼,财上罗刹”。在明代小说《禅真逸史》中,作者罗列佛教有三项“大罪”,坚决反对重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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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40 夫佛氏崇尚虚无,绝灭人伦,悖逆天理,误天下之苍生者也。人禀阴阳之气,则生生化化终始不穷,理所必有。假令尽皈佛法,则灭而不生,人无遗类,成何世界?世俗子女难育,故借佛老之教以冀延旦夕之命,出乎不得已,谅非其本心也。虽云披缁削发,而男女之欲,人孰无之?不能遂其所愿,轻则欲火煎熬,忧思病死;甚且逾墙窥隙,贪淫犯法而不之顾。至于佛会之说,其恶尤著:科敛人财,聚集男女,阳为拜佛看经,暗里偷情坏法,伤风败俗,紊乱纲常,莫此为甚。其罪一也。天地生物,以滋养人群,若从释氏戒杀之说,则兽蹄鸟迹,充斥宇宙;鱼虫鳞甲,填满江河,人生又何赖焉?此尧舜之所焦劳而治者也。坐关实无罪之囚,讲经为聚物之薮。持戒者,是贪官污吏忏悔之私门;削发者,乃强暴奸顽避罪之活路。圣人为民立教,仕禄于朝,农耕于野,商趋于市,工习于艺,莫不尽心殚力以资国家之用。惟此缁秃,暖衣饱食,游手好闲,口诵弥陀,心藏荆棘,蠹国害民,又莫此为甚。其罪二也。凡人既脱红尘,以皈净觉,则宜布衣蔬食,随缘而足。今之沙门,贪鄙万状,有如叩头乞食,剜肉点灯,屈膝桥栏,匍匐途路,沿门打坐,送渡求钱,此丧廉失耻,僧而乞丐,以求富者也;书符咒水,请圣参禅,惯分缘簿,善说因果,摇唇鼓舌,此僧而幻术,以求富者也;谈禅说法,塑佛印经,建寺建庵,修桥砌路,此又假公营私,托善缘以济所欲者也。至于涉险履危,梯山航海,贱入贵出,贸易开张,能思善算,以罔天下之利,此又僧而商贾者也;更若钻仓掘洞,鼠窃狗偷,据山掳掠,谋财害命,丧心肆恶,此则僧而贼盗者也;又若鬼主神谋,争田夺产,倚官托势,贿赂公行,争讼以求必胜,图谋以期必得,博弈赌钱,酗酒宿娼,逞无厌之欲,以为师徒衣钵计,此则僧而贪婪奸险,持诈力以乱天下者也。僧为世蠹,又莫此为甚。其罪三也。负此三大罪,重佛何为?(方汝浩:《禅真逸史》,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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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42 在清代小说《梧桐影》中,也称僧尼于世无益,“但作恶者,僧尼为甚”,因此反对普通人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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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44 万恶淫为首,神天不可欺。但作恶者,僧尼为甚。凡世人将儿女送入空门者,真正痴愚。子女幼时焉知修行,大来看了老秃之样,就能无法无天。总由和尚清闲无事,未免胡思乱想,每想到微妙去处,不觉兴致勃发起来,就要无所不至的形容出来。但天下之大,愚匹夫甚多,肯放妻女入寺游玩,饱斋和尚,这等人最可耻。……真乃朝廷之惰民,民间的蛀虫,色中之饿鬼,淫盗之专谋。天下之人,受他蛊毒者,不可胜数。(《梧桐影》,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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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46 在本节中,我们将展示中国古代和尚在性行为方面的种种情状,并努力揭示其背后的心理及社会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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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48 在常见的某些世俗人士对和尚的性欲和性能力的认识中,主要有这样三个观念:一是和尚十分虚伪,内心充满欲望,却假装六根清净;二是和尚的性欲比普通人强,是色中饿鬼;三是和尚性交时持久耐战,是房中高手。这样的观念有没有道理呢?我们说,若把它作绝对化的理解,肯定是不对的,因为佛教中不乏修炼有成的高僧,他们不仅不近女色,视声色名利如粪土,而且积功德于民间,于社会有较大贡献;若视之为部分佛教徒的某些特点,则亦是符合实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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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50 中国古代性学报告(增补版) [:1703170646]
1703177151 (1)色心最难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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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53 和尚们整日在寺院里念经坐禅,一个主要的目的,便是坚定对佛教的信仰,抵御声色名利的诱惑,达到四大皆空的境界。这其中,要让人不去追名逐利,比较容易做到;若要人彻底不想女色,则是难之又难。对此,清代小说《肉蒲团》中关于未央生初出家时受情欲折磨的一段描写,极具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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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55 谁想少年出家,到底有些不便,随你强制淫心,硬浇欲火,在日间念佛看经,自然混过,睡到半夜,那孽物不知不觉就要磨起人来,不住在被窝中碍手绊脚,捺又捺他不住,放又放他不倒,只得要想个法子去安顿他,不是借指头救急,就是寻徒弟解纷。这两桩事,是僧家的方便法门,未央生却不如此。他道出家之人,无论奸淫不奸淫,总要以绝欲为主。这两桩事,虽然不犯条款,不丧名节,俱不能绝欲之心,与奸淫无异。况且手铳即房事之媒,男风乃妇人之渐。对假而思真,由此以及彼,此必然之势,不可不禁。其初偶然一夜,梦见花晨与香云姊妹到庵拜佛,连玉香、艳芳也在里面。未央生见了,愤恨之极,就叫花晨与香云姊妹,帮助他拿人。谁想转眼之间,不见了玉香、艳芳两个,单单剩下四位旧交。就引他进禅房,大家脱了衣服,竟要做起胜会。把麈柄凑着牝户,正要干起,不想被隔林犬吠,忽然惊醒,方才晓得是梦。那翘然一物,竟在被窝里面,东钻一下,西撞一头,要寻旧时的门户。顽石捏了这件东西,正要想个法子安顿他,又忽然止住道:“我生平冤孽之根,皆由于此,他就是我的对头,如今怎么又纵他起来。”就止了妄念,要安睡一觉。谁想翻来覆去,再睡不着,总为那件孽根,在被里打搅。(《肉蒲团》,第二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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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57 也就是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和尚们虽天天想着戒除色欲,但胯下的这件东西,却时时在向你诉说欲望,此种煎熬,常常令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和尚们情不自禁地往邪路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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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59 在明代小说《欢喜冤家》中,说柳州明通寺有一个法名了然的和尚,“素有戒行”,一天,艳妓李秀英来寺中闲耍,了然一见之下,便把持不住,害起相思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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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61 且说柳州明通寺一个和尚,法名了然,素有戒行,开口便阿弥陀佛,闭门只是烧香诵经,那晓得这都是和尚哄人的套子。忽一日,有个财主,携带艳妓李秀英来寺闲耍,那秀英是柳州出色的名妓,娇姿艳态,更善琵琶,常于清风明月之下,一弹再鼓,听见的无不动情。了然素闻其名,那日,走进寺来,了然不知,劈面一撞,李秀英便忽然一叹,了然见一笑,便尔留情,便想道:“人家良妇,实是难图,红楼妓女,这有何难?”须臾,见秀英同那人去了,了然把眼远远送他,到夜来好似没饭吃的饿鬼一般,恨不得到手。自此,无心念佛,只念着救命王菩萨,也懒去烧香。就去烧的香,也只求的观音来活现,整日相思。一日,走到西廊下,将一枝笔儿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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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66 和尚的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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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68 但愿生从极乐国,免教今夜苦相思。(《欢喜冤家·续》,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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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70 以上例子说明,和尚之所以会千方百计去找女性,实在是因为心中的理智无法战胜情欲。在这种非病非醉、不痒不痛的相思之苦的折磨之下,除了找到心目中的女子性交一番,似乎很难找到别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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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72 在明代小说《醒世恒言》中,作者对一个法名至慧的僧人的心理活动作了详细描写,十分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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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74 话说昔日杭州金山寺,有一僧人,法名至慧,从幼出家,积资富裕。一日在街坊上行走,遇着了一个美貌妇人,不觉神魂荡漾,遍体酥麻,恨不得就抱过来,一口水咽下肚去。走过了十来家门面,尚回头观望,心内想道:“这妇人不知是甚样人家?却生得如此美貌!若得与他同睡一夜,就死甘心!”又想道:“我和尚一般是父娘生长,怎地剃掉了这几茎头发,便不许亲近妇人。我想当初佛爷,也是扯淡!你要成佛作祖,止戒自己罢了,却又立下这个规矩,连后世的人都戒起来。我们是个凡夫,那里打熬得过!却可恨昔日置律法的官员,你们做官的出乘驷马,入罗红颜,何等受用!也该体恤下人,积点阴骘,偏生与和尚做尽对头,设立恁样不通理的律令!如何和尚犯奸,便要责杖,难道和尚不是人身?就是修行一事,也出于各人本心,岂是捉缚加拷得的!”又归怨父母道:“当时既是难养,索性死了,倒也干净!何苦送来做了一家货,今日教我寸步难行。恨着这口怨气,不如还了俗去,娶个老婆,生男育女,也得夫妻团聚。”又想起做和尚的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住下高堂清舍,烧香吃茶,恁般受用,放掉不下。(冯梦龙:《醒世恒言》,第三十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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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79 正在与女子性交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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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81 如果说以上都是修行较浅的普通和尚,其欲心未泯,容易理解,然而,在历史上,有一些颇有修行的和尚最终也过不了此色欲之关,则未免令人叹息。在《性心理学》一书中,学者潘光旦对和尚绝欲之困难,有这样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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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83 关于宗教信徒的绝欲的困难,前人所称引的故事是很多的。唐代仪光禅师不胜情欲的压迫,竟至自宫,见当时人的小说李肃的《纪闻》。五代至聪禅师修行十年,终于破戒,见宋张邦畿《侍儿小名录》。宋玉通和尚持戒五十二年,最后也败于一个妓女之手,见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宋时又有五祖山和尚名戒禅师者,小说称为五戒禅师,其事迹亦复相似。我疑心这三个和尚的故事其实是一个故事,因为使他们破戒的女子都叫做红莲,但也可以说,这一类的和尚事实决不会太少,因此,历代传说之余,总不免有一部分的事迹彼此相混。无论如何,这一类的故事终于成为传奇与杂剧的题材;元代王实甫的《度柳翠》,明代徐渭的《翠乡梦》、《玉禅师》,吴士科的《红莲案》,未详作者的《红莲债》,都是和这些故事有关系的……和尚绝欲已久,而神经比较脆弱的,也有做白日梦的,也有发生幻觉而“见鬼”的,则见清代某笔记所引释明玉所叙西山某僧和山东某僧的故事,西山僧做的是性爱的白日梦,山东僧见的是性爱的幻觉。流行很广的故事或寓言“沙弥思老虎”见清袁枚《续子不语》。老和尚《叫春》诗:“春叫猫儿猫叫春,听它越叫越精神,老僧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佛经内典有说: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这些都是从绝欲经验中来的。(见霭理士:《性心理学》,第400~4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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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77185 说到素有戒行的和尚突然间性欲难遏,以致做出逾墙穿穴之事,较具代表性的还数明代小说《禅真逸史》中的一段描述。书中说,钟守净是南朝梁时的和尚,戒律精严,学识渊博,梁武帝御笔亲封他为妙相寺的正主持、僧纲寺都法主、宏仁阐教大师。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素来清心寡欲、信仰坚定的和尚,在一次说法时,见到了美艳无比的黎赛玉,便神魂飘荡,无法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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