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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高度近视,在路上看不清人,又爱说话。应该称呼“大爷”,俺叫人家“大哥”;应该叫“大姑”可能叫成“奶奶”。那时候也看不清别的东西,上小学一年级就看不清黑板。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认为我脑子傻,把我当傻瓜看。一直到上三年级时,有一天下课,把老师的眼镜戴了一下,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俺吓坏了,以为天要塌了,心里慌得不行。老师发现后,带着我回家,让大人去给我配眼镜。俺爸爸带着我去德州医院,花了40块钱配了副眼镜,还是金框的,好看。我也看清黑板了,成绩也好了,一直上到初中毕业。下了学还戴眼镜,村里人们笑话我,说我是“瞎子”。父母也不喜欢,认为我是累赘,是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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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看来,后村的女人们在少女时代没有什么特别美好的记忆。和男孩相比,她们比较受忽视,比较不受父母的喜爱。这种状况当然不是整齐划一的,会因为家庭状况、父母的状况和个人的状况而有所不同,这些影响因素包括家里孩子的多少,男孩的多少,女孩的多少,调查对象在兄弟姐妹中的排行,家庭的经济状况,父母的受教育情况,以及女孩的脾气禀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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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儿子的偏爱并不是中国特有的现象,一位墨西哥奇卡诺裔学者在说到她所属的社会中的男权观念时说:“试问任何一个奇卡诺母亲对孩子的态度,她会立即告诉你她爱他们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她做不到:男孩就是不一样。……女儿必须持之不懈地向母亲争宠,向她证明自己的忠实。但儿子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够得到母亲的爱。”[2]然而,在许多西方国家,社会习俗中并没有对儿女的性别偏爱。父母对儿女是否有性别偏爱是由婚姻制度、养老制度、婚后居住制度等制度因素决定的。这些具有影响力的因素既有社会发展阶段的原因(如一个社会处于前现代社会还是现代社会阶段,处于农业社会阶段还是工业社会阶段,处于乡土社会阶段还是都市社会阶段等),也有各国文化传统差异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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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闽家胤主编.阳刚与阴柔的变奏——两性关系和社会模式.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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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莫拉瓜.来自漫长的贩卖线:奇卡诺女人与女性主义.见:麦可拉肯等编.女性主义理论读本.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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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村的女人们:农村性别权力关系 2.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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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养是人生存的基本需求。在后村调查中发现,农民似乎将食物分为两类,一类是果腹的,也就是“供吃饱的”;另一类是奢侈的食物,也就是“好吃的”。在农民的心目中,“营养”属于后者,也就是“好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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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物的摄取方面男女是否平等呢?调查发现,在农民的日常进食活动中,存在着一个等级秩序,分等的标准有三个:一是性别,二是辈分,三是身体的强弱。而这个等级秩序,人们(包括女人)都认为是合情合理的,是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规矩”,所以,村民们常用“规矩大”来表达家中执行该等级秩序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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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教师东对家里的进食等级做了很形象的概括,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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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不一样。俺上面有个哥,下面一个妹妹。要是家里有一个好吃的,肯定是哥哥的;有两个,就是爸爸和哥哥的;要是有三个,就是爸爸哥哥和妹妹的;有四个好吃的,才轮到我;有五个好吃的,最后才轮到俺娘。俺家就这样。别人家也好不哪里去,她们不好意思承认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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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这样描述了她家的吃饭等级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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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女孩不一样。有好东西,父亲先给哥哥吃。如果煮一锅面条,捞碗稠的是父亲吃,稀的是哥哥吃,剩下的面汤和窝头是我和姐姐吃。俺娘连汤都喝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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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食的等级上,性别是一个最显著的分级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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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来是这样概括她家进食的性别等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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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多,就一样吃。如果少,先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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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花钱为儿子买了媳妇(后来跑掉了)的婆婆这样说起她家媳妇童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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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说过,她家吃米饭时,弟弟吃干饭,她是吃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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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里开面粉厂的华讲到一件辛酸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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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有好吃的,先让哥哥吃。从来没给俺吃过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回,有好的先让俺吃的!那一年发大水(1962年),没吃的。外地运来一些救济,俺家分到一块牛肉。那天黑下(晚上),大人煮好了,光让俺吃,不让哥哥吃,大人们也不吃!俺心里那个美!其实是家里人怕牛肉有毒有病的,怕吃死人!俺当时小,不知道这事,挺高兴地吃饱了,就躺到炕上睡觉了,他们都瞅着俺。到第二天早上俺还活着,他们才相信牛肉没有病、没有毒,才敢让俺哥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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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也讲了一件往事,表面上看,妹妹和哥哥的待遇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区别在细微处,最终还是分出了男孩的优势和女孩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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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家家户户没嘛(什么)好吃的。我记得有一回,俺爸爸出门带回来一块牛杂碎,给俺和哥哥一人分一块,俺哥哥那个几口吃下去了,我那块怎么也嚼不烂,都是牛筋!我当时闹,说他偏向小子。俺爸爸不承认,还说俺的牙不如哥哥的硬。谁知道啊,都是小孩子事,别的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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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家庭既照顾幼小的孩子,也对儿子女儿不同对待。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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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女儿)不一样,有好吃的要留给弟弟吃。他最小。他吃够了,是哥哥吃。最后才是俺们姐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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