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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40 性张力下的中国人 [:1703186029]
1703189341 (六)家妓及其特殊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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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43 关于古时家妓的性质,李敖的尖刻之语说得最为简捷明白:“家妓是养在豪门中的妓女,算是自备的歌星、舞女兼酒家女。”【18】不过从现代学者对古时家妓的论述中看,有一点似乎需要特别提请注意:即家妓与主人的姬妾实际上往往很难明确区分开来,因此在采择古籍中史料进行论述时,应留意甄别,尽量避免“扩大化”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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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45 古时帝王本有宫妓之制,教坊—乐籍的传统,即源出于此。官妓之设,是为一批官员们服务;而将宫妓“平民化”,使诸侯、外戚、大臣乃至富豪之家亦可蓄而有之,专为男性一家之主服务,就成为家妓。故家妓既可视为宫妓的扩大化,亦可视为官妓的私有化。持此观点以察家妓之发端,则齐桓公宫中“女市”之设,设或如高罗佩所说仅为侍奉桓公一人,自可视为桓公的家妓;而认为晋悼公赐魏绛女乐八人是为家妓之始【19】,也应可以成立。将晋君赐魏绛女乐事作为家妓之始,还有着一种征象意义——君主将自享的特权赐给部分臣下,正表明家妓是宫妓的扩大或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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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47 蓄养家妓既为某种“恩自上出”所赐下的特权,在理论上自然不能人人都随意享用,而是要依据等级有所区别。比如唐中宗曾下令“三品已上听有女乐一部,五品已上女乐不过三人”;后来唐玄宗大展恩波,又诏“五品已上正员官、诸道节度使及太守等,并当听家蓄丝竹,以展欢娱”(俱见《唐会要》卷三十四),扩大了蓄家妓的范围。但是事实上官员违制而蓄家妓的事例多不胜举,因为理论上的等级限制并无多大的约束力,再说帝王也常因臣下有功等故而特赐女乐,而且上文已经指出过,家妓与姬妾是很难明确区分的。总之这基本上只是官员在私宅之内的私事,清心寡欲还是纵情声色,都不是“大是大非问题”。不过偶尔也可见到因违制蓄家妓而受罚的,例如《南史·王晏传》载其弟王诩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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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49 诩位少府卿,敕未登黄门郎不得畜女伎,诩与射声校尉阴玄智坐畜伎免官,禁锢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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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51 这两位官员大约“正碰在风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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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53 从西汉经魏晋至南北朝,家妓盛行,贵族及高官还以此互相夸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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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55 下面是史籍中的一些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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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57 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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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59 (汉成帝新逝,王根就)“聘取故掖庭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置酒歌舞”【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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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61 梅陶“家庭侈糜,声妓纷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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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63 桓玄后房妓妾数十【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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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65 元雍有妓女五百【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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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67 萧嶷妓妾千余人【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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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69 曹景宗妓妾至数百【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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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71 降及隋唐,盛况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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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73 宇文述后房妓妾百余人【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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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75 杨素后庭妓妾曳罗绮者以千数【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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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77 周皓有家妓数十人【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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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79 宁王曼贵盛,宠妓数十人皆绝艺上色【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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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81 李愿有女妓百余人【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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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83 郭子仪宅中有十院歌姬【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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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85 唐诗中也经常咏及家妓。比如白居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名句,樊素和小蛮都是他家中的歌舞妓;他的《不能忘情吟》咏叹将“放”掉樊素却又相恋不忍,《小庭亦有月》中有“菱角执笙簧,谷儿抹琵琶,红绡信手舞,紫绡随意歌”之句,而《与牛家妓乐雨夜合宴》咏的是白、牛两家妓乐合奏联欢宴饮之事——“人间欢乐无过此,上界西方即不知”!又如刘禹锡诗中的《泰娘歌》专咏“韦尚书家主讴者”,《寄赠小樊》、《忆春草》两诗则是咏白居易家妓春草的,等等。白、刘二人之诗不过就便举例而已,其余不难类推而想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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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87 蓄养家妓的风尚看来在唐代达到了鼎盛时期,宋代盛况稍减但仍是官僚士大夫阶层流行的时尚之一,元、明以下逐渐衰落,但直到清代仍可见到家妓的踪迹。不少人谈到清初李渔的家庭戏班,有人认为也可归入家妓之列;就广义言之这或许也无不可,但李渔行事颇有与众不同之处,况且他带着戏班出入达官贵人之家,甚至可能已有某种赢利性质。对此究竟应如何界定,似有待于作进一步的专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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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89389 家妓是主人身份、地位和财富的重要表征之一。家妓们年轻美丽、工歌善舞,就会为主人带来极大的荣耀,此风在唐、宋时尤甚。说宁王曼“贵盛”,只需举“宠妓数十人皆绝艺上色”这一款证据就够了;而“李司徒罢镇闲居,声妓豪华,为当时第一”自然是令人艳羡的佳话;在“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王维《洛阳女儿行》)的诗句中,表现富贵骄奢的第一项也是家妓;为什么被认为真正善写富贵的诗句不是“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而是“笙歌归院落,歌舞下楼台”,道理也是一样——腰金枕玉与“不惜珊瑚持与人”是同一层次的富贵表现,只是夸示财富而已,而更高层次的富贵要靠年轻美貌能歌善舞的家妓们来显示。如果说金玉满堂之类只是物质财富,那么“绝艺上色”的家妓们就很有点“文化财”(日、韩等国习语,指文化财富)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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