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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操作的民主：罗伯特议事规则下乡全纪录 把问题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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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情景剧，事先做了精心的准备，选的议题是“秸秆项目”，有一个相关的企业正在跟合作社谈合作，这是合作社社员眼下高度关注的事情。几幕之间由天鹏做串场，交代背景：“在阜阳兴农合作社的会议室里，一场重要的会议正在进行。他们在讨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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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和几位志愿者都已经坐到了场子正中，其中几个小伙子还特意化了妆，坐在主持位置上的海雄借了张勇的西装，换下了自己的冲锋衣，海滨头上戴着从一位大爷那里借来的帽子，另一个小伙子肩上搭了条白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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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剧第一幕的主题是“跑题”。作为主持人，海雄清清嗓子先开场：“大家都到齐了啊，咱们现在开始开会。打了这么多电话把大家叫齐了，我们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讨论，咱们那个秸秆项目上还是不上呀，大家都说说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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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起来先讲，以“原来秸秆都烧了，上了这个项目，既能赚钱，又能治理环境，我们那个组都非常同意”结束。海滨接过来就扯到了养牛：“秸秆是个好东西，还能养牛，我刚办了一个养牛场。”接着有人问他养啥牛——奶牛，从奶牛扯到了三聚氰胺，奶农倒奶，从奶粉扯到前几年阜阳大头娃娃，四川地震和橘子生虫。几个“演员”不光化妆认真，演得更是投入，他们的话题每转一回，都能引发大家的笑声。接下来又是天鹏的一段过渡词：“经过了一番东拉西扯，会议没有得到任何结论，只能继续开下去。”这样就转到了第二幕“一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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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雄：“咱们继续开会啊，可不能再这么扯淡了，咱们还是要把精力拉回来，都集中在秸秆项目上不上这事儿，多讨论一下，不能瞎扯淡。我限制一下时间，每个人不能超过两分钟。”小白接着站起来讲本组的情况——她可真不简单，居然能够一口气讲了整整四分钟，中间主持人几次提醒她，都是“还有一分钟”、“两句就完了”，身边的演员拉她也拉不动，老乡们都笑得不行了。海滨接过来就更有意思了，大谈秸秆养牛经，也是一套一套的，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养过牛，而且他演得特别投入，谁想打断他他会跟人拍桌子急：“让我说完！”大家彻底笑场了。这是事先预案里没有的，天鹏正好就势接过来说出了他的第三段过渡词：“经过几番滔滔不绝、没完没了的发言之后，依然没有任何结论，这场旷日持久的会议只能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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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的主题是“人身攻击和野蛮争论”。这一回，海滨的养牛经引出问题来了，谈到了他的牛场的账目问题，扯到了“杨家的信誉”，主持人也姓杨，连他也加入了与杨家信誉有关的辩论，扯来扯去大家吵起来了，吵来吵去就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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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得太精彩了，全场观众热烈鼓掌，掌声那叫一个雷动。可惜没有准备奖牌，应该给几个“演员”一人一块大金牌。随后云标的引导也恰到好处，一番不紧不慢的分析下来，引导大家自己得出结论——我们的会议中也存在“跑题”、“一言堂”、“野蛮争论”的问题。接下来，请大家自己制订一个合作社的会议规则，看看怎么才能避免刚才会议中出现的问题。参加培训的乡亲们分成了五个组，每组一张大白纸。分组讨论二十分钟后，每组派一个人上来讲解自己小组制订的规则，由天鹏来做点评，这一个环节的目的是从大家的讨论成果中找到东西，然后再把这些内容跟我们事先制订的农村版议事规则十三条贴合起来，能让乡亲们对这个规则有拥有感，将来付诸实施的时候也就有了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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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操作的民主：罗伯特议事规则下乡全纪录 “外来人”阻断了天鹏与乡亲们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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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内容出了成果，也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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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成果。五组乡亲们讨论总结出来的合作社会议制度里，已经提到了“限制每人每次发言时间”，“限制发言次数”，“要设主持人”，“开会时主持人要严格执行制度”，“发言人不要跑题”，“跑题的时候由负责人来制止”，“发扬民主，不要搞‘一言堂’”，“主持人要提前通知会议时间地点”，“举手发言”，“参会人员尊重主持人”，“写会议记录，由参会人员签名”，“主持人正式宣布结果”，等等。这已经是跟我们提前提炼的草稿非常接近的内容，稍加引导和提示，就可以转化成规则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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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规则是乡亲们从没有听说过的新东西，他们习惯于从“思想品质”方面找原因，期待有“好的领导”来解决问题，而天鹏引他们去思考了一些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要建立一种普遍的规则让会议更公平，大家想到了“限制发言次数”、“限制每人每次发言时间”，经过天鹏引导，很快也认可了“尽可能让意见不同的双方轮流得到发言机会”。当天鹏提到“主持人在主持期间不得发表意见”的时候，大家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后来一步步分析下来，大家也认同了，认为主持人不发表个人意见才能让会场的气氛更公平，大家的思路也在一步步向这个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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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导的过程中，问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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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规则对乡亲们来说是个新东西，对几个外来人也是一样，他们不仅同样新鲜、好奇，还有着对“治理”、“赋权”的想象，有些人还做过一些尝试。这个东西激发了他们的想象力，调动了他们的知识储备，在天鹏引导乡亲们提炼规则的过程中，他们不时会举手，做一些形而上的思考。说实话，让天鹏跟老乡们交流，一定要采用“平易近人”的语言，对他是一种挑战，而与这些知识背景相近的人交流才是天鹏习惯的话语方式，他的回答更迅捷，语速也更快一些，这些内容乡亲们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当他完成了一个问题，再回到刚才的合作社乡亲们提出的规则文本继续的时候，就又要再换一套语言来调动老乡的参与，但是，他们的思维和节奏很快又会被外来人打断。几次下来之后，老乡们就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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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的时候是围圈坐的，里外坐了两圈，几位外来人都坐在里圈离天鹏比较近的地方。天鹏手里有一个微型的无线麦克，另外有一个大话筒是听众发言时用的，由志愿者负责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但当进行到这个环节之后，话筒就固定在几个外来人手里了。他们也被点燃了，很投入很忘情，有时候几个人还会同时抢着开口，现场变成了这些外来人的对话，甚至有一段，几个外来人之间展开了讨论，连天鹏都没有插话的机会，老乡们完全被排除在外，外圈观众打盹的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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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标叫停，提醒大家休息。我和高天拉住他：“这样不行，早散了吧，提前吃饭，饭后开会做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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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灶间里恰到好处地传出了饭菜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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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操作的民主：罗伯特议事规则下乡全纪录 云标的中国式主持和我的“二百五”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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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吃完了饭，送走参加学习的老乡。我们饭后开会，云标主持，当然不是议事规则意义里的那种主持，他既是主持又是主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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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标的议题是“评价五个小组的工作，给他们以后怎么做提建议”，就是卫生、打气、学习、后勤、纪律那五个组。这帮人都是“参与式”的拥趸，谈起来就刹不住车。我站在摄像机后头着急——其实我一直都站在摄像机后头，我很喜欢这个位置，只要这个环境里的人习惯了机器之后就会忽略我的存在。但那天却不行，我站在后面那个急啊，心想云标这是怎么了，叫停的时候是种什么态势他也是很清楚的，我原以为这只是他的“第一个议题”，他只是先绕个圈子客气客气就会谈问题呢，没有想到他竟随弯就弯一直这么绕了下去，再绕一会儿就10点了，该散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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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想了想，这些人都是云标请来的客人，农村人最讲面子，主人怎么会说贵客的不是呢？我是这里面年龄最大的一个，而且，又是站在摄像机后面的局外人，就由我来当这个黑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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