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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40 在其他方面,穷人试图证明,即使把道德规范放在一边,联合收割机的使用对于种田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他们声称,公正地说,收割机这样的庞然大物造成了深深的车辙,在灌溉季稻田里还很湿润的时候尤其如此,这样土地在下次耕种前很难平整好。穷人们还提到了收割机穿越一块地到另一块地时造成田埂的破坏,此外,为了确保联合收割机有一条道路可以穿越已经收割过的稻田到达任何一块不在路边的稻田,还不得不协调种植时间,这也很麻烦。大农场主几乎毫无例外地对这种反复出现的坏处无动于衷;他们作出了使用联合收割机的决定,对结果也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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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42 然而,塞达卡的富裕村民不愿意承认,仅仅是因为收割机更方便并为他们省了一些钱,他们便剥夺了贫穷村民谋生的主要方式。如果他们承认的话,那么,这就意味着他们公开宣布他们自己微不足道的私利是至关重要的,而且也意味着他们公然否认自己对于社区其他人的福利的义务。正如事实上所有人都已经承认的那样,大农场主也承认联合收割机意味着穷人经济上的困境。大农场主认为,他们的邻居即使无法接受但也会理解他们的做法,大农场主竭力以此使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大农场主们声称,由于存在着劳动力的短缺,如果他们想在合适的时机收割庄稼的话,他们除了使用联合收割机外别无他法。这一声明也是大农场主使自己行为正当化的努力。这是他们退而求其次并且更实质性的社会辩护方式;大农场主在强调必要性而非实用性。我们将会看到,恰恰是这种辩护方式遭到了穷人的猛烈攻击,但这种辩护方式并没有被抛弃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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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44 这种劳动力缺乏的说法非常狡猾。一方面,它只不过意味着,某些人向劳动力支付的工资要比他们愿意支付的工资多。倘使劳动力是充足的,那他们付出的工资就会减少。另一方面,从更为客观的角度看,如果稻谷因缺少收割工人而腐烂在田里,那么当然可以说存在着劳动力短缺。然而,即使富人也不会这样说,因为即使在双耕引入之后而联合收割机进入穆达地区之前,水稻都被及时收割了。大农场主更为温和但毫不妥协的说法是,劳动力是短缺的,因而是昂贵的;如果依赖人工的话,他们的庄稼就面临着危险。因此,村长哈吉·加法尔和他那个耕种着13.5里郎土地的兄弟拉齐姆解释说,在使用机器收割前,村里的穷人经常离开塞达卡到工资比塞达卡高的地方去帮助脱粒。村长兄弟俩说,成熟了的稻谷收割晚了,而晚收割的稻谷也比正常收割的稻谷要轻,结果这些稻谷的收益就降低了。拉齐姆补充说,“受损失的是种田人”。托·卡西姆也附和了这种说法。他说,到最后一刻,他既缺收割工,又缺脱粒工,因为他们在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提高工资招募额外的人手。托·卡西姆说,即使这么做,庄稼也已经被耽搁了。玛·伊莎租种了5里郎土地,他也雇用了收割机。他说自己更愿意从村里雇用工人,但他无法做到这一点。玛·伊莎特别担心,如果不能在灌溉季及时收割,稻谷就会发芽。他还记得,两个种植季以前,他的稻谷就是这么被毁掉的。政府的磨面厂只按半价收购了他的稻谷。玛·伊莎承认,村民的工作被机器取代了,但他补充说,如果不是因为联合收割机,那些雇工就会松懈,并且不会全天工作,因为他们的收入会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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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46 那些大农场主为了自身利益的说辞比事实更值得关注。如同关于阶级行为的任何一种公开解释,这些说辞听起来似乎有一定道理。即使在双耕之前,穆达地区的劳动力在收割最繁忙的时节也很紧张。来自泰国和马来西亚吉兰丹州的外来人口定期地补充了当地的劳动力。实行灌溉以后,工资最初上涨了将近两倍,但在1972年至1974年间,收割工人的实际工资事实上下降了。[252]况且,没有证据证明,从1972年直到收割机的使用,劳动力的短缺导致的庄稼损坏是一个严重的问题。[253]许多大范围使用联合收割机的农场主希望说明,他们的手脚受到了束缚,如果不雇用机器,他们就会损失部分或全部庄稼。一旦这种论调被接受,他们的行为就有了合理性。因为如果使用机器是拯救庄稼的唯一办法,那么,塞达卡就没有人会责备使用联合收割机的农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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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48 那些完全依赖打短工来获取收入的人,会认为上述说法是无稽之谈。罗吉娅每年都为别人插秧和收割,她说,“如果他们不想使用机器,他们可以雇村里人;找工作的人有的是”。寡妇洛斯妮由于辛勤工作而受到众人的赞扬,她认定,使用机器的人“只是对速度感兴趣”。洛斯妮的说法跟其他人的一样暗示着,为了提前两三天收割他们的庄稼,大农场主会牺牲村里穷人的福利。村里的雇工很清楚,富人使用联合收割机是为了满足他们对方便和速度的要求,而不是出于必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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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50 如果我们再深挖一点儿,我们就会发现,如同富人看到的那样,塞达卡的劳动力缺乏并非是对工作太多而人手太少的客观统计数据。事实上,问题是穷人是否真的想工作。哈吉·沙利姆(有三个妻子、拖拉机、卡车以及许多里郎的稻田)的观点在这个方面相当有代表性。在承认“穷人只是勉强能够维持生活”、“他们什么奢侈品都没有”之后,哈吉·沙利姆赶紧补充说,他们不愿意工作。“他们都游手好闲;他们不想工作;他们很富有,(所以)不愿意(工作)。”“他们中有些人过去甚至连一辆破自行车都没有;现在他们有摩托车。”[254]巫统的领导人法齐勒拥有8.5里郎土地,他也同意这种观点。“村民不来工作,他们说他们发烧了,他们说在下雨,(但)他们是懒惰,他们会去咖啡店里吃糕饼,或者是很早就去市场买鱼。”“我们的庄稼就这样被毁坏了。”“他们多少有些懒惰;他们自己有2里郎3里郎的土地,但不怎么愿意工作。”“而机器是可靠的,而且速度很快。”当这种看法和劳动力短缺的断言合在一起时,机器使用者似乎就完全不会受到谴责了。他们不简单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收益,而是在拯救他们自己的庄稼,这些庄稼因为当地雇工的懒惰而受到威胁。维多利亚时代的经营者也想不出比这更让人满意的借口来为自己的行为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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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52 值得指出的是,这种观点得到了各级官方充足的支持与鼓励。塞达卡所属的双溪达汶分区的最高领导人阿布杜尔·马吉德宣称,村民不愿意工作。“人们说,他们很傲慢,他们在堕落,他们只有工资很高时才会露面。”“只有工资很高时,他们才愿意(工作)。”“村民很难相处。”他同法齐勒或哈吉·沙利姆唯一的不同在于,一般而言,他是高高在上地、更为宽泛地谈论村民,他没有对村民做任何区分。他把这些难以对付的村民同联合收割机进行了对比,然后总结说,机器收割“快速而便宜,并且不用提供食物”。塞达卡和临近的双溪通港村的农民协会基本上是由富裕的农场主组成的,在年度会议上,有人表达了几乎同样的看法。这些观点是由伊斯梅尔·艾尔沙德——他不仅是该选区议会的巫统成员,也是高贵的吉打家族的一员——肆无忌惮地公开作出的。“人们不再愿意像先前那样为工资而工作。”“他们只在上午工作,随后就打道回府。”对此,巫统在塞达卡的领头人巴塞尔非常赞同。“这些人很难管理;他们爬上椰子树(来逃避工作);你无法信任他们。”官员及其富裕的支持者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完全一致:一方面,雇工现在是或者正在变得懒惰、好斗、不值得信任;另一方面,也存在着完美的工人,这就是经济可靠且快速的联合收割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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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54 塞达卡的富人尽管承认短期雇佣工作丧失了,但他们不可能去渲染这种损失。就像哈米德说的,村里并没有太多人完全依赖打短工的工资作为收入。毫不奇怪,那些受到机械化冲击的人并不会如此镇定地这么说。当这些人说起他们的收入在过去3年间的剧幅下降时,一种紧张万分的气氛主导了这些人的评价。罗吉娅的话代表了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的想法,她说,“如果机器来了,拿走了所有的工作,人们就赚不到什么钱”。“富人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好处,穷人只有损失。”“你几乎两手空空。”“找工作没用;现在根本没什么工作。”哈姆扎的表达更为简洁:“我们正在濒临崩溃。”“瘦骨嶙峋的”玛说出了这种十分悲观的观点,“(因为)机器进来了,马来人能吃什么?”“现在,机器可以夺走一切。”当然,跟“瘦骨嶙峋的”玛的反问中所暗示的不一样,这不是饥饿的问题。事实上,这是一个选择问题:是在村里永远受穷,还是像年轻人那样永久地或者半永久地移民?大农场主日益倾向于用机器播种他们部分或全部的稻田,这样插秧工作也取消了,这将有助于更好地理解上述预言。[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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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56 正如许多农场主将“劳动力缺乏”视做人的问题而不单单是统计数据一样,穷人将联合收割机的引入也视做人的问题而不是机器的问题。如果说富人认为穷人很大程度上应该为劳动力问题受到责备,那么,穷人则认为富人很大程度上应该为机械化受到责备。从表面上看,其他一些因素似乎也导致了联合收割机的使用:例如,鼓励使用机器的政府,购买并使用了联合收割机的以华裔商人为主的辛迪加联合企业(syndicates)。然而,村里穷人中压倒性的共识是:使用这些机器的种植者应该受到谴责。当我询问穆达农业发展局是否该受到责备的时候,“瘦骨嶙峋的”玛迅速做出了回答,“应该被谴责的不是政府,而是村里人;正是他们把机器叫来并使用那些机器。”“如果他们拒绝使用,那机器就不会来。”“他们怎么能够连汽油费都付呢?”“似乎是机器在请求救济,然后我们就给了(它们救济)。”当罗吉娅谈到机器对她的收割时打短工的收入造成了侵害时,她说,当塞达卡的某些人选择使用机器时,他们“没有同情心”。我们经常可以听到类似的评论。卡里姆猜想,富人之所以更喜欢机器,是因为他们不用预先向工人支付工资,也不用给工人额外的扎卡特馈赠,他还总结说,“富人并不打算为我们烦心”。跟在其他许多问题上一样,在这个问题上,村民首先责备身边的人。我猜想,这并不是说,贫穷村民认为政府和联合财团不该为他们的苦难负责。毕竟,大种植者在道德约束之内;大种植者是村庄共同体的一部分,所以不应该漠视他们的行为对邻居造成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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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58 即使在机器付诸使用后,依然有一些大种植者继续雇用本地的劳动力。这些大种植者因此受到了表扬。这种表扬和上面的批判都运用了相同的计算方法。总共有七八个大农场主被挑选出来,他们是“有同情心”、“好人”的典型。[256]这种表扬的结果是把这些人变成具有象征性的正面典范,就像哈吉·布鲁姆和拉扎克被当做负面典型一样。这里要说的是,如果其他种植者对本村村民有相应的照顾的话,那么,本村村民也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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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60 这种微弱的宣传攻势似乎不可能对富人的感受有太大的影响,当然,除非有些富人发现他们使用联合收割机的精心论证受到了质疑。托·卡西姆是个例外,托·卡西姆是联合收割机中介人,他的工作就是为他的华裔雇主安排好当地的收割工作的时间表,托·卡西姆以此可以换取每里郎5马元的酬劳。托·卡西姆显然为寻求自己工作的正当性而头痛不已。[257]事实上,他是收割机所有者的代理人,而且他清楚地意识到了某些贫穷的邻居对他的蔑视。“他们说我错了,”托·卡西姆说,“但是,是那些土地的所有者吩咐我去叫收割机的。”“如果我不做,别人也会去做。”“我也得活命啊。”[258]托·卡西姆在这里显然非常局促不安;托·卡西姆同时还强调,他“只是服从吩咐而已”,并且这工作总得有人做(为什么他不能做呢?)。尴尬的迹象看起来是明显的。[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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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62 在整个村庄内,尤其是在穷人中间,人们强烈感觉到,村里的经济关系的自然秩序被联合收割机搞得乱七八糟。工资的发放方向被逆转了;如同人们期望的那样,工资通常是从富人流向穷人。现在,你瞧,工资向相反方向流动了,因为种田人得给联合收割机的主人支付工资,而后者要比前者富得多。阿明的话揭示了这种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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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64 过去,你得去找穷人,然后再付给他们工资。现在,你得去找富人,再付给他们工资。以前是(拥有或租种土地的)华裔雇用我们;现在是我们雇用华裔。甚至帕克·亚赫也得给富人付工资,穷人却在家待着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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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66 人们总是满怀惊讶地重复这样的句子:“现在富人在挣工资”,或者“现在穷人雇用富人”。这些说法反映出了看起来极其混乱的情况所具有的讽刺意味。对于村里的富人来说,这是一件值得注意的古怪的事;但对村里的穷人来说,这真是一件痛苦的具有讽刺意味的事:过去属于他们的工作和收入现在都让富有的商人拿走了。塞达卡的雇工指出了两个——而不是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说法,这两个说法一起可以概括各种各样的议论。第一个说法是,现在“机器掳走了全部钱财”。第二个说法是,“钱财正在远离村庄”,事实上是远离国家(他们提到了香港、日本、澳大利亚),并且永远地离开了村里的流通领域。这里背后暗含的意思是,雇用同村的乡亲应该优先于雇用外村人,更别说机器了。因为这样的话,金钱就被留在了当地宗教仪式的礼仪圈子之内,而受益的则是村里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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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68 当地农业发展史上的一个小插曲或许最清楚地揭示了穷人和联合收割机二者之间的关系。在1979年灌溉季的收割期,那时已经是收割期的后期了,而且田里也很湿。有消息传到村里,说是在南边四里远的双溪凯林村里有一台收割机陷入了稻田的黏土里。由于下午的工作已经结束,立刻就有十来个村民骑着自行车和摩托车到双溪凯林村去看。大概一小时以后,他们回来了,说收割机真的卡住了,司机试图把机器开出来,却使它陷得更深了。从第二天一早开始,持续了此后的一个半星期,塞达卡以及四邻村庄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几天之内,双溪凯林村的收割机成了“朝圣”之地。想把机器拉出来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每天都会尝试一种新的方式——绞盘、拖车、将缆索绑缚在装满货物的自动装卸货车上来拉、推土机——但都不管用。从辛迪加联合企业来的两个收割机的所有者每天都来,他们显然非常焦急和生气。当每个新计划实施和失败之时,这两个所有者都会对工人大吼大叫,指手画脚。日渐增大的人群并没有给这两个所有者的情绪任何鼓舞,人群坚定不移地反对收割机及其主人。人们为这台收割机日益陷入吉打州的烂泥中高兴不已。事实上,一星期之后,稻田一百码的地方只能看到收割机的驾驶室;时间是站在吉打州的烂泥一边的。与此同时,当地的劳动者在无法动弹的收割机周围收割、脱粒,收割机现在已经沾满了泥浆,整个世界看起来都成了出土文物的考古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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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70 在我的田野调查中,我从未看到人们这么高兴,这么满足。[260]人们的情绪毫无疑问越来越高昂,仿佛收割机真的被吞噬了。人们的谈话集中在两方面:第一,随着收割的推进,机器主人可能每天都要损失大笔收入;第二,因为1972年以来稻田整年被水浸着,再加上持续使用机器,类似事件可能会经常发生。最后,收割机的主人对其他办法彻底失望了,他们雇了一帮苦力,这些苦力差不多挖空了机器周围,并在机器前面修了一道小斜坡,机器这才被拖了出去。[261]即时的朝圣与节日猝然中断,但它提供了一个“因果报应”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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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72 这里同样不应该忽视的是,联合收割机导致了大种植者和雇工之间更为直接的敌对关系。任何机械化进程的退步都是大农场主的倒退,与此同时,机械化进程的退步却是对那些寻找工作的人的恩赐。这在灌溉季的收获期尤其明显。过去,大农场主的好收成也是雇工的利润;农场主的好收成意味着雇工可以获得更多的工作和薪水。然而,现在,大农场主的坏收成才是雇工直接收获的时期。风雨造成的庄稼倒伏越多,地里的水越深,使用联合收割机收割的范围就越小,这样留给穷人的工作就越多。完全是由于联合收割机,穷人第一次发觉自己实际上在期望洪水、在期望庄稼被毁坏,因为他们可以从这些不幸中获益。甚至天气也变成了某种阶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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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77 弱者的武器:农民反抗的日常形式 [:1703252913]
1703254078 弱者的武器:农民反抗的日常形式 失去的地盘:土地的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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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80 找到一块可以租种的稻田变得越来越难,这种说法在塞达卡正在被普遍接受,而且人们都对此哀叹不已。村里的老年人都还能回忆起加尼·勒拜的父亲以及其他村民用少量的钱从东姑·吉瓦(Tengku Jiwa)那里买到20里郎至30里郎土地的时光。中年村民也能回忆起另一段并不久远的时光:那时,村里不管是佃农还是地主,没有人无地可种。阿布杜尔·拉赫曼还说,“那时,人们收地租的时候充满同情心,土地很便宜,也很多;一个富人至多也只能耕种20里郎的土地”。当然,这种“过去的好日子”现象是被社会地创造出来的,显然是为了同当前的局面进行比较。阿布杜尔·拉赫曼在进行了比较之后说道,“现在,一个人就可以独自耕种50里郎甚至100里郎的土地;他自己不仅保留了全部钱财,还保留了全部大米”。托·穆罕默德的比较有所不同,但可以作为补充:“现在人也多了,地租也高了,地主出租土地时开始使用长期租佃制。”有两个原因经常被援引用来解释今天的事态(忽略掉人口与现金地租不计),一个是大地主开始重新耕种,另一个是长期契约租佃的现金租金的增加。后一个原因比前一个原因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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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82 在这些问题上,塞达卡并不存在太大的分歧。[262]毕竟,塞达卡并不存在名副其实的地主阶级。出租土地的村民绝大多数都是以小块地的形式按照特许条款(concessionary terms)将土地出租给了子女或者孙辈。其余被出租的那些土地,或者是继承来的但因距离太远而不方便耕种,或者是由于土地所有者暂时有财政困难而被迫租出去了。因此,在塞达卡,对无法以合理的价格租种稻田的普遍憎恨,几乎无一例外地指向住在塞达卡村外的大地主阶级。然而,村民在这个问题上的激情和热情有明显的不同,这种不同在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阶级地位的。对于十来个拥有并且/或者耕种超过8里郎土地的富裕农场主而言,问题不是很大。假如能够租到更多土地,他们中的某些人将会欢迎这种机遇,但这并不是非常急迫的事情。但对于剩下的村民来说,尤其是对那些无地可种或者是几乎无地可种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则是备受关注的,因为这涉及到他们在塞达卡是否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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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84 地主为了自己的利益决定重新开始自己耕种土地,因此解雇了他的佃户,这是贫穷的耕种者失去土地的通常方式。在双耕的利润以及很容易就能雇到机器的驱使下,许多吉打州的大地主一度收回了曾经由小佃农耕种的土地。[263]哈吉·布鲁姆的儿子哈吉·安尼正是以这种方式收回了明关村附近超过100里郎的土地。另一个明关村的大地主来自槟城的贵族家族,他通过雇用一个华裔经理人收回了超过50里郎的土地。塞达卡的沙姆苏尔和托·艾哈迈德也面临着土地被地主收回的威胁,因为他们的地主哈吉·丁宣称,他想自己耕种这些土地或者让他的儿子耕种。幸运的是,通过向地区政府投诉,他们达成了一个妥协方案,哈吉·丁暂时收回一半的土地。[264]用这种方式收回大块土地的地主,通常会因为他们的贪婪而被憎恨。托·艾哈迈德会谴责哈吉·丁:“他根本不关心我们能不能吃上饭;他想吃了我们。”[265]收回土地的小地主并不会受到这样的辱骂,因为人们都明白,这些小地主也非常贫穷,而且他们也得为子女的生计考虑。因此,这里的逻辑是:如果一个地主拥有的土地,在满足自己生活所需要之外还有剩余,那么他们就应该将多余的土地租给更穷的人。如果这些地主拒绝这样做,那么他们就会被认为是冷酷或者是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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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86 大地主要求高额的地租或者要求收回耕种权,这些都引起了许多担忧。但是,向长期契约租佃制转化的趋势看起来更具有威胁性。传统的长期租佃协议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签订的:由于小土地所有者急需现金,于是他们将自己的小块土地租出几个种植季以换取租金,这种租佃规模较小。新近的长期租佃则涉及了较大块的土地以及高额的保证金。村民对此密切关注,关于长期租佃地租的每一个消息通常都成了胡乱推测的基础。最近有消息说,双溪通港村玛·布扬的儿子以总额2000马元的代价连续三个种植季租种了3.5里郎土地的租佃合同。这是个悲伤的消息,因为在这一宗交易中每个种植季每里郎土地的地租超过190马元。大多数村民都认为,玛·布扬的儿子“竟敢”以这样的价钱租地,这将是一个失败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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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4088 引起了如此恐慌的不仅是计算出来的地租,还有长期租佃要求一次性付清地租所需要的资本。哈吉·查希尔是尼扎姆租种的那块土地的所有者,哈吉·查希尔通常是在每个种植季开始时收取一些保证金,不过,在1979年初,哈吉·查希尔宣布他要改为一次收取两个种植季的预付地租。尽管这些地租钱并不多,但尼扎姆依然需要立刻筹集1000马元。因此,尼扎姆只能匆忙从他父亲和当铺那里筹集贷款。如果尼扎姆没有筹集到这笔资金,那块地就会落入别人手中。尼扎姆认为,“他(哈吉·查希尔)想剥削我们;他想拿走一切”。其他人可就没尼扎姆这么幸运了。由于地主坚持延长租期,而萨马德和法齐勒都拿不出所需的资金,于是他们两个都丧失了原本承租的土地。两个案例中都是富裕村民加尼·勒拜·玛拿到了租佃权。萨马德和法齐勒对于加尼·勒拜·玛的怒火比不上他们对于那两个外村地主的愤怒强烈,那两个外村地主拒绝在租佃期限和地租上做出让步。对于寻求土地的年轻农民来说,长期租佃制是一个可怕的障碍。例如,罗吉娅新近结婚的儿子玛·纳西尔在过去的3年一直在积极寻找可以租种的土地。最近,玛·纳西尔听说有一个4里郎土地连续4个种植季的租佃合同,所有的花费共计2400马元。尽管每个种植季每里郎土地的平均地租比较合适,只有150马元,但这笔钱依然超出了玛·纳西尔的筹集能力。尽管那块地的所有者是他妻子的亲戚,这种情况有助于玛·纳西尔成为那块地的佃农,但是,没钱就无法获得租佃权。玛·纳西尔非常痛苦地发现,“现在他们只是考虑自己的肚子。亲戚关系被放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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