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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01 在今天村民的回忆中,程守义可能是唯一没有参加“吹黑灯”的大队干部,而程成功则确实经常参加。但每说到程成功,以及程成仁否认曾“吹黑灯”打人时,村民都认为,主要原因是程成仁“左”,他是支书,程成功最多只能算他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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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03 程成功有两个哥哥,但当年他们关系并不好。据他大侄儿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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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05 (当年)这个阿叔看不起我们家的,觉得我老窦(爸)太老实,没用。对我阿伯也不好。他一表人才,又是党员,当治保主任,你想想多威(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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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07 我老窦和阿伯开始对他还是很好的啦,大人不记小人过啦。都是兄弟,总得操心他的事情啊。给他说亲,很多人愿意做媒,很多人愿意嫁给他。他就是不要,挑来挑去,最后就耽误了。条件好的够(得)不到,条件差的他看不上。他以为当官能威(风)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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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09 从“四清”起,程成功就成了程成仁的“好搭档”“好助手”(程成仁语)。在普通社员看来,尤其在被“吹黑灯”的人眼里,他却是程成仁的“跟屁虫”“好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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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11 因为陈林多吃多占的事情,程成仁用人确实不敢再照顾与之私交太好的人。例如,程立国原本在江北生产队是记工员,后来该生产队分为三个小生产队,他仍是其中一个生产队的记工员。对此,程立国还曾经对程成仁发过牢骚。但程成仁表示,正在风头上,他也没办法。与此同理,他在南塘、北塘生产队的两个结拜兄弟,因不善于做记工员,于1962年生产队规模调整后,被其所在生产队社员投票、由他人所替代,而程成仁也未发表意见。对此,程成仁回忆说,“当时在(公社)鹅场,(程村)大队的事,我插不上话……年轻的时候,关系是可以,后来也淡了,时代不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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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13 不过,1965年,程成仁确实又照顾了程立国一次。该年征兵时,程立国的长子程成恒体检合格。但由于程村大队体检合格的青年多达20余人,而武装部给的指标只有5人,在从中作选择时,政治出身成为首要条件。可除去10来个“中农”子弟之后,仍存在竞争。此时,程村大队党支部的意见变得十分重要。程成仁为程成恒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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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15 同年,“四清”运动的内容发生了重要变化,由“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变为“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按照程成仁的理解,重点应该是“清思想、清政治”,因为“清经济没什么可清的了。原来的‘四不清干部’,该清的都已经清过了,后面不会再有什么人有经济问题的”。“四清”工作队仍驻扎在程村大队,但除了隔三岔五地组织开会搞政治学习,以及时不时把原来已经批斗过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再批斗一番之外,没再另外抓人。在我调研过程中,只有少数人还记得,有一次“差点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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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17 这次事件起因于第一生产队的一片山林(含旱地)。1949年前,这片山林属于程姓宗族某房的“太公山”,其成员包括江北自然村一部分村民(这部分村民后来属于第一生产队,但第一生产队还包括原来其他房的宗亲)。不过,这片“太公山”并未埋葬过祖先。在“大跃进”时期,江北生产队(后为第一、二、三生产队)社员在山林中开垦了2亩多旱地种红薯。1965年,身在第三生产队的程成仁认为,该山林位于第十生产队(属南塘自然村)的山林中,是一块“飞地”,不便管理。于是,程成仁提议将该山林划给第十生产队。这个决定引起了第一生产队社员的不满,身在该队的程守宽在江北自然村祠堂(时为第一、二、三生产队办公室和仓库)门口,当面大骂程成仁“神经病”。程守宽质问程成仁(回忆语),“为什么要把一队的山、地划给十队?你自己又不是一队的,凭什么划?凭什么不经过一队社员同意就划?”两人发生激烈争执之后,程成仁认定:程守宽就是个“坏分子”,思想上、政治上有问题,要抓起来。并且,程成仁翻出“旧账”,说程守宽一年前在陈林“四不清”的问题上,就“说过组织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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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19 不过,在程村大队支部会议上,程成仁将程守宽作为“坏分子”批斗的提议,遭到了程守义反对,最终不了了之。对此,程守义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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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21 当时他(程成仁)说要处理(程)守宽。我就说,(程)守宽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脾气是差一点。不过,就算是顶撞干部,主要也就因为脾气差一点,政治上还是可靠的,不会是坏分子。再说,本来现在的政策也是提倡“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嘛。他为他们生产队争,又不是为他个人的事争,而且也还是有依据的,不是乱来的啦。当然,大队应该也有这个权力,小小调整一下(山林权属),我不反对,毕竟还是“三级所有”嘛,大队也算一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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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23 就这件事情,在我调研过程中,程守宽曾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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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25 他(程成仁)是不该从公社(鹅场)回来的。原来威信很高的啊,就算得罪人也是小事,过了就过了,大家都不计较了。“四清”就真的开始得罪人了,这个时候就不是小事了,都是真刀真枪地批斗啊。有些人气量大点,后来就不计较了,但有的人气量小点,就计较了……你要说(他)人很坏,也说不上,就是太老实、太“左”,上面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你说这个“四清”啦,他不去批斗那些“四不清”的干部,却来拿我们这些普通社员出气,有什么意思?不会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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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27 双面人:转型乡村中的人生、欲望与社会心态 [:1703258037]
1703258828 三 当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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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30 1966年,“四清”工作队从程村大队撤走,政治意见纷争进一步升级,“革命积极分子”纷纷宣称自己“革命”,而别人则属于“保守”的“保皇派”。在渡桥公社及附近地区,人们总体上分成了“东风派”和“红旗派”,前者寓意“东风压倒西风”,源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革命”口号。程村大队的农民普遍宣称自己属于“红旗派”,其中也包括程成仁这样的干部。与程村大队一江之隔的渡桥圩镇属于渡桥居民大队,居民是城镇户口(但1956年后嫁入该大队的农村籍妇女仍为农村户口),在这场运动中多数人宣称自己属于“东风派”。此外,渡桥公社干部也大体上属于“东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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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32 程成仁在“红旗派”与“东风派”争论中,基本上很少发言。至于公开的活动,他更是从不参加。这使得不少“红旗派”的人认为,程成仁只是嘴巴上说自己是“红旗派”而已,实际上是个“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例如,后来成为渡桥公社“红旗派”“头头”的程守义至今都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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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34 那个时候,(程)成仁只想当他的官。他是最实际的,上面是什么立场,他就什么立场。公社干部都是“东风”(派)的,他当然跟着他们走。但是在程村,他又没办法,只好说自己是“红旗”(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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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36 程成仁本人对此回忆道,他其实对派别纷争没兴趣,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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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38 我是大队支书,整个大队的人都说是“红旗”(派)的。我能说不是吗?(如果说不是)领导工作怎么做啊?冇办法啊。公社领导都是“东风”(派)的,我在工作中也不能跟领导顶啦,也冇办法啊……生产不能停啊,生产还要抓啊。那我就只好尽量不说话啦(不参与派别斗争),只抓我的生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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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40 1967年7月16日,“红旗派”与“东风派”在渡桥圩镇发生武斗,程村大队被枪杀一人。事后,程村“红旗派”的几个积极分子筹集了一点油票、布票给其家人,以作“革命补偿”。程成仁对此没有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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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42 不久后,在“革命大联合”的口号下,程守义被调到梧县革命委员会(简称“革委会”)任职,在程村大队党支部只兼职副支书,不再实际分管工作。此时,新上任的大队长、来自东河自然村的陈卫华资历和工作能力都较弱。在程村人的印象中,“(程)守义去梧城后,程村大队就彻底成了(程)成仁和(程)成功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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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44 可是,程成仁发现,社员管理起来不是比原来更容易,而是更难了。在他的印象中,在“大跃进”之前他当支书时,敢质疑干部管理的社员,甚至敢于在背后说“坏话”“怪话”的社员少之又少。而从他第二次做程村大队支书起,讲“坏话”“怪话”的社员比原来多了很多。尤其是因“停课闹革命”回家劳动的年轻学生,“怪话”很多。对此,程成仁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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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46 他们有些文化,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干部。读了点书,有点文化,就喜欢讲怪话,拐着弯骂人。也有些人不是因为书读多了,就是喜欢讲怪话。那个时候,都要服从管理的,天天有人讲怪话,怎么行?会扰乱军心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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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58848 于是,在当今中老年程村人的记忆中,这段时间程村出现了一个“上龙眼树”的新的整人办法。它指的是在南塘自然村南面的大晒谷场上,开“千人大会”(大队全体社员会议),批斗讲“坏话”“怪话”的人。当时,晒谷场旁边有一棵大龙眼树和两棵大榕树,树根所在之处地势较高,相当于一个舞台。通常,程成仁、程成功等大队干部坐在榕树下,然后让被批斗的人站在旁边的龙眼树下,接受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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