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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曾在渡桥镇担任派出所所长的王某，经过邻镇派出所所长“穿针引线”，在邻镇承包了约500亩山林种植砂糖橘，平时负责打理果园的则为王某的弟弟。出于相互帮忙，王某几乎在同时给邻镇的派出所所长“铺路搭桥”，在渡桥镇的程村及另一个村共承包了山林约800亩，用于种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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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2012年，曾在渡桥镇担任副镇长的文质彬，在梧城及栖市下辖的另一个县城同时开有2家幼儿园，法人代表为其妻子。两家幼儿园的招生规模每年均在100人以上，其中梧城的幼儿园主要针对外来农民工子女，另一幼儿园主要招生对象为该县农民子女。文质彬说：“这只能赚几个小钱养家。大概一年（盈利）一二十万”。但据程成信估计，两家幼儿园每年总共盈利应在40万元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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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2009年，镇国土所所长陈金华与圩郊村委会主任合伙，在该村承包了约50亩水面养鱼。养鱼的投资各出一半，收益各占一半，鱼塘日常管理由该村委会主任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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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2011年，镇派出所副所长李某在渡桥镇所辖的一个村里，承包了一个大型养鸭场。该养殖场同时能养1000余只鸭，每年出栏4期。其日常打理交由该村支部书记负责，李某每月支付他1500元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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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2008年，副镇长麦某与同学合伙，在渡桥圩镇开餐馆。餐馆场地租赁及基础投资由麦某“搞定”，法人代表及日常经营为其同学。在平时，麦某的主要作用是拉客（尤其是渡桥镇各单位的招待用餐），并负责讨要这一部分餐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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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011年，镇人大主席麦某与哥哥合伙，在渡桥圩镇至国道的路边开农家乐餐馆，经营模式同上。不久后，上述麦副镇长与其同学主动关闭了自己的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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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011年，原渡桥镇镇长（时任梧县某局副局长）之独生子，在渡桥镇开办采沙场。近十来年，因渡桥镇及周边地区有大量工程建设及老百姓盖房屋需要，采沙场的生意一直很好。同时，这也是采沙场老板们之间，甚至渡桥镇的一些“烂仔”之间经常产生矛盾的原因。用程成信的话说，“开采沙场最好是黑白（两道）都有人，或者至少要占一条（黑或白）”。2012年广东省开展“三打两建”前[6]，该采沙场已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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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其他未公开承认“兼业”的镇干部，程成信表示，还有很多，但不太好说。有些是周围的人都心知肚明，也有些隐藏得比较好，周围的人不敢确定。例如，他“估计”有两个镇干部在两个红砖厂有“干股”，但没“确切”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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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干部“兼业”的同时，他们的旁系、远房亲属及同学、朋友在渡桥圩镇也举足轻重。2011年，程成信曾为我点出过当时渡桥镇几家利润比较高的商店背后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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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政府大院门口右侧的摩托车行，店主为原镇委书记的表弟。渡桥圩镇共3家卖摩托车的商店，另两家规模的总和还不及这家。因当地人越来越多用摩托车代步，其生意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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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政府大院门口对面，也即程成信门面房的租客，开有一家经营钢筋、水泥、瓷砖的建材店。其店主为渡桥镇某村支部书记的弟弟，同时又是某副镇长的连襟。渡桥镇另有十几家卖建材的商店，但一般品种单一，且规模很小。程成信形容这家建材店，“占渡桥镇半壁江山。现在这么多老百姓盖房，它的生意想不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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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桥镇有3家大的农资店，其中一家店主为水利站站长弟弟，一家为计生办主任的堂兄，一家为镇委副书记的同学。在渡桥圩镇上，另有几家商店也兼营农资。但程成信表示，如果3家大店算“批发”的话，其他几家就只能算“零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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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桥镇唯一面向市场、而非家庭食用的大米加工厂，其店主为农技站站长的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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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桥镇尚存唯一的酒厂，其店主为某县农业局副局长的远房亲戚，与渡桥镇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曾是中学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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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桥镇唯一的大型旅店（6层楼共计40间房、60多个床位），其店主为某县招商局副局长妻子的侄儿，渡桥镇派出所某干警的初中同学。渡桥圩镇上其他几家小旅店加起来的床位总和，还不如该旅店多。再加上该旅店位于国道与省道交接的路口，其装修也较现代（如有瓷砖地板、空调、彩电、热水器等），其生意是其他几家旅店难以望其项背的。此外，该旅店一楼有大型宴会厅，每年大量承接渡桥圩镇及周边村庄村民婚庆、生日等宴席，对镇政府、中学及大型石材厂等单位的大型宴会而言，也是不二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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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兼业”和照顾亲朋好友做生意的风气下，程成信也不甘落后。2011年停止经营砂糖橘后，他出资租下程村“大队部”后院，办幼儿园。入园老师即为儿媳妇及其妹妹，程成信的妻子也兼任老师。程成信在院子里盖了3间简易房间，安放了一些双层铁床供学生午睡，又填平了院子旁的水塘，安放了一些供学生玩耍的塑料器材。至于午餐，则由程成信夫妇亲自做，其中蔬菜来自程成信自家菜园。以至于，在豆角成熟的季节，他们往往连续几天让学生吃豆角，南瓜成熟时一个星期都吃南瓜，引起过不少家长不满。可是，除了渡桥镇中心小学（原程村小学）的幼儿园之外，该镇只有两家幼儿园可选（含程成信这家）。中心小学幼儿园每年只招100人，另一家招100人，程成信这家招50～60人。2012年3月，程成信办理了退休手续，开始一心一意和妻子、儿媳一起经营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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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成信看来，不仅镇干部“兼业”很普遍，基层政府本身就是商人，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做生意。他说，渡桥镇和梧县财政“分灶吃饭”，镇干部的工资和福利待遇与镇财政收入状况直接挂钩，所以整个镇政府基本思路就是要多赚钱。为了能够赚到更多的钱，镇干部就得想办法把地方的经济搞上去。因此，程成信表示，从正面的角度来看，渡桥镇政府像做生意那样来经营政府，其作用是正面的。但他同时也表示，有时这套思路做过头了，也有负面的作用，比如说征地引起干群矛盾，种桉树破坏土壤、污染水质，烧陶瓷污染空气，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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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程成信表示，只有他这样的本地干部才会考虑负面的问题，因为他还得长期在渡桥镇住下去，在外打工的儿子将来也还得回程村。而一般情况下，镇里的主要领导都是外地人，他们的想法是搞好经济，有了政绩，就调往梧城或往更高处升迁。由此，程成信说：“所以，这些领导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用政治（手段）促进经济发展，经济发展了又促进政治（地位）上升。然后，让我们在这里吸有毒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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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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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成信对于当镇干部这段人生经历，另一个感触很深的话题是“站队”。尤其在忆及他和陈金华的对比时，程成信总是感叹，“站错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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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将程成信招录进渡桥镇规划办，乃是时任镇委副书记兼副镇长方立正的主意。其提议在获得镇委书记和镇长等人同意后，首先代表镇领导找程成信进行谈话的也是方立正。此后，在乡镇招干考试中，尤其是在面试中，程成信能够顺利过关，也与方立正分不开。对此，程成信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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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记前前后后帮我打了不少招呼，不然我这初中文化的底子，（而且）荒废了那么多年，肯定考不上。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进镇政府，大家就把我看成是他的人，是站他这一队的……基层都这样啦，桌子上（正式制度）谁和谁是上下级关系、谁管谁是一回事，桌子下（私下）谁是谁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你直接管的下属，站队的时候，不一定跟你站在一起。摆到台上，谁也不会说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面子上的功夫也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把站队的小圈子表现得太明显。相反，要让人觉得，四面八方的关系都还过得去。较劲只能暗中较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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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成信说，正式上班后，作为土生土长的干部，在镇政府2条新街道建设征地的工作中，他无疑展现了优势。在这件事情上，镇委书记、镇长好几次在党政联席会议上表扬过他。在私底下聊天时，方立正也夸奖程成信：“还不错，算是给我长了脸”。几乎在同时，渡桥镇根据梧县及国土局要求，开始编制第一轮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由于渡桥镇规划办与国土所合署办公，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该项工作也成了程成信的中心工作之一。但在这项工作中，程成信几乎成了“文盲”，而国土所的陈金华是中专毕业生，比程成信“专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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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成信回忆道，陈金华当时和一个排位比较靠后的副镇长肖某走得比较近，算是站一队。但是，“这种小圈子还几乎冇向心力”，因为肖某“在镇里完全说不上话”。除此之外，陈金华在梧县并没有可靠的关系。程成信则算是进了方立正的小圈子，而方立正在渡桥镇是有实权的“三把手”，除了“老大”（书记）之外，连镇长都要对他让三分。因此，陈金华虽对程成信的工作水平不屑一顾，却又没办法。对此，程成信说：“当时，我觉得他（陈金华）有点书生意气，懒得去跟他计较这些。他能干，那就多干点啦，我乐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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