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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克斯·韦伯之后,整整一代社会科学家试图用同样或相似的逻辑来解释全球发展进程所存在的差异。尽管这些学者各自侧重的解释因素不同,但后来他们被统称为“经典现代化学派”(classical modernization school)。经典现代化学派秉持现代化即等同于西方化这个基本前提,力图通过回顾、分析和归纳欧美国家由传统农牧业社会向近现代工业化社会转型发展的道路、历程和经验,将其总结和抽象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现代化模板。这个发展模式——即欧美道路——也就被经典现代化学派认为是人类社会实现现代化的唯一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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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现代化理论的代表人物之一罗斯托(W.W.Rostow)在《经济增长的阶段》(The Stages of Economic Growth)中基于西方的发展历程,认为世界上任何国家从传统农业社会发展为现代化工业社会,都必须经历如下所述的五个阶段。第一阶段,即传统社会。处于这一阶段的社会在经济上依赖农业生产,缺乏现代的经济、金融和贸易机构,例如银行、股票交易所等;政治上缺乏强有力的国家机器,只有地区性的王和部落首领,民族国家尚未形成;在社会面上,人们普遍认为每一代人所拥有的机会差不多是相似的,而未来并不会比现在更加美好。第二阶段,即准备起飞阶段。在这阶段,社会开始进行经济体制的逐步改革,人们意图通过现代化来增强国力、改善生活水准。这个阶段的经济制度革新为未来的发展创造了基础条件。处于这一阶段的社会在经济上主要依靠农业或者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第三阶段,即起飞阶段。在这阶段,社会经济开始从落后形态向先进形态过渡。在足够的生产性投资,数个领先成长的经济部门,科学技术的革新和利用,以及相宜的政治、社会和文化等环境下,大量劳动力从农业部门流出,跨国投资增长,国家内部亦开始出现一些地区性增长极。而先进国家转向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第四阶段,即成熟阶段。在该阶段,现代化的科学技术被运用到大部分国民经济产业中,产业和产品出口逐渐多样化,劳动密集型产业让位于资本密集型产业。经济增长足以惠及的人群数量大大增多。第五阶段,即大众消费阶段。在此阶段,人们最终完成了从传统农民到现代消费者的转化过程。服务业成为主要的经济部类,生产者和消费者均大量利用高科技成果,人们进入现代化的大众消费形态。显而易见,罗斯托的“五阶段论”完全脱胎于西方国家的经验。他试图从中总结出一个能够运用在所有国家的普世模型。按照他的理论,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和地区都处在这一个单一的发展轨道上;国家和地区之间的发展鸿沟不在于其文化、国情或者其他结构性的差别,而仅仅是因为它们正处在同一轨道上的不同发展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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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克斯·英格尔思(Alex Inkeles)的“现代人”(The Modern Man)理论则从人的个体层面对现代化进行解构。他认为现代化最重要的基础是现代人的养成。而在现代人和传统人之间存有非常显著的差异:传统人是宗教的,笃信“魔法”(belief in magic);传统人没有受过现代教育,往往生活在农村,过着集体化的生活,依赖家庭、部落和村落而生存;传统人只会就事论事,缺乏抽象概括的能力。而与之相对的,现代人则是世俗的,相信科学(虽然这未必与具体的宗教信仰相冲突);现代人往往生活在城市,受过教育;过着个人化的生活,依赖自身的努力,而不是依靠熟人或者“关系”。现代人对陌生人和新的观点持开放态度,对多元异见更加宽容,而传统人仅仅信任那些生活在同一家族、村落或狭小社区内的熟人关系网络的成员。为了度量人们所具有的“现代性”程度,英格尔思提出了十一个标准来确定“传统人”和“现代人”之间的分野——笔者称为“英格尔思标准”。根据这个标准,如果一个人对如下问题回答的“是”越多,他/她就具有更高的“现代性”,更可能是一位“现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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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否对新的想法和事物持开放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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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是否乐见社会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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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对自己日常生活以外更大范围内的事务是否持有观点和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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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是否乐于不断接受新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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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是否有时间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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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是否相信自己可以改变外在的环境以完成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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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的生活和工作是否有计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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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是否相信外在环境和事物是可以预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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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是否相信科技改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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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是否崇尚分配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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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是否知晓并尊重他人的尊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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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勒纳(Daniel Lerner)则把现代性问题引入社会心理层面;他认为,现代化这一复杂过程中最核心的组件是生活方式的西方化。在他看来,社会现代化最重要的标志是现代生活方式,也就是西方的生活方式。现代化,就是社会心理及社会文化层面上的总体西方化。勒纳的理论既包括东方主义的传统,亦结合以经典现代化理论的“传统—现代”二分法为基石的分析架构,凸显了现代化理论中对“现代性”这个关键概念的理解。1958年,勒纳出版了《传统社会的式微》(The Passing of Traditional Society)一书。在书中,勒纳描述了他想象中的传统与现代人的标准文化模型。他认为,符合“现代性”要求的社会心理、文化和生活方式必然是流动的、都会式的、文明的、职业分野鲜明、经济来源稳健、能够理解不同世界的情形,以及具有独立性和世俗性。而相反,“传统式”生活方式则被看作乡村式的、没有文化的、生活拮据、高度崇拜权威、世界观极为局限,以及笃信宗教。勒纳认为所谓现代化本身,就是社会文化和生活方式从传统式向现代性的转变——而在这个过程中,西方大众传媒发挥极为重要、甚或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大众媒体塑造并引导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向西方式的生活方式迈进。正如勒纳最著名的论断所讲的那样,“西方是什么样的,中东就正想要变成那样”(What the West is,the Middle East seeks to become)。现代性等同于西方生活方式,而现代化则等同于西方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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