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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之教空留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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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见圣哲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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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学诗人的心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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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烦忧重重绕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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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种种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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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切都变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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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没于无穷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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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有王者的德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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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才具堪称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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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帕蒂事主无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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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属尽心勤勤勉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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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谁能卓然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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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这劫数的时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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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当此疯狂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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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世皆醉我独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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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煎之心痛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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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世皆醉我独醒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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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落得一身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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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末路饿死沟涧。[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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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行读下来,这些诗行大多数是爪哇文化中传统主题(topoi)的平凡变奏。爪哇的民间故事和宫廷文学都饱含着对大灾变时代(jaman kalabendu)的程式化描述,亦即自然秩序中的洪水、地震和火山喷发的时代,与社会秩序中的饥馑、暴乱、失德的时代。这两种传统也都展现了由来已久的黄金时代意象——天下有序和社会康乐的年代,人人都在里边扮演他的规定角色,等级井然,和风劲吹。按照爪哇的传统思想,[125]这样两种时代之间的根本性摇摆,可以解释成统治者的成败:他能否靠着自律苦行和无私尽责,以及吸引或吸纳其他充满权能的人或物的能力,将宇宙的内在权能(power)尽集于他本人身边和身上。统治者越完美,社会就越光明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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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所引的诗行本身平凡无奇,它们唤起的奇特而痛苦的感受又作何解?其实就在于它们反常的并置。因为第2、8节属于“黑暗之时”的主题,而第3节的前四行是“光明之时”经典意象的主要部分。从传统爪哇的逻辑说来,如果“君王有王者的德望,宰辅才具堪称圣贤”,那么天下和社会必然应当太平有序。但是接下来的两行表现的恰是其反面。一个骇人的词parandéné(可是)表达了龙加瓦西塔绝望而一反传统的感觉:旧的世界观不再有效,宇宙的循环运动失去了弹性,爪哇的权能已然萎缩。历史上爪哇人经历过多次“黑暗之时”,但总是满怀信心地期待最终有个统治者将重聚权能,开创一个新的“光明之时”。然而在1873年,垂死的诗人讲出了他的恐惧:现在是一个或许永不终结的“黑暗之时”。[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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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年后,1908年5月20日,在殖民地首都巴达维亚,一小群爪哇青少年学生成立了他们称作至善社(Budi Utomo)的一个组织。如今,印尼把5月20日定为“民族觉醒日”,年年庆祝。永积昭(Akira Nagazumi)有关这一组织早期岁月的杰出研究恰到好处地题名为《印尼民族主义的黎明》[127]——黎明标志着从黑暗向光明,从沉睡向觉醒的过渡。如果说永积昭和当代印尼人谈起5月20日,都用了这些比喻性词语,他们不是在有意地混淆年代。自二十世纪初叶以来,有多少报刊杂志,各以其所用之名,含蕴了光芒四射的意象啊![128]卡蒂妮(Kartini)的著名书信集Door Duisternis tot Licht(从黑暗到光明),承载了相同的象征印记。[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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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何看待这一意象的变化呢?有些学者倾向于认为它象征了从传统向现代性的过渡,好像那些“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看见了万丈光芒”。譬如,范尼尔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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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化学校的氛围中……年轻的爪哇人发现了一种生活,它跟他们在故乡环境里熟知的那种大不相同。差异不仅是物质环境方面的,重要得多的更是精神环境方面的:也许可以仅仅略有出入地概括为科学—理性主义态度与神秘—泛灵论态度之间的差异。[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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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看来,至善社不过代表了印尼人以西方的(近代的)方式应对殖民状况的最初努力。尽管至善社的名称本身是爪哇色彩多于印尼色彩;尽管它的成员从族群上局限于格尔茨所称的“内印尼”(Inner Indonesia),在社会地位上局限于普里亚伊(priyayi)学生和官僚;[131]尽管它的正式目标不包括政治独立;[132]然而它的结构的新颖性似乎标志着同过去的清晰断裂。如范尼尔所言,“至善社在印尼的场景下显现为这样一个组织:它是建立在个人的一种自由、自觉的联合努力基础之上的。”[133]至善社有它的纲领、分部、捐献、公告和代表大会,看起来没有本土的先例,反倒像是随风播散的种子,从中长出了印尼民族主义运动。[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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